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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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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渡陪韓錦書在淩城又待了三天。

第二天, 兩人去白玉蘭街看望了吳母,給吳母送去了很多生活用品,還有一筆錢。

韓錦書知道,吳阿姨性格好強, 絕不會要這筆錢。為了不傷害吳阿姨的自尊心, 韓錦書並沒有把這筆錢當面交給吳阿姨。

而是在出門時, 偷偷把錢塞進了吳曼佳家裏的鞋櫃。

第三天,她去了一趟淩城泰安區監獄。

監獄管理嚴格, 無關人員不能進入, 因此,言渡便陪同韓錦書坐在車裏,在泰安監獄的後門口待了一整天。

天未亮時, 他們看見吳曼佳搭乘47路公交車來到監獄門前, 看著她背著包包下車, 不聲不響地走進監獄,開始她一天的工作。

日落以後,又看見忙碌整日的吳曼佳從監獄走出, 站在公交站臺等車,上車投幣, 然後在空蕩蕩的車廂內找到最後排最裏側的位置, 坐下,最後被公交車載著消失於他們的視野。

韓錦書就這樣遠遠地,安靜地,耗費整日光陰, 看了吳曼佳兩眼。

等47路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駛遠後, 言渡側目看向韓錦書。他淡淡地說:“弗朗已經定好了昆城回銀河市的機票, 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韓錦書有點奇怪, 不解道:“萬一,我還想去跟曼佳當面道個別呢?”

言渡說:“你不會。”

韓錦書無言以對,下一瞬捏捏眉心,後腦勺靠著座椅靠背,失笑出聲。

的確。她的突然出現,其實已經打擾到吳曼佳和吳阿姨的正常生活。

好意如果一廂情願,就不能稱之為“好意”。

在來淩城之前,她被愧疚折磨了將近十年,最大的心願,是通過替吳曼佳修覆臉部的創傷,讓她重新振作。可是,這個心願,僅僅只是為了讓吳曼佳重新開始新的人生嗎?

在幾天的時間裏,韓錦書反覆拷問著自己。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並不盡然。

幫吳曼佳修覆容貌,在某種層面上,其實也是韓錦書在尋求心理慰藉。當年吳曼佳出事後,她瘋了般尋找能彌補吳曼佳的方法,最後選擇學醫,為了有朝一日能幫到吳曼佳。

人性何其覆雜。

韓錦書只是一個凡夫俗子,她後知後覺地頓悟,這個選擇,雖然絕大多是為了摯友曼佳,也有小小一部分,是為了她自己——為了消除些許,她那份過於沈重、幾乎讓她窒息的負罪感。

也是直到此刻,看見吳曼佳隨公交車遠去的背影,韓錦書才終於明白,姑奶奶那通電話裏說的“放過你自己”,究竟具有怎樣的深意。

韓錦書想,這次的淩城之行,她已經確定吳曼佳如今生活寧靜而安穩,這才是最大的意義,現在她要做的,是安安靜靜從吳曼佳現在的生活中離去。

或許言渡說得對。

曼佳在等一束光,等一個讓她願意破繭重生走出陰霾的機會。或許是某個人,或許是某件事,而這種種,強求不來。

韓錦書遙望著淩城的夕陽,輕聲說:“言渡,我了解曼佳。如果曼佳以後需要我,她會主動來找我的。”

言渡說:“好。”

韓錦書轉過頭,目光定定看向言渡,看了好久。

言渡伸手捏了下她的臉蛋,問她:“看著我做什麽。”

韓錦書還是沒有說話。她平靜地凝視著言渡,須臾,忽然傾身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他。

言渡略微一怔。

韓錦書閉上眼,用腦袋小貓似的蹭了蹭他的頸窩,鼻尖發澀,有點想哭。她悶悶地說:“我突然發現,你好像真的很懂我,也是真的明白,曼佳這個朋友在我生命中的意義。”

