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施小絮就笑，心裏有點小得意，對他道：“改成啊，所以我們這幾個月就立馬去看房子，爭取在孩子出生之前，把房子買下來。”改成點點頭，對她道：“小絮，我也想早點買房，可是我們錢不夠啊。”施小絮就對他道：“你怎麽一下子變這麽傻，沒錯，我們現在只有十幾萬，我們在上海買不起房子，但是我們可以在臨安買啊，對不對，我想臨安是江南小鎮，這邊的房子我們肯定能買得起的。”易改成知道小絮迫切地想為即將出生的孩子安一個家，女人在安全感方面本來不如男人，對於女人來說，婚後房子就是一切。所以現在大部分年輕女孩都會在婚前要求男方有房，可是改成得考慮全面，他對她道：“小絮，孩子從出生到長大，也是一個花錢的過程，基本上和買房也沒大差別了，我們還是留點錢養孩子吧，孩子總比房子重要。”施小絮卻心意已決，她對改成道：“改成，我們現在又沒有失業，我們在賺錢對不對，孩子的奶粉尿布錢我們現在想辦法賺，現在存的錢我們就爭取買一棟房子，如果大房子買不起我們就買個小的，如果新房子買不起，我們就買個二手房，無論如何，先買個房子再說。”易改成看著小絮，他有些無法理解她，想著懷上孩子怎麽變得這麽樂觀和愛冒險了，可是看著她這麽堅定，也無法再說什麽，施小絮這時候又一陣惡心，她立馬站起來，沖到衛生間吐去了。

第二天是周日，天氣很好，藍天上飄著朵朵白雲，那雲輕得就像一個個美夢。兩個人一大早就起來了，跑到臨安各個樓盤去看房子。剛出門的時候，兩個人還很幸福，因為十多萬的存款，對於一年前的施小絮和易改成來說，還是一個很大的數字，他們可是從萬元戶起步的啊，所以想著十多萬在這個小城做一個首付絕對沒問題。兩個人心比天高，首先要看的是新樓盤，大房子，一開始定的是一百多平方的，而且還要離小絮工作的地方近，附近配套設施要齊全，小區綠化環境要好。兩個人都是挑著最好的樓盤去看的。可是看了幾個樓盤下來，兩個人就面如土色了。臨安因為屬於杭州，杭州被定位成中國最具休閑的城市，房價比很多地方要高多了，西湖邊的房子已經是天價，所以許多杭州人在杭州買不起房，只能被擠著到下面的縣城買，臨安因為這麽一個緣故，這一年多的房價也一下子坐了火箭上去了，施小絮和改成去了她理想中的世紀花園看樓盤。記得改成初來臨安的時候，他們兩個在外面租房子住，每天小絮從住的地方去上班，中間的路上就要經過世紀花園，世紀花園這個小區距離她的公司只有五分鐘的路，中間有小學中學大學，世紀花園打出來的廣告就是“住在這裏，你的孩子可以從小學讀到大學。”施小絮那時候沒有錢，她每次走在上班下班的路上，隔著世紀花園兩人高的圍墻，隔著雕花的大鐵門，仰望著那些**入雲的房子，她總是想著什麽時候她和改成能夠在這裏買一個房子啊，如今有了十幾萬存款，真的打算買房了，所以她首先要看的樓盤就是世紀花園，而且小人乍富，不知道害怕，以為十幾萬很了不起，普通人肯定一下子拿不出十幾萬的，所以也就理直氣壯地進了售樓中心，跑去看樓盤了。施小絮和改成肩並肩有說有笑地進了售樓中心，小絮問還有沒有房子，售樓小姐說：“只有一處了。”施小絮就說我們去看看。售樓小姐便在前邊領路，一邊走一邊給他們介紹：“我們這裏的房子很好賣，現在只有一處了，你們今天來得好，過幾天可能就賣走了。”臉上也是笑容可掬的，小絮也真當自己是上帝了，揚眉吐氣，這還是婚後的第一次這麽財大氣粗的感覺。施小絮沒有時間搭時售樓小姐的話，一邊跟在後面走，一邊打量著小區的周邊環境，房子的配套工程做得不錯，施小絮是越看越滿意，她拉著改成的手，走在售樓小姐後面，對改成說道：“改成，這裏不錯，你看這綠化做得不錯，周邊超市診所菜市場都有，生活也方便，小學中學大學都有，雖然說從小學讀到大學比較誇張，可是小學中學是沒問題的，我們同事為了小孩讀書，都搬了好幾次家了，人家有錢啊，孩子讀小學，小學附近買一棟房，孩子讀中學，中學附近也買一棟房，聽說大學的房子也買好了，在杭州，我們在這裏，就不用搬來搬去了，我喜歡這裏，改成就這裏吧。”施不絮笑瞇瞇地看著改成，改成瞅了前面的售樓小姐一眼，對她低聲道：“說話小聲點，神情也不要那麽高興，喜歡這裏也不用全部表現在臉上，讓售樓小姐看到了，人家會叫高價。”施小絮就吐了吐舌頭，因為心情高興的緣故，不過把改成的話也記在心裏了，臉上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漫不經心地隨意看著，其實內心早就愛不釋手，恨不得早就買下來了。

