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畢方心裏頭竟然沒有絲毫惶恐，他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薰，以前我就比不過，現在我更是打不過你的，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穩準狠。”

薰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也就是這一瞬的猶豫，讓畢方有了可乘之機，畢方面色一變，反手打開薰扼住自己的手掌。

薰吃痛，放開了畢方。

薰的手腕上的筋斷過，雖然後來恢覆得很好，看起來和常人無異，但畢方知道那只手腕對於習武之人而言，其實已經是廢了的。

薰連退幾步，有些恍惚的看了看被畢方打掉的手，似在錯愕，但轉瞬，他的面上多了一絲狠毒。

頃刻間，薰舉起刀，再一次朝著畢方沖了過來。

這一次，薰顯然不再似之前那樣輕敵，幾乎是毫不留情的一腳踢到了畢方的小腿上。

就像畢方知道薰的死穴一樣，薰也知道畢方的死穴在那條受過傷卻沒來得及及時治療的右腿上。

畢方踉蹌倒地，來不及起身，整個人就被薰踩在了地上。

薰冷冷的看著畢方：“畢方，你退步了，是懈怠了嗎？”

畢方咬著牙，見得薰居高臨下的毫無掩飾的對自己冷嘲熱諷，腦子裏的熱血沖了上來，他伸手拽住薰的腿，猛地一扯，薰被他甩到在地。

眼見得薰馬上就要起身，畢方眼疾手快的飛撲而上，用兩條腿纏上薰的腿，趁著薰掙紮不開的時候，擡起手肘朝著薰的頭部猛擊。

畢方很清楚，今天不是薰死就是自己亡命。

薰的頭上很快就被畢方宛若鐵塊一般的手肘砸出了血，但是出乎意料的，薰絲毫沒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畢方心中不忍，到底是相識多年的朋友，哪裏下得去死手。

畢方站起身子，不再看躺在地上的薰：“你回去吧。”

“回得去嗎？”薰淺笑，猛地咳嗽起來。

畢方蹙眉，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慌忙回頭，卻是看見薰微笑著將一顆藥放進了嘴裏。

“你吃了什麽！”畢方焦躁的將薰扶起，狠狠捶打薰的背部，試圖將他剛剛吃進去的圖東西給弄出來。

但，顯然這是註定的無用功。

“你知道的。”

薰的臉上揚起淡淡的笑：“我們每個人都有一顆，為防任務失敗，敗露身份，叔叔給我們每人一顆毒藥，就在剛才，我吃了。”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畢方的渾身發抖，看著薰的臉色漸漸變白，他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為什麽？”

“不好意思啊，畢方，剛才對你下手有點狠。”

薰微微一笑，垂在地上的手卻是在緩緩移動，終於，薰撿起了方才落下的刀，擡手，小刀刺進了畢方的腰部。

看著畢方滿臉的錯愕，薰臉上的歉意更加濃了：“若水……，不，現在該叫你畢方了，如果你一點傷都沒受的話，只怕叔叔會更加起疑，等到那時候若是派更多的人來對付你，只怕你半點活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薰，為了我，值得嗎？剛才我是真的想要殺了你的。”

“畢方，你我從小就生死與共，我哪裏舍得殺你啊。”

薰咳嗽得很兇，唇角已經有了絲絲血跡。

“一直以來我都是把你當做我弟弟的，這天底下哪有哥哥要弟弟的命的……”

薰微笑：“其實，不怕你笑話。我是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氣啊，說要逃離‘囚鳥’就真的走了，你知道嗎，你走之後，我一直在恨自己，恨我成不了你，我到底是沒有離開‘囚鳥’的勇氣……”

“我成不了你，因為我知道這些年你過的也不是人過的日子。我也不敢想象步你的後塵會是什麽下場，叔叔讓我們來殺你，我是主動請纓來的。”

薰的笑容越發燦爛了：

“如果是其他人，你一定逃不掉的。我想，如果是我，指不定我能成全了你呢！畢方啊，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開心嗎……”