言渡嘴角很淡地彎了彎,雙臂收攏,抱住她。他說:“現在是不是突然覺得,我這個塑料老公還是挺不錯的。”

“嗯。”

韓錦書臉上綻開一抹淺笑,半開玩笑,半是認真:“言渡老公,有你真好。”

國慶節畢竟是舉國同慶的日子,泰安監獄裏的犯人也跟著沾光,夥食比平時要好些,這就累壞了在食堂工作的吳曼佳,每天起早貪黑,從天沒亮就要忙到日落西山,腳不沾地,經常連上個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吳曼佳喜歡這樣的生活。

充實,忙碌,而且有意義。加上整個食堂班子的人彼此親近,關系和睦,有時邊洗菜邊聽陳姐和墩子叔聊聊家常說說八卦,吳曼佳覺得很有意思。

這樣忙碌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國慶假期的倒數第二天,十月六號。

吳曼佳晚上回到家,一進門,便看見吳母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沓厚厚的紅色鈔票,愁容滿面。

她覺得很驚訝,換好拖鞋走過去,坐在吳母身邊,指著吳母手裏的錢,問:“媽……好多好多錢。這麽多錢,哪裏,來的呀?”

吳母沈沈嘆了口氣,說:“今天太陽好,我尋思著把所有鞋子洗了曬曬。結果一收拾鞋櫃,就找到了這個。”

“鞋櫃?”吳曼佳歪歪頭,還是不明白:“錢,怎麽會在鞋櫃裏。”

吳母擡手摸摸閨女的腦袋,一副無奈的語氣:“我的傻丫頭,這些錢明顯是錦書留下的呀。她上次送了好多東西來,走之前把錢偷偷塞鞋櫃裏,是怕我們不肯收。”

吳曼佳反應過來,啊了聲,怔怔地說,“錦書想得好周到。她的心腸還是這麽好的。”

“是呀。錦書真是個好孩子。”吳母苦笑著搖搖頭。這下倒好,人也走了,這錢想退都不知道怎麽退,沒法子,不收也得收。

吳母把那厚厚一摞錢收進臥室的抽屜裏,剛要拿鑰匙鎖好,又想起什麽。她從裏頭抽出兩張,走出去遞給吳曼佳。

吳曼佳楞了下,茫然地擡頭看吳母:“……給我,做什麽?”

吳母說:“你不是說,你們食堂的陳姐經常請你們吃東西嗎?拿著錢,明天去你們單位門口的小超市買點吃的,分給你那些同事吃。人家平時那麽照顧你,人哪,要懂得感恩。”

吳曼佳哦了聲,點點頭,從吳母手裏接過兩張百元紙幣,認認真真疊好,放進衣兜裏。

收好了錢,吳曼佳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用很輕很輕地音量道:“謝謝你呀,錦書。”

這聲話語音量很小,但吳母隔得近,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吳母眼神覆雜地看向女兒。猶豫好一會兒,終於還是開口,道:“女兒,錦書上次來咱們家,跟你提的事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吳曼佳看向吳母,沒有明白:“什麽,想法。”

吳母停頓了下,斟詞酌句地試探說:“錦書都跟我說了,她現在是個醫生,專門給人修覆臉部創傷的那種醫生……不然、不然咱們就請她幫你……”

話沒說完,便被吳曼佳打斷。她朝吳母很溫和地笑了下,說道:“媽媽,今天好累。我先去洗個澡。就不跟你,聊天說說話了。”隨後便轉身,安安靜靜地進了洗手間。

吳母一個人被留在原地,嘆了口氣,進廚房忙活去了。

次日午休,吳曼佳用韓錦書留下的錢,在泰安監獄門口的小超市裏,買了好些零食。有瓜子花生之類的幹果,還有豆腐幹之類的小零食,還有一些她最喜歡的草莓味果凍,各式各樣,滿滿一大堆。

結賬時,收銀員大媽熟練地給散裝物品稱重,裝袋,最後擡頭看向吳曼佳,問她:“妹妹,這些東西我都給你裝一個袋子裏?”

