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個事能逃過那些混蛋的毆打，要感謝韓土生。

韓土生說，他回家拿東西，聽見外邊有騷動，就出來看看，剛好見到我被幾個人圍毆，他沖出來肯定不行，根本打不過那些人，只能碰碰運氣，到何三亮家求助，何三亮不在家，趕巧何慶在，韓土生就求何求出面解圍。

韓土生沒完沒了的絮叨，“你這人不懂好歹，不是何慶在家，他們打不死你。”

我放緩腳步，回頭問他：“何慶在家，那，他親爸何三亮在不？”

他蒙頭轉向點頭，“不在，村支書忙，那麽多事呢，哪有時間家裏。”

“他們家裏，除了何慶，還有誰，何三亮媳婦在不？”

“在啊，村支書媳婦什麽也不幹，家裏享福。”

“何慶和他幹媽幹什麽了？沒打起來？”

韓土生掐腰，那樣子是在數落小孩子，“說你這人，就沒個正經的。”

韓土生懂什麽，這其中有好多事呢，何慶不是說過，要給那女人好看，今天怎麽就息事寧人了，不對勁呀。

韓土生問：“想人家幹嘛，你沒讓人打夠？”

他這麽說，才想起來，是胳膊，哦，有點麻酥酥的，很大的石頭砸在肩頭，剛才是劇痛，這會都麻了，不知道疼。

我揉揉，表情肯定不好看。

韓土生瞧出了，“就知道那些人狠，走，到衛生所看看。”

我繼續往前走，不去衛生所，去的是何守福家。

韓土生追過來問，“去不去，你這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受不了他，“陳素素從前會推拿，你不知道？”

韓土生拍拍腦袋，大概想起來了，陳素素從前經常給何三亮推拿按摩。

他說：“也是的，要是孫樂還在衛生所，那麻煩。”

畢竟從小長到大，韓土生對我還不錯，純潔的兄妹情，他又開始絮絮叨叨起來，本來是不想聽的，單手捂著耳朵，韓土生卻說到些關鍵的東西，他說：“你就不能自己回來，回來，還砸人家，都打你，你能咋的。”

不是，這個也太憋屈了，“不是孫樂想害我，誰閑的，去自找麻煩？”

韓土生可好，竟然說：“害你，就害唄，你不是出來了。有什麽的。你懂什麽，你什麽也不懂，你總說你聰明，你最笨，你知道個屁，水塘村不好活的，活著，難。村支書是算計過你，讓你去沖喜，可是村支書不會害死你，還有，我就不明白了，你幹嘛跟人家何壯過不去，何壯弄個媳婦能怎麽滴，何守福也是個老實人，是好人，人家不欺生，更不會打你，你那麽折騰人家，人家也都不跟你斤斤計較，別人，別人行不，錢米子也是外來人，對你好，別人呢，誰會在乎你，尤其是最近你這麽鬧，他們早就見你不順眼，早想打你，我聽過好多次。不打，那時擔心於大山，你畢竟是於家媳婦，現在都知道了，你要跟於有江離婚，往後你怎麽辦，想過了？”

我站住，使勁搖搖腦袋，巴掌用力拍在他腦門上，他疼得一趔趄，“你幹嘛，瘋子？”

天啊，以為他中邪了，一口氣說出那麽多道理，這還是稀裏糊塗的，媳婦讓人上都無動於衷的韓土生，這……

恍惚間我似乎明白什麽，韓土生半點也不癡呆傻，他這人聰明，只是……

算了，不去想這些，有些傷口還是遮住比較好，撕破了，更疼。

快到何守福家的門口，我停下來，鄭重其事問他個問題，“他們都說，是我把那個醫生推下水渠裏的，你信不？”

他咧咧嘴，是想了會兒，才說的，“我從來不承認，媳婦跟別的男人偷過，哈哈，這不，多少年都過去，也好好的，哈哈……”

好吧，這個回答在某種程度上會征服任何人。

高人都會如此，只是，我不是那個高人。

高人何守福不在家，說是去給人幹活，陳素素也不在家，去她哥哥陳瘸子那裏了。家裏只有何呆子何壯，還有新婚媳婦王倩。

何壯還是穿著大紅色的喜裝，頭上的帽子還插著根毛，他胖嘟嘟的，加上他傻兮兮的，穿這身衣服還真挺逗人。

何壯是最開心的人，嘿嘿笑，胳膊挽著王倩的胳膊，相信無論是誰到他家，他都會開心的歡迎。

何壯“童言無忌”的，有什麽說什麽，“你來啦，他們說，離婚了，你。真的？他們說，你跟別的男人跑了，搞破鞋讓人抓起來。”

嗯，其實猜到村子裏會這樣說，韓土生說的不錯，這是欺生，婆婆對我幹過什麽不要緊，弄死我也無所謂，因為他們是當地人。

我當著眾人，把婆婆逼我還債的事說了，爸媽也據理力爭，要求離婚，最終的結果還是不了了之，沒人會在意我遭過什麽，受到多少罪。

這股勁過去之後，指責婆婆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了， 因為我們家是外來人，是外來戶。

哼，等著吧，水塘村，我會用自己的辦法漸漸埋葬這裏。

如果是我自己，就走了，這點小事自己弄弄就成。

韓土生不讓，說什麽也要在何壯家休息會兒，他讓王倩到陳素素房裏弄點藥，然後在屋子裏橫著來回走走，感覺美滋滋的，跟前是個什麽也不懂的何壯，他問何壯說：“這個裝修怎麽弄的？”

“什麽風格？”

“裝修隊哪裏？”

“今後你想幹什麽，有什麽事？”

等等的，何壯聽懂大半，不知道怎麽答，裝修風格這種事我都不懂，何壯怎麽會知道，何壯就問他，什麽叫風格。

韓土生跟著何三亮弄裝修，多少懂點，得意洋洋的告訴他。

陳素素屋子裏剛好有紅藥水，王倩拿著出來，她讓我坐下，然後給我塗抹。

王倩上著藥，我問她，“你的那個媽，有來過？”

她不說，搖頭，“別動，包紮完就好。”

“唉，其實是同命相連的，咱們姐妹才最懂彼此，所以說呢，之前我跟你說的那些，你也別記恨，也是為你好。”

王倩乖乖的上藥，沈默寡言的，是韓土生到我跟前，使勁推幾下，“你這人，總這樣不好，說，說什麽，別說了。”

何壯也湊過來，說：“媳婦媽來了，又走了，媳婦媽好，給買糖果吃。”

說著他抓住王倩的胳膊往自己臉上蹭蹭，樣子蠻親昵的，可惜啊，這種買賣的婚姻真的太讓人恐懼。

何壯說：“誰打你的，你也打他們唄。”

“你這是廢話，如果能打過，還要你說。”

“你拿水吐他們，他們就怕了，不敢打人唄。”

何壯傻兮兮的，也不壞，有個媳婦也應該。

只是買媳婦這種事，真的是我不能接受的，血淋淋的痛只有自己才知道，失去的是永遠也不挽回的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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