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上）

兩個人回到家裏，經過這一路上的折騰又將近晚上了，下午的時光裏，施小絮一直不和易改成說話。兩個吃過晚飯，外面已經華燈初上了，改成做了晚飯，和風細雨地叫施小絮吃飯。施小絮雙手放在肚子那裏，沒有反應。改成走過去，對她道：“小絮，你在生我氣？”施小絮低著頭不吭聲，改成原想還勸說她明天去墮胎的，現在也不敢說話了，施小絮看著他，突然低聲道：“我之前之所以不想生，不是我不喜歡小孩，是因為我害怕我們養不起。”改成呆了一呆，一會說道：“小絮，我也不討厭小孩啊，現在不是沒條件嗎？”施小絮搖了搖頭，繼續悠悠地說道：“我辦公室兩個同事，一個有兒子，九歲多了，一個是女兒，三歲多，我平時看到他們帶著小孩來辦公室，我也很喜歡他們的孩子。”易改成沒有吭聲，他一時間無法理解施小絮，只感覺如今懷了孩子的施小絮好像變了一個人，施小絮仍然一個人說道：“改成，你不明白的，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喜歡小孩，說不清道不明的，大概這是天性，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自然地想要小孩，想生一個孩子，改成，我也快三十歲了，別人說三十再不生，以後成了高齡產婦，也很危險了，改成，我後來想了想，人一輩子沒個小孩也不完整對不對，孩子我們肯定要生的，早生晚生都得生對不對，不如現在就生下來吧。”她說到這裏，央求地看著改成，那交織的神光，仿佛生怕改成不答應，改成征了征，對她說道：“小絮，你真的很想生孩子嗎？你要明白，如果生了孩子，我就不可能像從前那樣只疼你一個照顧你一個了，我要照顧孩子了，總之，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將來的生活和現在完全不一樣。”施小絮卻心意已決，對他說道：“你只要答應讓我生下來就好了。”易改成沒有說話，施小絮笑了笑，對他說道：“這樣吧，這也不是一件小事，也是大事，對不對，我們打電話回家問問各自的爸*，看他們什麽態度。”改成聽到這裏笑起來，兩只大手放在大腿上，說道：“這還用問，我爸*早就盼著我們生孩子啦，我們剛結完婚，我*就說快點生個孩子，小絮，你忘了？”施小絮也笑起來，她怎麽會忘記。記得當時假結婚結束後，她和改成急著回浙江，婆婆一直把她送出門，臨走還拉著她的手，對改成和她說道：“改成，小絮啊，你們快點生個孩子，*現在還活著，讓*安心。”老人自從得了這種病之後，對於活著總是抱著一種絕望的態度，雖然手術後一直身體不錯，可她總是擔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所以急著想要這個唯一的兒子生一個孩子，這也是她當初急著給他們兩個辦結婚的原因，自從結婚之後，改成每次打電話回家，老人肯定第一句話就是問：“你們什麽時候生小孩？小絮懷上沒有？小絮怎麽還沒懷上，你們要快點生啊，不要忙著賺錢，賺再多的錢有什麽用，沒有人再多的錢都是一張紙！”改成和小絮每次都是哭笑不得，到最後，都不怎麽敢打電話回去了，可是他們不打電話回去，老人卻每個月主動給他們打電話，催著他們生孩子，小兩口兩個人的耳朵聽得都起繭了。再說施小絮娘家吧，老人的心態都是一樣的，施小絮的弟弟施小偉還沒結婚，老人閑在家裏也沒有事做，小絮每次給家裏打電話，她母親總是說：“小絮，你快點生個孩子，女人總是要生孩子的，生了孩子沒人帶，你送回老家來，*給你帶，趁*現在還年輕帶得動。”或者說：“小絮啊，快點懷上孩子，到時候要生了回娘家來，*照顧你。”