售樓小姐把他們帶到房間，房子雖然只有九十多平方，但是設計合理，並不顯得小，施小絮雖然內心很滿意，卻仍然像買衣服一樣，再喜歡也先挑毛病，“這房子小了點，我們原打算買一百多平方的。”售樓小姐立馬對他們討好道：“這是頂樓，有閣樓送的。”施小絮就心花怒放，跟著她去看了閣樓，看完之後，就十分的滿意，恨不得馬上下定金簽合同了，改成比較穩重，拉了小絮的手，裝作淡淡地對售樓小姐說道：“你們這房子多少錢一平方啊？”售樓小姐就立馬說道：“七千五一平方。”施小絮聽到這裏，傻眼了，再在心裏仔細一算房子總價，一顆心就沈了下去，改成也有一點意外，沒想到臨安這個小城也漲得這麽快，但是他還是鎮定地用淡然的口吻說道：“那麽你看看，這房子總共算下來，一共要多少錢。”售樓小姐就拿出一個電子計算機，嘴裏一邊飛速地報著價，一邊手指翻飛，最後說道：“九十五平方，總共七十三萬。”她又笑瞇瞇地補充道：“閣樓是另外送的。”施小絮一張臉上的笑完全沒了，僵在那裏，整個人都感覺不舒服了，改成點了點頭，對售樓小姐道：“這樣吧，我們回去考慮一下，有結果我們再給你們打電話。”售樓小姐這種場面看多了，臉上的笑容便少了幾分，熱情明顯減了，仿佛一眼看穿他們是窮鬼，沒錢買一樣，易改成便拉著施小絮的手快步出來了。

走到外面，施小絮所有的委屈就像火山爆發一樣噴薄而出，她怒道：“搶錢啊，你以為你是大上海大北京啊，七千五一平方，我就不相信這邊人這麽有錢。”易改成看她一眼，對她道：“你現在懷了孩子，不要生氣，小絮啊，說句你不愛聽的，這邊人還真出得起這個錢，為什麽，首先，有很多杭州人買不起杭州的房子，到這裏來買了，另外一個臨安本地人也很有錢，再說這房子再貴，也扛不住三家人，婆家，娘家，自己小家，三家人一起合力湊個首付啊，對不對，所以這邊房子這個價我想也是合理的。”施小絮就愁苦了，她對改成道：“改成，我原先想著十多萬付首付，貸三十萬，我們爭取五十萬買一棟房子，原想著上海買不起，在這個四線小城肯定買得起了，沒想到還是買不起，如果房子要七十萬，那我們要貸五十多萬，五十多萬啊，改成利息估計就要四十多萬，八九十萬的貸款，我想著都怕啊，萬一要是失了業，不行，我死都不能貸這麽多錢，怎麽辦，改成？”小絮的內心就像兩個人小人在激烈的拉鋸，買或不買。明顯不買的占了上風，不過反而更失落痛苦，因為現實的問題是***地，容不得你回避。易改成也為難地看著她，最後對她道：“小絮，我們去看看其它地方吧，也許能找到便宜的合適我們的房子，買房不能一步到位，我們慢慢來吧，先買個小的二手的。”施小絮便笑了笑，想著改成真是一個聰明懂事的好男人，她心裏的烏雲一下子一掃而空了。

只是兩個人看了一天的房子，也看了幾個其它的樓盤，發現其實價格都差不多，沒有少只有多，他們晚邊拖著灌滿了鉛一般的兩條腿回去的時候，也就明白了，憑他們的錢不可能在臨安買到一手的大房子了。

