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池說：“山藥蓮子粥，或者白米粥也可以，謝謝。”

秦序轉頭看向盛黎：“你呢？”

在左池家門口見到秦序時，盛黎心中主導的情緒是憤怒，他有一肚子的氣想撒，又崩潰又嫉妒，可現在冷靜下來，他體會到的是難過和難堪。

他想到在小半年的同居生活裏，他只為左池煮過一次番茄雞蛋面。在左池經歷發情期時，他也沒有照顧好他。

他又換位想了想，如果他是秦序，絕對不會讓自己進這個門，更不可能留下來吃飯。秦序的大度襯得他格外的幼稚。

他想做什麽呢？他難道要強行帶著左池離開這裏嗎？還是不要臉地賴在情敵家？他壓根沒有權利幹涉和阻止。

在修電腦的途中，柳助理已經打了兩通電話，問他會議要推到什麽時候。盛黎望著左池，艱難開口：“我就不留下來吃了。”

秦序有些詫異，他以為憑盛黎先前那副非要殺到他家見左池的模樣，不會輕易地算了。

左池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在聽見“砰”的關門聲時，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過了兩分鐘，他收到盛黎的消息：要是秦序有任何不對，給我打電話。

左池在對話框輸入：他又不是你，你不要覺得別人都和你一樣。

手指靠在手機邊緣，這句話沒有發出去。他刪掉了所有內容，沒有回覆。

在秦序家的第三天，左池沒有感到任何身體上的不適，就提前離開了。

秦序反覆確認他的狀況，用體溫計量一下，見溫度的確正常，才放了人。

左池覺得給秦序添了麻煩，回家後在網上挑選了一套精致的餐具，打算送給秦序當謝禮。

他在網上辦公，忙了一整天，躺上床翻來覆去睡不著。把家裏的燈全打開，去客廳喝水，看到了盛黎送的散香器。

有人說聞香有助於睡眠，既然都收下了，他打算試一試。

這款香起初聞不出是什麽味，慢慢的，有了樹脂和咖啡的味道。

好香。

咖啡的香味和秦序的信息素有點像，但畢竟不是信息素，不會讓左池有身體上的反應。

左池不知道他和秦序的信息素匹配度有多少，但顯然很高。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受到信息素的影響。

有部分學者認為信息素產生是人類發展的必然結果，信息素有篩選功能，以匹配度的形式來展現兩個人之間的可能性，為人類尋求伴侶節省了不少時間。但這樣的認知受到了強烈的反駁，認為這是不科學的且不尊重ABO三種性別。

左池也不認同，他只覺得秦序的信息素很好聞，他會心跳加速，會發熱，會忍不住想靠近，但他能理智地將秦序的信息素和秦序分開。

左池想，盛黎送這款香時一定不知道秦序的信息素是咖啡。又也許，盛黎是隨便送的，壓根沒註意是什麽香。

他在咖啡香味中逐漸有了睡意，這時嗅覺捕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他聞了十餘年的琥珀的味道。

中調是樹脂和咖啡，後調是琥珀。左池好不容易醞釀出的睡意又消失殆盡。

他曾經很喜歡琥珀香，但如今這種和盛黎信息素相近的香並不能帶給他寧靜。

第二天，左池對著電腦止不住犯困，喝了兩杯黑咖啡也不管用。他照例點進郵箱查看信息，看到有母校發來的邀請函，邀請他作為優秀畢業生，在百年校慶典禮上致辭。

左池為了公司的事忙得暈頭轉向，分身乏術，便禮貌地回拒了。

結果下午接到高中班主任的電話，問他最近過得怎麽樣，很久沒見了，希望他能回學校看看：“我們學校還是出過許多人才，有些人可能平日比較低調，到時候你可以和他們交流一下。”

一方面，左池實在不好推辭班主任的好意，另一方面，左池覺得才成立了自己的公司，需要多認識一些對他擴展業務有幫助的人。經過一番思考，他決定去參加校慶。

在舉行校慶的前兩天，向以群從周景那兒得知了左池會參加校慶的消息，準備給盛黎打電話通風報信。

周景本來是隨口一提，哪想到向以群要給盛黎打電話：“你給盛黎說什麽，你還要給他制造機會嗎？他以前有這麽多機會不懂珍惜，現在湊什麽熱鬧。”

向以群知道周景對盛黎先前的行為頗有微詞，內心糾結：“校慶這麽多人，盛黎去了也就是見個面。要我不告訴他太難了，你知道有些事兒吧，碰上自己朋友，就沒辦法公正地去看待。”

周景哼哼：“隨便你吧。”

