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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攜手天涯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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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皎潔,樹影綽綽,落到樹下的二人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層破碎的光華。

“我說過,等他助你滅了大邑後,我就會帶他走。”洛音華面冷如霜,白衣似雪,這樣的她看起來有種超脫世俗的孤傲。

新的天下至尊樓亦岐氣定神閑地飲了一杯酒,“是的。”話音一冷——“可是孤王並未應準!”

固然東方晏說,他會是一個明君。但兩人都知道,自古以來,明君未必是好人,好人也未必就是明君。

明君為大局而殺戳不足為怪,出爾反爾又如何?

東方晏智慧非凡,又全無野心,他需要這樣的人為他效力,為這個初成型的強大帝國打上紮實基墊,造福天下黎民。

“你必須得答應!”洛音華目光凜冽如冰。

那目光深冷,竟然他不可抑制地戰栗了一下——他一直知道這個女人心思慎密,卻從未發覺她的冷酷,甚至還有那麽一些渾然天成的霸氣。

睨睇天下眾生的霸氣,仿佛是渾然天成,沒有絲毫造作。

他不禁有疑惑,隨即暗嘲自己的無能,竟會被一個女人震懾住,“如今是孤王的天下,只要孤王不準,你們也休想離開這裏半步。”

她冷冷一笑,忽地揚手,一道銀光從袖中飛出。

樓亦岐只覺喉嚨一緊,似乎被一雙手狠狠地扼住,隨即他驚駭地發現任憑自己武藝如何高強,竟不能撼動那奇異的力量分毫,那咽喉間的力量越收越緊,他甚至聽到自己咽喉“咯咯”斷裂的聲響。

白衣女子遠在十步之外,星眸璨若星光,嘴角含著奇異的笑,伸出手,尾指上的玉指環綻放出絢爛而妖異的光芒,纖細的手指在虛空中緩慢而詭異地收緊,仿佛握住了什麽。

他知道,她隔空扼住的應該是自己的咽喉。

樓亦岐嘴張了張,如脫了的魚,在做著最後掙紮,卻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在那一瞬間,他眼前突然湧現無數詭異的畫面。

海上波濤洶湧,寒風凜冽,發出刺耳的呼嘯聲。銀衣少年詭異地負手隔空站在海面上,望向遠方,細致靈動的眉眼,神色倨傲,衣裾飛揚。

海浪一次一次襲來,他的衣角卻一點也沒有濕。

他——身著玄色鎧甲,手執一柄墨劍,劍身寒光爍爍,帶著淩厲的殺伐氣息,一步一步走進海中,而身邊的海水自是遠遠的分兩邊,現出一條道來。

少年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什麽,他卻什麽也聽不見。銀光從少年手中綻開,如一朵絕美的幽蘭盛放。

頓時風雲幻滅,天地色變,一切都宛如一個詭異的

夢境——

他赫然驚醒,那細致靈動的眉眼——和眼前的白衣女子無二!

使勁張大了嘴,他終於費力的擠出幾字:“你……你不是人……”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人絕對沒有有這種恐怖的力量。

“你錯了,本座是人。”洛音華的手停下,微笑冷漠如冰,“這一輩子,我們都是人。但不同的是,這一輩子,你敵不過本座!”

“西魔王,八千年萬前你偷襲本座,打散本座的元神,虧得本座在最後關頭逃得一絲靈魂出竅,入了鬼判殿,才保得一條生命。”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眼底冷光流轉,盯著他,輕輕笑出聲來:“你記不得了麽?呵……可笑,當年一統了凡間的西魔王竟什麽都不記得了……”

樓亦岐臉漲得通紅,驚恐地捂著咽喉張大嘴,那種奇異的力量一點一點的將他的身子遠離地面,迫使他發不出一絲聲音。

洛音華看著他眼中的茫然,似是在理清什麽,又似什麽都不記得了,手下便松了一松,“本座本想放過你就算了,畢竟你也入了輪回,此生不過凡人而已,但你偏偏與本座作對——東方晏本座一定會帶走,而你,必死無疑!”