吳曼佳先是點了點頭,點完頓住。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緊隨其後地又搖搖頭。

收銀員大媽在這兒開了十來年超市,當然也認識這個皮膚白白、靦腆內向,還總是蓄著長劉海的呆姑娘。她被吳曼佳前後矛盾的動作逗笑,彎著唇,耐著性子柔聲問:“你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到底什麽意思?”

吳曼佳知道自己又鬧了個小笑話,臉隱隱有點灼熱,磕巴著說:“裝、裝兩個袋子,謝謝……謝謝你。”

收銀員大媽便將這些零食分成兩份,分別裝進兩個食品袋,遞給吳曼佳。

幾分鐘後,吳曼佳耷拉著腦袋,雙手懷抱著兩袋子零食回到監獄。

“謝謝……謝謝你……上次送我回家。這是一些小零食,送、送給你吃。”

“謝謝你……上次送我,我回家。這是一些小零食,送給你……吃。”

……

一路上,吳曼佳就這樣低著頭,反反覆覆低聲念叨著這兩句話。只為了在再次見到那位警官時,能夠舌頭不打結w地對他說出來。

她步子走得緩慢,一步一步,但不知為什麽,藏在胸腔內的心臟卻莫名跳得很急促。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吳曼佳想:做不到大大方方從容自信,能夠說句相對完整流暢的話,也是好的。

叫開了門。

經過門崗附近時,吳曼佳鼓鼓腮幫暗自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拳頭一握,鼓足勇氣走上前去,敲了下緊閉的房門。

不多時,裏頭腳步聲響起,有人把門開了。

吳曼佳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忐忐忑忑擡起頭,然後,視線裏映入一張陌生的臉。

並不是那個好心送她回家的向懷遠。

開門的獄警看見她,眼神變得有幾分古怪,狐疑道:“阿雯?你怎麽來了,找誰?”

“你、你、你好……”

一緊張,吳曼佳結巴得更加明顯。她努力捋直舌頭,問那個陌生獄警:“請問,向警官在嗎?”

“向警官?”小獄警茫然地撓了撓頭,反應過來,“哦,你說向懷遠向警官?”

吳曼佳認真點頭。

“向警官是新調來的副獄長,怎麽可能在門崗這邊。而且遠哥今天還調休了。”小獄警心下好笑,又問:“你找遠哥什麽事?”

抱零食袋子的手收緊幾分,吳曼佳沈默地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去。

背後傳來門崗內其它獄警的交談聲,隱隱約約。

“這個阿雯真是越來越怪了,跑來門崗找遠哥。”

“她找遠哥做什麽?”

“誰知道啊,抱一堆吃的。”

“吃的,送給遠哥的?她該不會對遠哥有想法吧?”

“不可能吧!咱們向隊那條件,想跟他處對象的姑娘多得跟啥一樣,他怎麽可能看得上阿雯。”

“也是。唉,不過說真的。阿雯那張右臉還是挺標志的,白皮膚大眼睛,就是左臉上那塊疤……”

“算了算了,人一個姑娘家,也怪可憐的。別說那麽多了。”

……

那些輕描淡寫的話語,鉆進吳曼佳的耳朵,每一句都成了紮在她心底的針。一陣風吹起來,像一只不懷好意的手,拂開了吳曼佳遮臉的黑發,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抱緊了兩袋零食,頭埋得更低,加快步子離去。

整個下午,吳曼佳把零食分給大家夥後,便照常忙自己手裏的工作,刷碗,擦地,燒水。比平日更加沈默。

她原本就內向安靜,話一少,整個人就顯得更加沈悶。

但,食堂後廚並沒有任何人發現吳曼佳的異常。她的渺小和普通,幾乎已經與鍋竈邊搟面的案板融為一體,存在感微弱,從來不會引起旁人的關註。

忙忙碌碌的一天再次結束。

太陽從淩城的西邊落下,吳曼佳打掃完後廚的衛生,剛去雜物間放好掃帚和拖把,背後冷不防響起一個聲音。一個男人的聲音。

說道:“你今天找我有事?”