最終這通電話還是撥了出去，向以群沒廢話：“左池要作為優秀畢業生回學校致辭，你確定這次校慶你不來？”

盛黎：“真的？”

向以群：“騙你幹嘛。我老婆說的，我老婆他父親是誰？我們學校的教導主任啊！”

盛黎卻沒如同他想的那樣立刻改主意：“我前一天要出差，不一定能趕過來。”

“又出差？”向以群說，“哎，成吧。你多註意休息，我們兄弟都多久沒見了，還說正好聚聚。”

聽說左池會去參加校慶典禮，盛黎第一反應是安排另一個人替他去出差，他正好去學校。可高興勁兒沒持續兩秒，他就意識到左池的決定其實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左池也許並不想在學校看見他。

從秦序家離開後，盛黎想了很多。在很長一段日子裏，他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讓情緒徹底地控制了言行，只知道惱怒、難過、害怕，只急於讓左池回應他的感情，卻忽略了現實。

在秦序問左池要吃什麽粥時，他突然湧生出一種慚愧。

剎那之間，他隱約意識到，他不會做粥，他不擅長照顧人，他也不懂如何愛一個人。

他有什麽，他會什麽，他能給左池什麽。

他竟然什麽也想不出來。他認清了他喜歡左池，可是……左池憑什麽選擇他？

就因為他們認識了二十幾年？還是因為左池之前喜歡他？

他不能沒有左池，可左池憑什麽要對他晚了很多步的感情負責？左池憑什麽要給他改變的時間，憑什麽……

左池沒有回覆他的消息，盛黎一邊想還好秦序是個正人君子，沒有趁機對左池做什麽，一邊想，秦序對左池很好的話，左池會不會……會不會喜歡上秦序。

盛黎越想越覺得痛苦，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同輩裏算沒有出息的那一掛，他沒有什麽準確的目標，也沒有什麽大志向。可其實，他並沒有很灑脫，他仍然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特別是……左池的看法。所以曾在左池點出他的無能後，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明明是自己無能，卻要通過侮辱對方來贏取自尊。

他算什麽東西。

盛黎以前沒有認真想過這些，或許潛意識裏想過，但不敢去面對。他的生活不是隨性瀟灑，而是莽撞糊塗。

在學校的時候，因為打架身手不凡，別人叫他一句“盛哥”，他在球場上風光，憑一張臉吸引了不少目光。可二十幾歲的現在，拳頭保護不了喜歡的人，別人尊敬他是因為他姓“盛”，而不是因為這張臉，更不是因為能力。

要承認自己失敗很難，要承認自己不是左池最好的選擇更難。

盛黎只有沒日沒夜地工作，才能緩解內心的焦躁和不安。一旦停歇下來，他就會被一種恐懼扼住喉嚨、揪住心臟，讓他難受得睡不著。

他不敢去想左池會和秦序在一起，僅僅是想，他就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有一些陰暗的想法，想讓左池只看著他，但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不能再做錯事，否則就算沒有秦序在他們中間，左池也不會再多看他兩眼。

他要的不只是左池像以前那樣待他好、對他笑，他想要左池也開心。

盛黎沒有再去左池的公司，也沒有再去左池家，他怕左池煩他討厭他。可他真的很想左池，不工作的每分每秒都在想。

想到他覺得哪怕遠遠地看上一眼也好。

所以去C城出差時，他費力地把兩天的工作壓縮到了一天，睡了四個小時，坐了早上七點過的飛機趕回了S城。他回家換了套衣服，把下巴的胡渣刮幹凈，又急忙往學校趕。

學校校慶，難得對外開放，盛黎跟著人流往升旗臺的方向走。

他給向以群發消息：我到了。

向以群給他撥了個電話，壓低聲音：“哪兒呢？”

盛黎：“我站在外面一圈。”

向以群探頭伸手：“哦，看到你了，過來，給你留著座呢。”

盛黎坐過去：“典禮已經開始了？”

邰星宇就坐在向以群旁邊：“剛開始，領導講完話就該優秀畢業生致辭了。”

向以群：“你放心，左池還沒開始講呢。”

領導話很多，講了十分鐘左右才結束。主持人說有請優秀畢業生左池上臺時，盛黎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加速。

左池穿著修身的西裝站在臺上，舉手投足之間都在散發魅力。

他坐在臺下看著他。

像從前一樣，但再也不是從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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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為剩梨開脫的意思，上一章他以為進左池家的人是小偷才動的手。

胥暉沒有參加校慶，他其實很閑，但他覺得自己太紅了會引起動亂，妨礙校慶典禮正常舉行。

邰星宇和向以群都覺得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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