“音華……”東方晏虛弱的聲音從屋裏傳出。

洛音華的心神為之一滯,手上的銀光瞬間散去一半,原本奄奄一息的樓亦岐也在這松緩的片刻突然使力一掌打在她肩上,她被迫松開手去。

“嗯……”被殘餘的奇異力量甩出去的樓亦岐悶哼一聲,身子重重地撞上身後的樹,一口血噴出。

洛音華此時顯然再也無心殺他,只因裏面那人還在叫她,忍著痛楚瞥了他一眼,便匆匆進裏屋去。

那個人,終究還是再一次成了她的死穴,也在一次救了他。

樓亦岐倒在地上,發出劫後餘生的喘息聲,再看了一眼那敞開的門,眼中厲光畢射。

人在生命頻臨死亡的最後一刻,靈魂會游離出身體,無數次輪回的記憶都會蘇醒,也讓他終於想起了全部——

八千萬年前的亂世風雲,一統凡世的西魔王,位於東海之礁的念世仙明燁,神與魔的終極戰鬥,仿佛一個巨大的夢靨,張牙舞爪地蘇醒!

於是瞬間他才有了力氣破開她的法力束縛,但終究是凡人之軀,這一下便已讓他五臟六腑俱碎。

明燁——八千萬年前你死在我手下,如今,我絕不會再給你第二次傷害我的機會。

絕不!

屋內,東方晏吃力地試圖坐起身來,洛音華趕緊扶住他。

“小心點,公子。”她眼含柔情,將一個錦枕放到他背後,讓他

可以坐得舒服一點,又給他掖好身上的被子,每一個動作都細心溫存,全然沒有方才在屋外的鋒銳。

或許這這一刻,她眼中能看見的還是他。

漫長的歲月裏,她每每從輪回道出來,又重入輪回,一次又一次,只為在偌大的世間裏尋找他的身影。而今終於找到了,就是八千萬年後的昭徳四十六年。

濯光,你要我如何才能恨你?既然不能,就讓我生生世世都擁有你,任何人都不能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咳咳……”東方晏輕咳了兩聲,她立即伸出手撫上他的背部,想讓他好受一些,許久,終於停下來,他靜靜地看了他許久,眼中流動著迷離的水色。

“怎麽了?公子?”她被那眼神看得有些不安。

“沒事。”他淡淡地道,回轉過頭,這才緩聲道:“音華,對不起,我只怕不能和你一同去杭州了。”

“嗯?”她訝異地擡眼看向他,“為什麽公子?不是說好了等這裏的事完了我們就去杭州的嗎?”

他虛弱地笑了一下,蒼白的臉色總算為之有了一絲生氣,“我只怕我這怪病等不到我們去杭州了。”

到時,音華你一定會很寂寞吧?

我不管你是誰,但此生你就是洛音華。你把全部的關懷都給了我,你的整個世界都圍著我轉,倘若我不在了,你又該怎麽辦?

他的目光恍惚起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真好,就像擁有了全部的幸福……

音華,我本以為當我被天下所有人摒棄的時候,還有你不會離開我……只嘆世間凡事十有□不如意,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見人間見白頭,終了還是不能長相廝守。

又或者,這就是生命中的因果循環。罪孽深重,必將萬劫不覆。

“公子,我們這就去起身去杭州。”她在地上跪了下來,“這一輩子我對不起你,但是我也絕對不會讓公子離開我!”

*********

天色微明時,一輛馬車駛過守備森嚴的宮門。

坐在馬車裏,東方晏疲倦地閉上了雙眼。近來夢靨無數,有冤死的鬼魂來索命的,有小瑾的,有郢帝的,還有——那個銀衣少年的。

感覺到生命仿佛流水一般從身體裏悄然流逝著,他靜靜地想起此生所有的過往,想起了那兩個似乎有著很大關聯的夢境,似乎有了一些眉目,卻又不肯定。

昨夜他終於看清了他第一個夢境竹林中的那個少年,卻讓他驚駭不已。

那張臉,分明就與身邊的洛音華一摸一樣,不同的是,那少年臉上的漠然,讓他

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此刻他終於想起來——那冷漠孤傲的姿態和面容,分明就是神案上的神像。

洛音華、銀衣少年及神像之間的關聯,以至他昨日看見洛音華的時候有片刻的深思,但想想並沒有什麽,就算是彼此的前世今生,那也是生生世世的緣分。

馬車一路駛來出奇的安靜,只聞馬蹄踏在地上發出沈悶的聲響。他撩起前方的車簾,看見前方趕車的纖細身影,不覺地彎起嘴角來。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回過頭來,笑意盈盈,“公子,你怎麽出來了?好像我們到前邊就可以停下來休息了。”

“前面就要出城了吧?”他翹首望向前方的城門,又似乎隱隱覺得不對勁,於是問:“怎麽一路來,都沒聽見侍衛攔查的聲音?”