畢方沒有說話，眼中的淚卻再也掩藏不住。

“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依著自己的心做事情呢！”

薰想笑，卻咳出一大口血來，他有些倉皇的捂住自己的嘴，喃喃：“畢方，原來，有自己的思想是這麽快樂的事情啊。”

“你說，如果我當初跟著你一起逃走了，該多好啊……”

“不要再說了，不要說了，薰，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淚水模糊了雙眼，看著面色愈發蒼白的薰，畢方不住的搖頭。

薰死了。

死在畢方的懷裏，薰那雙清透的眸子到底是閉上了，瘦削的臉上被血跡沾滿。

毒藥顯然讓他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也幾乎讓他死得毫無尊嚴。

毒藥的折磨，讓薰的身體扭曲成古怪的形狀，他的嘴裏吐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混著血的白沫，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薰幾乎是連自己的眼睛都控制不住了。

整個人顫顫巍巍的在地上掙紮了許久。

原來，叔叔說的這種毒藥可以讓人毫無痛苦的死去是騙人的。

最後，是畢方讓薰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看著薰的身體不再顫抖，畢方撲倒在薰的身上泣不成聲。

不知過了多久，畢方緩緩地拽住了薰的手腕，一字一頓的說：“薰，我會為你報仇的。”

有回聲，從不遠處的廢棄的土坯別墅裏傳來。

就像是小孩子偷穿著媽媽不合腳的高跟鞋，踢踢踏踏，一步一步朝著畢方靠近。

畢方擡起了頭，凝著那聲音發出的方向。

他看到了小蝶。

小蝶沖著臉上還殘留著淚痕的畢方微笑：“你想要怎麽報仇呢？”

“殺還是剮，或者是被我殺，或者被我剮？”

畢方托著薰的手臂有些顫抖，他擡頭，看著小蝶，忽的就明白了亦衎為什麽會突然消失。

“是你帶走了亦衎？”畢方咬著牙：“你把亦衎怎麽樣了？”

“怎麽樣了？”宛若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小蝶笑得猖狂：“你說我會把她怎麽樣？”

小蝶說著話，忽的擡手，朝著畢方扔過來一件東西，畢方本能的想躲，卻是在看到那件東西的時候楞住了。

是玉佩，亦衎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佩。

畢方伸手撿起玉佩，因為惶恐，他的手像是抖篩一樣顫個不停，玉佩上邊有血，還未幹透，他聽到小蝶咯咯的笑聲：“你知道嗎，她臨死的時候，也問我把你怎麽樣了。”

“你對她做了什麽！”將玉佩僅僅攥在手中，畢方聲嘶聲竭力地沖著小蝶吼道：“亦衎，她在哪兒！”

“在哪兒？”小蝶挑眉，玩味的看著已然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畢方，眼神中劃過一絲戲謔：“你猜，她會在哪兒！”

畢方實在沒心思與小蝶咬文嚼字，他輕輕放下薰，柔聲道：“薰，你放心，我很快就帶著你離開。”

“離開？”宛如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小蝶笑得輕蔑：“餵，你沒搞錯吧！你以為我小蝶會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畢方報以沈默，將亦衎的玉佩放好，並且握緊了薰的小刀。

“就憑那玩意兒想殺了我？”小蝶哈哈大笑，她那張天真無邪的臉龐因為獰笑變得扭曲。

畢方註意到，小蝶的臉皮之下還有一張臉。

不，準確的說不應該是一張臉！

畢方看到因為大笑，小蝶的臉皮漸漸脫離了頭骨，頃刻間，小蝶的臉頰上有了一條淺淺的縫，而那道縫子，與小蝶的臉皮嚴絲合縫。

小蝶的臉是一張人皮面具！

畢方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得毛骨悚然。

不由自主地，畢方就想到了亦衎那本奇怪的筆記本上出現的提示：一副面具。

難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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