她前一次**生病回去的時候，後來改成回來，老兩口看到改成對小絮這麽好，對這個女婿也是越看越中意，對他們兩個在外面也放心了，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小絮還沒有生孩子，她**還催促他爸爸去醫生那裏問問，杞人憂天地擔心他們不能生。小絮和她父親去醫生那裏問她母親病的時候，她父親卻先問醫生：“醫生，我家女兒和女婿結婚也一年多了，他們在外面，為什麽一直還沒有生孩子啊？”小絮也聽在耳朵裏，哭笑不得，都不敢看醫生的眼睛，想著她老爸老*真是可笑，為什麽還沒生，他們不想生唄，難道她爸*也懷疑她和改成有問題，生不出來嗎，醫生倒是沒有笑，對她爸爸說道：“可能兩個人都在外面工作，平時沒住在一起，所以暫時沒懷上吧，不用擔心。”她爸爸才放了心，回來把醫生告訴他的轉告給她**聽了，老人才放了心，又反過頭來叮囑小絮一定要盡早生個孩子。

如今，施小絮果真懷上孩子了，所以兩個人不用想也知道兩家老人會多麽高興，這是天大的喜事，兩家老人聽到後肯定會眉花眼笑，這樣的結果兩個人都是鏡子一樣明晰的。改成想了想，其實生孩子也好，至少他**會高興，生活有了盼頭，想著要看著小絮生下孩子，她幫忙把孩子帶大，這樣有利於她病情的恢覆。改成這樣一想著，原先堅決不能要這個孩子的想法也就淡下去了，他笑了笑，拿出手機，看了小絮一眼，對她笑道：“那給我爸*打一下電話吧，看看他們什麽意見。”施小絮就笑著點點頭，改成打電話過去，電話還沒接通，臉上已經有了笑容，明顯一副報喜的表情，小絮看著他，想他剛才那麽堅決的要帶她去流產，其實應該和她一樣，只是對於未來有了孩子的生活沒有做好準備感到害怕吧，所以才這樣的堅決要流產，可是事實上改成也是喜歡孩子的，你看他現在的表情。施小絮心裏不由的又酸疼又甜蜜，想著改成其實和她一樣啊，她想著改成這個男人真是太辛苦，負擔太重了。改成對她道：“電話通了。”施小絮便收回心神，凝神聽著他們的談話，改成笑了笑，對電話裏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她婆婆的聲音從電話裏傳過來，對他道：“是不是你們要回來了？”改成笑了笑，說道：“不是。”她婆婆立馬說道：“是不是小絮懷上孩子啦？”改成就笑容滿面的，神情就像喝醉了酒，他在這邊用勁地點著頭，身子快活地搖晃著，對老人道：“*，現在已經一個月了！”“啊，真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太太在那邊聲音都高起來，小絮都聽得異常清楚，施小絮甜蜜幸福地笑著，房間裏的燈光是那種桔子紅，也是喜氣洋洋的，小絮往四周看著，覺得這個家也特別的可親。改成對老人道：“*，你想不想要這個孫子啊。”老太太征了一下，立馬說道：“改成你什麽意思，當然要啊，要小絮好好保護自己，*來照顧她，你看怎麽樣，*現在就去買火車票，行不行？”改成呆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凝住，就徹底明白，他已經沒有選擇了，這個孩子他們是非要不可，他**是那麽堅決地想要抱孫子，甚至一下子要從山東老家跑過來照顧小絮。改成一下子呆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話。老太太看到兒子不吱聲了，立馬在那邊餵餵了幾聲，對改成說道：“改成，你說話啊，你把電話給小絮啊，我和她說話，我要和她說話。”易改成只能把手機給了小絮，對她道：“我*要和你說話。”施小絮只得笑著接了電話，怯怯地叫了一聲：“*。”老太太幸福地在那邊應了一聲，慈愛地對小絮說道：“絮啊，現在身體怎麽樣，人舒服嗎？”