自古進出宮門關卡重重,要經過多次盤查尚且才允準進出,而此刻他一路走來卻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呃……”她想了片刻,其實那些侍衛早在盤查前就被她以玉指環上的法力制住了,於是這一路來才暢通無阻,樓亦岐斷然不會放過她,為了兩人安全,她也顧不得是否暴露身份了,先帶他離開再說,但這些她又怎麽能和他說?

於是隨手摸出一塊金牌來,“這是樓藍王給我的金牌,可隨意進出宮廷的,我怕那些人問東問西的吵到公子,於是我把金牌掛在馬車前面,他們有眼睛的看見了自然就不會再問了。”

“這樣啊。”他笑笑,也不管她此舉是不是對皇帝的大不敬,徑自坐到她身邊來,“音華,這一路來你跟著我東奔西走,辛苦你了。”

“有公子在,再苦我都沒什麽。”她隨口道,忽然又想起什麽,轉過頭來:“你怎麽坐到這裏來了?”

“我出來吹吹風。”他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神色,直接無視掉她哀怨的眼神,深深地吸了口氣,道:“音華,我們很久沒上悠南山了,我們先去悠南山一趟,然後再去杭州可好?”

“嗯,好。”她想也沒想地就答應,猶豫著看了他一眼,又有些擔憂地道:“公子,我們這算是私逃出宮了。”

“嗯?”東方晏有些意外。

“呃……現在天下大定了,想來樓藍王也不需要你幫忙了,於是我就擅作主張的帶你出來了。呃……只怕我們今後都要過顛沛流離的生活了。”以為他會生氣,她吞吞吐吐地說著,此時想來有覺得有欠思量,東方晏身子越來越差,只怕經不起這般折騰了。

在回過神後,他淡淡地笑了一下:“顛沛流離的生活是麽?我還沒試過,或許會很新奇呢。”看見她眼裏的擔憂之色,又道:“你不

用擔心,有我在,樓藍王是找不到我們的。”

縱然如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也有信心瞞過樓亦岐的耳目,若不是如此,樓亦岐當初也不會為請他而勞心費神了。

“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經不經得住。”

“沒問題的。”他忽然邪魅一笑,湊到她耳邊,低語:“我還要讓你幫我生許多小音華呢。”

聞言,洛音華一張俏顏頓時紅成一片,轉過臉去,沒好氣地道:“你當我是母豬?還‘許多’呢!”

“難道你不願意嗎?”他輕挑劍眉質問。

“咳。”她假意輕咳一聲,臉紅得幾欲滴血,“公子,為何你從來不說你愛我?”

“呃……”這回換作是他臉紅了,盯著她半晌,忽而輕笑出聲,敢情這天不打地不怕的姑娘是害羞了。

不過也難怪了,那三個滿含愛意和溫情的字眼,連作為男人的他都吝於口,她終究是個姑娘,再怎麽大膽、心直口快也是說不出來的吧。

一時氣氛有些怪異,只聞馬蹄踏在地上的聲響,一下一下的,又似是有早起的商販開門,在清晨的寧靜中發出“吱呀”的聲音,擾的人心緒不寧。

就在她以為這男子不懂情調的打算永遠沈默下去的時候,卻聽他緩緩地開口:“音華,在悠南山的時候,我本以為我們三個人能一輩子平平淡淡的過下去,後來才發現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她心口一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一瞬間忽然發覺自己對他的了解,其實是那麽的少。原來,他想要的幸福是如此簡單,而她——卻殘忍的將他心中那一點簡單而珍貴的幸福也剝奪了!

“後來,小瑾死了,我才突然想起,人生是有□不如意的,也許是從前那些年的日子太安靜了,以至根本忘了什麽是意外,什麽又是危險,所以也才連累了你被樓亦岐挾持,這才迫使如今的我們走上了這條‘顛沛流離’的路。”

洛音華看見他似乎在笑,很淡,宛如一陣風就就可以吹散,她心中無可抑制地有了怯意,仿佛眼前這清雅的男子隨時就會離開自己一般。

“所以我不會怪誰,世事無常,當我看見慕容雙和林紫青在轉眼間就消亡的時候,忽然發現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東方晏緩慢而有力的握住她的手,帶著微涼的溫度,沁入了她的心底,“音華,我只是想,如果你一輩子都在我身邊,那樣,真好。”

