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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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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是殘酷的。司暇一筆一畫,字體清雋:人生殘酷,世界殘酷,你的心卻美好,我很喜歡。

司暇這番,也算隱晦暧昧的“表白”了。可惜他寫字過多,血水突然不著調兒的斷了顏色,導致那“喜歡”二字過於淺淡,風靜持實在瞅不清。

“你很……什麽?”風靜持刨根究底問。司暇又沾了血水,剛指尖觸地,被一根針戳中後頸般一冷戰,竟沒能再寫出“喜歡”二字。

“司暇?”風靜持見地板上遲遲沒有出現字跡,耐不住又發了聲。可他不知道司暇在轉瞬之間就陷入了某個怪誕的念頭,幾乎馬上就能想明白那個“喜歡”究竟意味著什麽——

女局長叫你什麽?——司暇的手指仿佛違背了他的意志,自動書寫出調轉話題、逃避真相的文字。

風靜持的聲音總是那麽粗糲嘶啞:“祁,祁連山的祁。雖然沒人當面告訴過我,但那應該是我爸爸的姓。”

司暇將“風”替換為“祁”,發現“祁靜持”怎麽聽怎麽怪。司暇寫血字:你沒告訴過我的事真多。

風靜持反駁的底氣不足:“不想讓你知道我在給‘裏三門’幫忙……姑姑說,如果向你洩密,死的人是你。”

司暇在內心咒怨某邪門組織的亂給人掛落兒吃。剎時想到諸如此類的影視情節,司暇唰啦寫:能退出嗎?

風靜持模糊的嗚噥幾聲,才道:“爸爸曾經在‘裏三門’工作;姑姑曾經救過我、養過我。而且……他們會付酬勞……唔……我並不是每天都有事可做……他們不定時的聯系我,我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接手……經常是,我終於有時間了,他們卻不需要我。”

風靜持:“也怪我還不是正式員工。但真的轉正了……”風靜持擡起眼睛,眸中斜暉脈脈,水波悠悠,“我將做不得正常人。就算姑姑要我去殺司暇你,不論願意與否、理由為何,我都得去做。”

司暇那小心肝“嘎噔”一跳,不由大呼發小兒的夠義氣。他繼續寫字詢問:你媽知道你的工作?

風靜持搖頭,聲線低沈:“我用去外面打零工當做借口……媽媽也不管我。”

司暇顯然觸到了風靜持的傷心事。他正琢磨著怎樣安慰小竹馬,風靜持突然說:“司暇,你急著調查冒牌貨的事兒嗎?”

司暇一聽風靜持話中有話,便寫道:隨你。畢竟風靜持現在正被關禁閉,沒法子跟他去找冒牌貨,他又沒有實體,見著了冒牌貨也揍不上、踹不著,還是聽小竹馬的打算行事為妙。

風靜持說:“這裏是‘裏三門’開的私營診所,我不能擅自逃出去。司暇,你現在的狀態是‘鬼’,能不能施展穿墻術、回我家看看我媽媽?如果她不在家,我再想辦法……”

司暇再劃鉤。身為靈體的他步速如風,一來一回不需要多長時間,就應小竹馬要求,回風家瞟瞟那乖戾的風思遙好了。

我很快回來。司暇往病房門飄去。在他“穿透”屋門時,突然聽見風靜持的一嗓子:“司暇,你一定要回來!我等你!”

即使知道風靜持瞧不見他的身形容色,司暇還是轉身回眸,沖風靜持欣然一笑。

他,這輩子決不放棄小瘋子。他發誓。風靜持還需要他一天,他就會陪他一天,畢竟他們是打小的好兄弟,此番說白了、互相理解了,就絕不帶生分,要好一輩子。

司暇以十萬火急之勢趕往風家,其間橫穿馬路縱躥小道,無所不用其極的抄近路,終於抵達了槐墩胡同的大院門口。

他騰空一跳,輕松飛上風家所在樓層。往銹鐵門內一擠,就進了風家。

今夕不同往日,現在他是瀟灑自由的靈體,又與風靜持“重修舊好”,再不覆往日困於狗身的拘束窩囊,司暇不由得開始了喜滋滋的嘚瑟,他自尋其樂的一進門就嚎了一嗓子:司爺駕到,何故有失遠迎~

司暇戛然收聲。感覺四肢僵硬且冰涼。

他竟然在風家,碰上了冒牌貨!

只見那冒牌貨抱手而立,姿態嫻雅,帶著冰涼的微笑俯視著蹲於地板的女人——風思遙。“阿姨,您能下定決心,我很高興。”他上前幾步,朝風思遙伸出手,想拉她起來。

風思遙擡起埋於膝間的頭顱,眼睛紅腫如桃仁,顯然狠狠的哭過一場。她眼神渙散的仰視假司暇,唇瓣翕動半晌,終於還是伸出了一只綴有烏青病斑的手,由假司暇攙扶著站起。

方才就因頭重腳輕蹲落於地,現下勉力站起,風思遙覺得腦漲欲裂,幾乎全身的血液都在湧向腦尖,要帶著腦漿一起爆顱而出。

她不由自主的倚向假司暇,半闔了眼睛,有一搭沒一搭的喘氣。司暇關註觀察冒牌貨,發現他在被風思遙靠上肩膀時抿緊了唇線,似乎壓抑著翻湧的情緒。

“阿姨,外面沒沙發,我扶你去裏屋坐。”假司暇擡起一手,扶住風思遙的削肩,帶著那位形銷骨立的女子一步一挪,進了門扇半敞的裏屋。

司暇穿門而入,視線不離冒牌貨的面容。只見那人服侍風思遙坐到床上,在松開攙扶風思遙的手時眼波一暗,盡顯哀愁之意。

可待他站直身體,半倚墻壁,他又笑得一臉冰冷虛偽、高深莫測了。“阿姨,您一收拾好我們就可以走。我訂了私人飛機。”

司暇心一寒:他要帶風思遙走?還得乘飛機?去哪裏?!