施小絮就立馬全身感覺暖洋洋的，雖然婆婆不在身邊，可是也感覺自己被人看重，一下子成了古董瓷器，珍貴得不得了，她說道：“*，現在人就是經常犯惡心，沒力氣，老是沒精神，吃不下東西。”老人很有**，聽到這裏，便對她道：“孩子啊，你這是剛懷上，多大了？”小絮就看了改成一眼，小絮說道：“*，一個月的樣子。”老人就對她道：“孩子，這個剛懷上孩子，第一胎都會這樣，要三個月這樣子，吃不下東西，老是想吐。”施小絮就皺了眉頭，痛苦地看向改成，她想著這種惡心的狀態竟然要持續三個月，就止不住後怕，老人卻在那邊安慰她的心，對她道：“孩子，你不要怕，*過來照顧你，*每天給你做清淡的吃食，你看怎麽樣，*來照顧你。”施小絮聽到這裏，內心感覺到一陣溫暖，她看向改成，改成也在一旁聽著，便沖她搖搖頭，示意她現在不要答應，施小絮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雖然她現在很需要人照顧，害怕一個人面對懷孕的時光，可是她也知道她婆婆是有乳腺癌的，手術後一直藥物養著，能不能照顧還是一個問題，她想了想，對那邊道：“*，你身體不好，我和改成擔心你的身體，這樣吧，我和改成商量一下，實在沒辦法，到時您再過來，我們給你打電話，我把電話給改成。”說完就立馬把電話給了改成，改成接過去，對那邊道：“*，你不要過來了，你現在年紀這麽大，按理說是應該我們照顧你，哪能讓你跑過來照顧她啊。”老人的聲音傳過來，“*沒事，*現在身體好得很，*想著我們易家有孫子啦，*這顆心甭掉多有勁多精神了！”改成卻皺著眉，對她道：“*，我和小絮再商量吧，到時真要需要你過來，我們再給你打電話。你再買票。”老人才說好，樂顛顛地掛了電話。

改成放下手機，施小絮笑了起來，嗔怪地看他一眼，對他道：“看來，這孩子非生不可了。”改成沒有作聲，憂喜參半。施小絮伸過頭來，仰著一張小臉看他，對他說道：“我敢打賭，你要是敢流產，你*知道了絕對一輩子不會原諒你！”改成也正在為這件事犯愁，他要是現在敢偷偷把孩子做了，家裏的老太太知道了，說不定會氣得再進醫院，他是一個孝子，又一直不在身邊照顧，所以不能不在這件事上考慮老人，所以也就定下心來，不再做兩邊擺的墻頭草，只想著如何把孩子生下來照顧好了。改成這樣一決定，沒有了搖擺遲疑，反倒輕松了，他吐出一口氣，兩只手放在大腿上撐了撐，伸出一只手抱著小絮，把她攏在他的胳膊下面，對她笑道：“那就生吧，我們也該生了，你說得沒錯，早生晚生都要生，孩子來了，也是上蒼給我們的禮物，不要白不要。”小絮就笑了，心裏就像喝了蜜一樣甜，抹了他一眼，對他道：“哪有你這樣說話的啊。”改成就看著她笑，喃喃地道：“時間過得真快，沒想到你都要給我生孩子啦，幾年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我都老了，要當爹啰。”小絮就看著他笑，拿出手機，對他道：“既然決定生下來，我就給我爸*打一個電話，我也報報喜，我爸*一直想要我也早點生個孩子。”改成就點頭說好，施小絮打電話回去報喜，她父母自然也非常高興，她**也說著要到浙江來給她帶孩子，小絮也說到時再決定。