他眉眼含笑,溫暖而寧靜,洛音華只覺心臟收縮著,再也無法說出“不”字,於是只好輕輕點了下頭:“公子,我從來沒有想過離開你。”

即使你要走,我定然也不

會放手。

*********

當天大亮後,樓亦岐發出緝拿禦前軍師令、將二人的畫像貼遍大街小巷時,兩人已出城,繼續向著悠南山而去。

此時臨山的茶棚內一角,兩名面相俊秀的公子悠哉地喝酒飲茶,正是喬裝打扮過後的東方晏和洛音華。

“公子啊,你說,樓亦岐在知道你和我私奔了之後是什麽表情?”洛音華調侃道。

“不知。”東方晏慢條斯理地夾了塊香菇放到她碗裏,全然沒有絲毫被通緝追殺的感覺,“這是遲早的事了,他自己也清楚的。”

她又湊上前:“喔,你可知道,他為了留住你,可是費了不少力氣呢。”

“嗯,我知道。”他仍是不動聲色。

見他不為所動,她頓時興致缺缺,又問:“你一點都不感動?”

東方晏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如果是你,我倒是萬分感動。至於他那樣不擇手段,那還是免了吧。”

“是麽?”她吶吶地應著,盯著他的眼睛眨了眨,仿佛在思索。

“怎麽了?”見她的反應有些奇怪,他不禁笑起來,親昵地揉了揉她的額頭。

“別動啦!”她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揮掉他的手,扶了扶頭上的帽子,“要是把帽子掉了我們都走不了,就讓樓亦岐那家夥捉去燉湯好了。”

她的聲音有點大,以至茶棚裏的人紛紛側目,驚奇地看向角落的二人。

“咳。”東方晏咳一聲,笑意不減,“燉湯?嗯,我忘了,你還欠我一頓排骨湯。”

她忿忿瞪向他,又轉目看見滿堂移目向這邊的眾人,低聲問:“他們看我們幹嘛?”

“那是因為你的話太驚世駭俗。”他解釋,渾然不覺倘若被人發現會有多大的危險,“吃過這飯,我們就動身吧。”

知道此時兩人的身份不宜暴露,洛音華總算是乖乖地點頭。

所幸時間尚早,又是在城外,還沒多少人知道禦前軍師被通緝的事,於是一頓飯下來也是相安無事。

飯畢,兩人回到茶棚外的馬車上,就要跨步上車,忽聞她一聲歡喜的聲音:“公子,你看那。”

他順著她的手指方向望去,懸崖的一面垂落著一片淺紫色的花海,竟是那臨春綻放的紫藤花。原來,轉眼間從遇上她開始到現在,已是兩年光景了。

不等他發出聲音,她已先一步跑過去,笑音裊裊:“公子啊,你等等我。”

他莞爾一笑,看著她騰身而起,足尖點在旁邊的樹幹上,借力使力,從懸崖那一面上摘下幾朵紫藤花

來。輕盈矯捷,看來這兩年的功夫總算是沒白學。

垂目間,一只臟兮兮的手悄悄摸上他的銀袋處,他警覺地回頭,看見的是一張沾滿汙垢的臉,雙目無神,但他一眼還是認出,那竟是在木小瑾伯父家見過的書童小尋。

洛音華捧著大捧紫藤花回到東方晏的時候,後者正站在馬車邊發呆,見她回來,微微有了笑。

她不免心馳神往,終究還是她的東方晏啊,連一個笑容都能讓她心動不已。

“公子,送你。”她將花送到他面前,紫色的紫藤花花襯映著她盈盈笑意,愈發嬌媚動人。

他心念一動,將她拉上馬車,緊緊地抱住她的腰際。軟玉在懷,花香四溢,真想,就這樣一直都不要放開。

音華,你可知,這個世界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

洛音華楞住了半晌,他溫熱的呼吸流淌在耳畔,難耐無比,終於探手摸上他的額頭:“公子,你染風寒了?”

滿心的溫情自此破壞,東方晏回過神,這才緩緩地放開她,清雋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紅暈,煞是迷人。

“你看,花都被你壓扁了。”洛音華捧著滿手的花,哀怨地道。

他忍不住掩唇咳嗽起來,“咳咳咳……咳,那個,悠南山上有很多。或者我現在去給你采來。”

“不要了。”她趕緊拉住他,一臉關切:“你身體不好,怎麽可以上去采花?那我們就先回悠南山好了,到時你再賠我。”

東方晏笑起來,這個姑娘,終究還是擔心他的吧?

