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她站起來，總算是聽“明白”了，她心驚膽戰，“那怎麽辦？”

別呀，她這會兒的理解能力又太快了，這個可不行，想好的話還沒說完呢，火候不夠，還得繼續騙她：大伯這個人節省，不軟蛋，絕不會讓人欺負，所以才會去找黃嘩要錢，要把於有江的治療費都要回來，這才跟醫院的人起爭執，才動手打人。

停頓會兒，繼續對大伯母說：“大伯在醫院裏的時候特意叮囑過，千萬別聽鄭芹的，鄭芹只顧著他自己。”

大伯母看著我，“那要怎麽辦？”

我大聲說：“要錢唄，找黃嘩要錢，反正這些是大伯父說的。”

大伯母其實好騙的，於家人當中，除了我的老公公於雲峰聰明點之外，其他人都是野蠻的粗人，只知道打架揮拳頭，腦袋明顯不夠用，加上大伯母還擔心著他男人的安危，短時間內肯定反應不過來。

其實呢，我說的這些也都是實情。

鄭芹是好人，他恨黃嘩，想找黃嘩報仇也是真的，也真的想借用於家人這樁事，讓黃嘩在這個醫療行業中喪失全部。

鄭芹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也支持他這樣幹，可是，鄭芹要幹的事是於有江承擔不起的，醫療過失鑒定和賠償，這是個遙遙無期的夢想，縱然成功了，最後拿到倍償，那需要多麽漫長的等待，又能拿到幾個錢，遠水解不了近渴，況且這個遠水究竟有多少？

我的辦法究竟蠢不蠢，還是等以後去討論，可我知道，這個辦法一旦成功了，就會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只要大伯母不搗亂就行，如果她能幹預下鄭芹，就更好了。

我領著大伯母去鄭芹的辦公室，門是關著，他們還在商量著要怎麽辦，不行，不能讓鄭芹搶先，否則黃嘩是不會就範的。

我慫恿大伯母，說鄭芹就在這個辦公室裏處壞，不能讓他得逞，不能讓於家人充當鄭芹的工具，想辦法阻撓他，先把大伯父弄出來再說別的。

大伯母這個傻子果然是信了，怒沖沖的，走過去推開門，大踏步往裏走。

鄭芹剛好說：“黃嘩要承擔全部責任的，你們放心，只要按照我說的……”

他的話剛說一半，就讓大伯母給打斷了，“不用了，誰要按照你說的辦法，不行，說不行就不行。”

於鋒見他親媽過來，又冒出這麽句隔膜的話，不知道怎麽了，拉著她，“幹嘛呀，鄭芹醫生是為我們好。”

“好個屁，無緣無故的幹嘛替我們好，你也不想想，他就沒有企圖呀，他是替自己辦事吧，是利用咱們於家人。”

大伯母是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她的臉厚什麽，無論什麽情況，對著誰都能把臉拉下半點不講情面，這是水塘村人的天性。

鄭芹微微閉上眼睛，從桌子上拿過水杯，蜻蜓點水的舔舔，等候著情況的進展，也許他怎麽也想不會有今天這種狀況。

鄭芹肯定是在想，這些人簡直不可理喻。

也許這次是鄭芹錯了，他不太懂窮人的心裏狀態。

不是同類型的人，無法感知到彼此心靈中那些微妙的念想。

這次是我玩個小算計，讓大伯母充當這個黑臉人，可真的是我在騙大伯母？

不是的，縱然沒有大伯母，老公公於雲峰和婆婆，還有於鳳他們也不太會同意鄭芹的這個建議，道理很簡單，是為一樣：錢。

如果最終拿不到錢，別的什麽都是扯淡。

於雲峰站起來，先是給鄭芹道歉了，他有自己的擔心，畢竟於有江在鄭芹醫生的手下治病，這手輕手重的，細微的區別全憑良心和德行。

良心是什麽，是見不到影子的東西。

大伯母還鬧著，喊著，她似乎很針對鄭芹，“你就是個壞蛋，為了對付那個黃嘩，就拿咱們農村人開刀，你算什麽東西。”

於鋒擔心熱鬧鄭芹，急忙把他親媽給拖出去，還一個勁沖鄭芹賠不是。

鄭芹長長吐口氣，笑了，緩緩睜開眼睛，剛好見到站在他跟前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問誰，“為什麽會這樣？”

這個壞人還是我來充當好了，“為了錢。”

鄭芹不可思議的，緊緊皺著眉頭，“錢，這從何說起？”

他用慣了光明正大手段的人也許不懂，那麽還是由我來告訴他，你想讓黃嘩身敗名裂，於家人可不想，於家人只想借用黃嘩醫療的失誤，說是勒索也行，說是訛也罷，總之能從黃嘩那裏弄到錢就行，黃嘩的名聲越大，他給的就越多，如果他身敗名裂了，就沒法勒索他了，一個紙也拿不到。

鄭芹的水杯，從他手中脫落，落地，摔碎了。

他面色鐵青，毫無血色的，宛如死人那樣，久久的，也不知道過多久，他才開口問：“黃嘩的誤診，不是他醫術水平不夠，是他根本不夠重視，因為你們不是權貴。”

“知道，當然知道了，不過這個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沒關系，怎麽能說沒關系，他這是沒半點醫德操守。”

“是的，他是沒有，可還是跟我們沒關系啊。”

“他們，因為他的不負責，於有江差點喪命，這個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可是於有江畢竟沒死，他還活著。”

“你……這樣的話，你也能……”

你也能……也能說出口，是吧？

這話是從一個叫董雨淳的人口子說出來的，可是呢，於家的其他人不都是這樣想的嘛，這是大家共同的心裏話。

於有江沒有死，那麽黃嘩的過失和誤診就跟咱們沒關系，咱們只要錢。

鄭芹的手掌拍在桌子上，站起來，只說：下班了，回家休了。

然後就再什麽也不說，也沒驅趕我們幾個人，他自己原地徘徊會兒，自己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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