“走之前,還請您告訴我一些事,”冒牌貨的聲音好似有引誘與迷惑的力量,他慢條斯理的說,“關於風靜持的身世,請您毫無保留的告訴我。”

司暇瞪大了眼睛,而風思遙的眼睛瞪得更大,好似兩只銅鈴。“你、你要做什麽……你什麽意思?!”風思遙的手指緊攥床單,充斥著病毒的紫紅色經脈似乎要泵破皮膚。“你在提條件?我憑什麽、憑什麽……”

她的聲音中氣不足,忽高忽低,最後徹底喑啞了下去。無助的仰視假司暇,風思遙卻聽到了那少年冷意浸骨的話語:“阿姨,我出錢送您去國外治病,讓您享受無憂無慮的生活,您要什麽,我給什麽,而我只是想您詢問些陳年舊事,您就這麽激動,怕是不妥吧。”

風思遙反覆吞咽唾液,因為病情和羞慚而臉頰燒得更紅。“不……我……你為什麽想知道那個……”風思遙極難得的在男人面前弱氣瑟縮了,“他、為什麽想知道他的事……”

“我對他感興趣啊。”冒牌貨挑起一根眉,神情微妙,“當然想了解他的全部。”

風思遙瞪視假司暇,張口就問:“你喜歡他?!”

假司暇聽之即笑:“您認為呢。不過,風靜持喜歡司暇這一點,可真夠齷蹉的,不是麽。”

風思遙聽面前人一副不屑且輕蔑的語氣,就知道他不是什麽會對風靜持溫柔的好貨了。“他不能喜歡男人,”風思遙透出執拗的頑固,“你不喜歡他我就放心了。如果你心腸再好一點,就給他找個好女人,把他糾過來。”

冒牌貨不言語,只點頭笑。在墻腳旁觀的司暇則聽傻了:嗨!這冒牌貨太平洋警察麽管得真寬!小瘋子怎麽就不能喜歡他了?他倆十多年的好哥們,睡一床被子長大的,怎麽就不能相互喜——相互喜歡?!

司暇自己把自己驚悚到了:小瘋子喜歡我?我喜歡小瘋子?我們相互喜歡?!

沒等他開始琢磨“喜歡”的確切意蘊,風思遙就用虛軟柔弱的語氣開始了敘述:“我……告訴你。反正我也憋得夠久了。”

“該從哪裏說起好呢……那個人,你們家的……我到現在都記得與他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風思遙的眼中霧氣氤氳,她將自己放逐進記憶的荒墟,“他,應該是你的小舅舅,你見過他嗎?跟他說過話嗎?只有跟他相處後你才能發現,他是個多麽奇妙的人……他比誰都聰明,卻像總也長不大,每個人都願意照顧他,容忍他的刀子嘴……他真的很好,我也真的……我好喜歡他,真的太喜歡了。”

風思遙用鼻腔吸氣,聲音破碎,她的眸子上有水的光。“你們這些小家夥肯定不知道。其實,司覆興……你爺爺,我姥爺曾做過他的警衛員,所以在以前,我們家和你們家走得非常近。”

“我爸是從農村出來的,但他不老實,很壞,很沒用,把我家敗光了。媽媽和姥姥姥爺都去得很早,他們把我托付給司家,我經常受司家照顧……受小安的照顧。”

“他並不見得對我有多上心,可我還是喜歡上了。我……很想嫁給他。”風思遙垂下眼睛,緊掐自己的一根手指,“但司君安壞,他太壞了。他說他不喜歡我,不喜歡女人,他是個喜歡男人的怪人。”

“我不服氣。明明除他以外的司家人都覺得我很好,連司覆興都歡迎我做他的兒媳婦。我那麽喜歡他,他娶我一點都不吃虧……他想要幾個孩子都可以。他想要什麽都行。反正我喜歡他,我願意。”

“那個時候,他的姐姐找到了我,那個紅頭發的女人……”風思遙突然在睫毛下瞅了假司暇一眼,表情覆雜道,“你應該不清楚吧,司君安雖然是你家上一輩最小的兒子,卻在出生後就被過繼給了別人。”

“……祁玥竫,那個怪物,賤.人,不得好死的家夥……”風思遙咬牙切齒,巴掌大的小臉猙獰成了豬肝色,“司君安竟然喜歡他的養父,真是瘋了!那個姓祁的不是人,他是妖怪,會吃心換皮的妖怪!我知道的!小安被他騙了!他是世界上最卑鄙無恥的人!下流!骯臟!死一億遍都不為過的混蛋!”

風思遙罵得喘不過氣,她閉了眼睛深深呼吸,這才緩過勁兒來。“那妖怪另外有個養女,就是來找我的那個紅頭發女人,她,讓我……她說,如果我懷了小安的孩子,他就不得不娶我了。”

“我答應了她。那個時候,小安已經被關進了精神病院,我也沒有跟他……那個女人還是用了別的手段,讓我懷孕了。”

“……我以為我懷的是司君安的孩子。我以為我抱著寶寶去找他,他一定能好起來,忘掉那個妖怪,真正把我娶進門。”

風思遙用雙手捂住臉,黑白交雜的長發一通淩亂,正似她剪不斷的諸多遺恨。

“風、靜、持!”她躲在自己幹癟的手掌下嘶啞哭笑,身形顫動而聲音瘋狂——

“他不像司君安,一定也不像!”

“我生下的是祁玥竫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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