於是一路走走停停,偶爾不時改變一下喬裝打扮,讓那些奉命千裏來抓人的宮廷侍衛迷了眼,倒也悠哉。

*********

一個月後,兩人到達悠南山下不遠的小鎮裏。

樓藍王滅了大邑,設新政、建國策,一切都趨向了繁華。於是一路走來,雖不至於國泰民安,倒也算得上安定了。

這天洛音華起的極早,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窗裏時,她便翻身下床,隨即敲上了東方晏的門。

“叩叩叩——”是手指關節碰上木門的聲響,而等好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人來開門。

洛音華奇怪地側耳聽了一會兒,裏面仍舊是沒有一絲聲響,心下疑慮著,接連敲了幾次。

“奇怪了……難道是不在麽……”她嘀咕著,終於一把推開了門,不由呼吸一窒,下一刻飛撲到床邊,“公子——”

東方晏靜靜地躺在床上,口鼻流出殷紅的血,雖是如此,他的神情仍舊是安詳的,仿佛,永遠的離開了一般。<

br> 迷糊中聽見有人在叫著自己,東方晏遲鈍地睜開眼,迎上一雙焦急地眸子,“音華……”

見他醒來,洛音華稍微松了口氣,抿著唇看著他,泫然欲泣。

見這樣子,他似乎明白了一些,蒼白的臉上牽出一抹淡笑:“我……又睡著了是麽?”

這一個月來,他的怪病越來越嚴重,七竅流血、時常昏厥不說,更有幾次在睡夢中無法醒來,就像此時。這病拖得太久了,整整兩年,而現在他甚至懷疑,自己,可能活不過下個月了。

洛音華打來了溫水,浸濕毛巾,小心翼翼地為他拭去臉上的血汙,每一步,都是輕柔至極的,仿佛害怕稍微用一點力,這個脆弱的男子就會死去。

終究,還是不忍啊,這個男子,總是有辦法讓自己迷了心智。

“公子,我們去幫你尋醫吧。”她再次建議著,明知他不會允許,而她仍舊不願承認他的病無藥可救的事實,“天下之大,奇人異士多了,總有辦法的。”

“不用了。”他仍是神情淡然,“我是大夫,又是我自己的身體,我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在樓藍王宮吃了那麽多藥也沒用,那不正是說明了什麽嗎?”

“可是——”

“音華,你不用難過了,生老病死自由天定,多強求也沒用。”

“可是我……”她不信天,又見他一副看透生死的姿態,終於沒再說什麽,緊緊地咬住唇。

“沒事,習慣就好了。”見她眼圈紅紅的,他輕聲安慰著。

她的手停下了,眼中淚光流轉,“公子,我不要這種習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讓我很害怕。”

他遲疑了一下,“害怕什麽?”

洛音華伸出手抱住他,止不住淚如雨下,“公子,你知不知道我很怕……怕有一天你就再也醒不來了……那我該怎麽辦……”

沒有了你,我的每一次輪回都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了你,你叫我怎麽茍活於世?

“那……”他頓了一下,感覺到懷中的身子因那未知的那一天而害怕得戰栗著,神色悲痛無比,“那音華你忘了我,反正我現在是和廢人無異了,然後,再找個人好好的嫁了,不是很好麽——”

“不要!”洛音華尖聲打斷他的話,緊緊地抱緊了他,仿佛要把這個人嵌入身體一般,“公子,你叫我怎麽忘了你?!”

世間男子千千萬萬,我卻唯獨對你念念不忘,好不容易得來了你的溫柔,叫我如何放得下、忘得了?

東方晏苦笑著不語,這個姑娘啊,溫柔與霸道並存,又讓他怎麽放得下?

“那,你

不願意就算了吧。”自那一次後,他也不再逼她,其實到底,還是不忍見她落淚而已。“等下吃完飯後,我們就可以回悠南山了,真好。”

“嗯嗯。”她連連點頭,又仿佛警告般道:“公子,你以後不可以再說那樣的話,我不會忘了你,更不會去嫁人,我洛音華生生世世認定的人是你了。我要和公子白頭偕老,生死不離。”

她一臉淚痕,偏偏又是嚴肅無比的神情,他忍不住失笑,然後輕輕頜首:“好。白頭偕老,生死不離。”

這,又算是約定吧?他擡眼望向窗外,陽光明媚,又是一個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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