施小絮打完電話，發現改成一直若有所思地在看著她，她便笑了笑，對他道：“改成，你在想什麽？”易改成看著她，對她道：“我在想著以後的生活怎麽安排，你現在有了孩子，再也比不得從前，以前把你一個人丟在臨安，我到外面去賺錢，我還放心，想著反正你吃在食堂睡在公司，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可是你現在懷了孩子，我在想著到底要不要我*過來？”施小絮對他道：“可是你**的病，我看，不如讓我*過來吧。”易改成征了一征，立馬又搖了搖手，對她道：“雖然讓我*過來不現實，可是讓你*過來我也不放心啊，你*那樣子能照顧好你嗎。”施小絮就不吭聲了，她*一輩子像個小孩，都是她爸照顧著的，家裏的家務全是她父親做的，兩老人很恩愛，一天也沒分開過，要過來誓必兩個人一起過來，可房子怎麽辦？小絮不同意，改成就犯愁，小絮雖然只是小家碧玉，可時卻像個大家小姐一樣，家務活什麽都不會，和改成在一起之後，她除了洗衣，做飯之類的話都是改成做的，洗衣服呢，改成平時能不讓她洗的都不讓她洗，太大太重的衣服，她力氣小，根本擰不動，家裏又沒買洗衣服，所以小絮也洗不好。也因為施小絮是這麽一個生活低能兒，如今又懷了孩子，改成再也不放心把她一個人丟在臨安了。改成對她道：“你為什麽不同意你*過來？”施小絮笑道：“改成，我跟你說，你就不要指望我爸我*了，我爸這個人，和我*感情特別好，我*過來，他肯定也要過來的，我*沒過來，他雖然會過來照顧我，但是他肯定會很難受，我爸*喜歡打麻將，又不會講普通話，你要他們跑到這個地方來，和我擠在這個小房間裏，肯定會難受死他們。再說，我*有高血壓，剛動完手術不久，雖然是小手術，她也坐不了火車，之前去一個親戚家，只坐一個小時的火車，她都高血壓了，頭暈。你說，我爸*怎麽過來啊？”易改成就苦笑，對她道：“所以說，你爸*就不用考慮了，至於我*，我也不敢讓她過來啊，現在家裏的事都是我爸做的，我*自從生病之後，身體大不如從前，你別看她電話裏聲音很大，我聽我爸*說她現在經常的腰酸背痛，整個人都是藥物養著的，至於我爸，他在家要照顧我*，我爸我*都過來，肯定更加麻煩了。”施小絮也犯愁了，她瞅著改成，房間的燈映著他們各自發愁的臉，燈光是那種暗黃色，昏昏地照得他們，施小絮和改成互相對望著，有幾分好笑可悲，又有幾分甜蜜和幸福，對於未來孩子既將到來的期待，又有無法安排生活的恐慌。施小絮想了想，便對他道：“改成，這樣吧，暫時不要爸*過來了，我一個人也能撐下來的。”改成便不放心地看她一眼，對她道：“怎麽可能啊，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我不放心啊。”施小絮就笑，對他道：“現在才一個月，沒關系，我們公司許多產婦休產假，也要到快臨產才請假呢，我肯定也要工作到快生的時候。”改成就皺著眉望著她，握著她的手，對她道：“這樣太辛苦了，有的女人很厲害，但是像你這種體質的，我擔心啊。”施小絮想了想，對改成說道：“改成，就這麽定了吧，我又想了想，爸*真不能現在過來了，因為我們要買房了，到時候爸*過來了，買房反倒不方便。”改成楞了楞，“買房？”他想著施小絮什麽意思，不是說好過幾年再買的吧，施小絮也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她對他道：“改成，我原先打算多賺幾年錢，過幾年再買的，可是現在有了孩子想法不一樣了，第一，我們孩子出生後，我要給他落戶口，我總不能讓孩子生下來還寄住在這個宿舍裏，讓孩子沒個家吧，第二，現在房價漲得越來越快，我怕過幾年，我們賺錢的速度比不上房子上漲的速度，一輩子買不起了，第三，我聽同事說，***現在貶值太快，我們現在不買房，以後錢越來越不值錢，就變成一堆紙了。”改成笑了起來，帶著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他的老婆，對他道：“懷了孩子果然不一樣啊，人都成熟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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