施小絮希望落空，在現實面前碰壁，心情就很不好，改成呢，卻急著坐車回上海上班，施小絮因為心情不好，回到家就吐了幾次，晚上兩個人把中午餘下來的菜匆匆熱了吃過，施小絮又像只小鳥一樣，吃了幾粒米，又飛快地沖到衛生間去吐了，改成一顆心就開始七上八下，擔心極了，他想著像她現在這樣，他一個人去上海上班真是不放心啊。小絮蒼白著臉出來的時候，改成就擔心看著她，小絮勉強笑了笑，裝作沒事人一樣，對他道：“時間不早了，你回上海吧。”她其實多麽希望改成留在身邊啊，可是現實卻不能這麽做，她努力笑道：“改成，這幾個月我們努力看房子，一定能買到自己合適的房子，你呢，努力賺錢，爭取再賺個十萬回來，我呢，一個月兩千多，房子的錢我是指望不上，我就負責生活費。”自從看過房子後，施小絮仿佛一下子懂事起來，改成點點頭，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對她道：“可我不放心你，我回來這兩天，看到你吃一點東西就吐了，我不安心啊。”施小絮就連說沒事，一邊給他收拾行李，一邊對他說道：“你多吃點，一會車上沒得吃，路上也小心點。”改成卻記掛著她，便對她道：“你在這裏等一會，我出去買點東西。”小絮便說好，改成匆匆出門了，到了附近的大超市，想著懷了孩子的女人一般愛吃酸的辣的，小絮正餐基本吃不下，那麽輔食給她多準備點吧，他買了許多話梅水果，又買了幾箱酸奶，才提著回了家，小絮看到他大包小包地提回來，改成走過來，對她道：“小絮，平時再不想吃，也爭取多吃點東西，這裏有話梅，也有生姜，還有水果酸奶，酸的辣的，你看你想吃什麽，要爭取多吃東西，反覆的吃，吐得再多，總能留點在肚子。”施小絮很感動，可是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害怕一說話就要掉眼淚，只得一壁低著頭，眼皮垂得卻如雨簾一般，隨時能滴下幸福感動淚珠。改成握著她的手，對她道：“你要聽我話，吃東西，否則我在上海會擔心的。”小絮鼻子裏就酸酸的，越發要哭了，她努力笑著，對他說道：“時間不早了，你要坐車去了，快去吧，別坐不上車。”改成就說好，提出行李出門了，小絮去送他，天氣冷，他堅決不讓她送。一個人到汽車站去，想起小絮真的變了，以前他要去上海了，她總是心裏難過，不讓他走，現在卻催著他出門，可能也是今天在外面看房受了刺激，知道錢不夠，要努力賺錢吧，改成看著黑壓壓的天空，仰天長嘆一聲，想著他現在要中了五百萬就好了，中了五百萬的彩票他就可以不用愁了。可是隨即又笑了，想著五百萬有什麽用啊，在上海北京也就一套房子了，在臨安的話，買一棟房子，買一輛好車，也就差不多了，想著以前，中了五百萬，一輩子吃穿不愁，現在可不行了。

改成去上海上班，施小絮繼續呆在臨安，她也每天要按時上下班，公司同事知道她懷了孩子，也很照顧她，紛紛恭喜她，小絮的工作比較閑，所以辦公室忙完了，她就坐在電腦面前，不停的在搜房網裏尋找合適的房源，有時候看到中意的房子了，就給中介打個電話，約好了去看房的時候，有時候也給改成打電話，和他把情況說一說，因為小絮現在懷了孩子，改成一般她的電話響起來就立馬接起，小絮在電話裏讓他到某個搜房網去看看，兩個人一邊上網一邊研究著房子，這樣的時光過得也幸福，總是有期待有欣喜也有失落。只是施小絮仍然吃不下東西，本來公司食堂的飯菜就非常難吃，如今簡直就不能吃了，實在太難吃了，她一進公司食堂，聞到那油味，就立馬想吐，強行打了飯菜，對著飯菜發呆半小時，可憐兮兮地看著，就像小孩子吃藥水，看得越久越吃不下去，中午吃不下飯，晚上也吃不下，夜裏回到宿舍，看著改成給她買的話梅水果，她一袋一袋地整整齊齊擺在房間，光看著就是不想吃，也不覺得餓，仿佛一下子沒了餓的感覺了，可是雖然沒吃進東西，一天卻至少要吃幾十次，吐的都是黃水酸水，施小絮蹲在那裏低頭吐著的時候，她就十分地想不通，想著根本沒吃下什麽東西，哪來這麽多東西好吐啊，說不定以後那些胃啊肝啊會全吐出來。她整個人以極快的速度消瘦下去，整個人面色蒼白，走路搖搖晃晃，好像風吹過來就會被刮倒一樣，同事看到她都擔心，對她道：“小絮啊，你要吃東西，你這樣下去會營養不良的。”施小絮就勉強努力的笑，心裏卻一陣心酸，可是心酸之外，還不敢告訴改成，想著他臨走前那麽擔心牽掛的樣子，她就不敢把她難受的情況告訴他，這樣的結果，就是易改成下周回來，看到她這樣子，嚇了一大跳，一顆心就劇烈的疼起來。

施小絮看著他，對他努力地笑著，用瘦得皮包骨頭的小手握著他的大手，對他道：“我沒事，聽說懷孕前三個月都這樣的，先瘦了再胖，以後幾個月會猛吃，然後變成一個大胖子，所有女人都是這麽過來的。”易改成心裏太難過了，他不說話，施小絮和他回家，改成看到他買給她的水果酸奶都沒吃，他對她責怪道：“你怎麽不吃，你看你現在瘦得，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孩子想。”施小絮就心裏犯苦，對他道：“改成，我真的吃不下。”改成就為難地看著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對於自己的消瘦，施小絮卻不以為意，笑了笑，對改成說道：“改成，我這周在網上看了幾處中意的房子，我們明天和中介約好，去看房。”改成不說什麽，微微點了點頭，小絮對他道：“這次看的都是二手房，二手房也好了，買了直接可以住，省了裝修的錢。”易改成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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