吳曼佳始料未及被嚇了一大跳,回過頭,露在劉海外面的右眼看見一道身影,高高大大,穿著挺刮的獄警制服,戴警帽,踏皮靴,帽檐下的面容英俊逼人。

是向懷遠。

吳曼佳看見他,起初都沒有反應過來。她目光無意識從他的面容,望向他制服的右肩。

吳曼佳腦子並不笨,在監獄待了這麽多年,當然也認識這個標志。

中國警察二級警司。

她回想起門崗那幾個警員的話——向懷遠剛從別處調來,是泰安監獄新上任的副獄長。

看來這位警官不僅人好心,工作能力也很強呢。

吳曼佳怔怔出神。

向懷遠見她半天沒答自己的話,以為她沒有聽清楚,走進兩步又問了一遍:“你今天找我有事嗎?”

“……不、不是什麽重要,事情。”吳曼佳意識到自己剛才居然在看著他發呆,愈發窘迫,飛快別過頭,斷斷續續地回答:“上次你送我……回家,我本來今天帶了些吃的,想送你。當謝謝你。”

向懷遠說:“你家和我住的地方還算順路,沒什麽可謝的。”

吳曼佳木訥地點頭:“哦。但還是,謝謝。”

向懷遠看了眼她背後的雜物間,所有掃帚拖把都幹幹凈凈,擺放得很整齊。他隨口道,“一個雜物間,你收拾得這麽規整?”

吳曼佳努力把話說清楚:“這裏,到處都很整齊。雜物間,也應該一樣。”

向懷遠笑了下。

吳曼佳想了想,有點不明白:“……向警官,你今天,不是調休嗎。”

向懷遠說:“臨時有事就回來了,路過門崗,聽小張說你去那兒找過我。”

吳曼佳臉微紅,埋著腦袋小聲支吾,道:“就只是,想送吃……的給你。這樣而已。”

向懷遠語氣很隨性:“那吃的呢。”

吳曼佳楞住:“啊?”

“不是說要送吃的給我。”向懷遠看著她,“被你吃完了?”

吳曼佳連忙擺手:“……沒、沒有。我現在去,拿給你。”說完,她飛快把雜物間的門拉過來,仔細鎖好,然後忐忑地擡起眼簾,望向面前的男人,小聲問:“你,你可不可以,在這兒等我一下?”

向懷遠說:“可以。”

“我很快的。”吳曼佳嘴角不自覺彎起來。她朝向懷遠靦腆地笑了笑,隨即轉身,朝著後廚休息室小跑過去。

向懷遠站在原地等。

不多時,小小的瘦弱身影幾乎是飛奔回來。她停在他面前,小口喘氣,雙手並用遞給他一個裝滿零食的透明塑料袋。

向懷遠接過那帶零食,看了眼她被汗珠浸潤的白皙額頭,淡淡地問:“你跑這麽急做什麽。”

吳曼佳咬咬唇,囁嚅地回答:“我怕……我比較慢,你等不及,走掉了。”

向懷遠垂眸打量了她須臾,然後道:“你今天回不回白玉蘭街?”

吳曼佳雙手攥著工作服的衣角,不知道他怎麽會這樣問,怔楞半秒,小心翼翼地點頭。

“那就快去換衣服。”向懷遠說,“不然我這個司機一走,你就搭不上順風車了。”

國慶結束,韓錦書的生活重新回歸常態。

白天在醫美中心辛勤幹工作,晚上下班回家,打打游戲追追劇。更晚的時候,就和言渡到床上大戰。

只可惜,次次大戰,韓錦書都沒贏過,全是以她被他幹到大哭求饒結束。

“不來了不來了……”

周五晚上,韓錦書再次輸得丟盔棄甲。她累個半死,淚眼迷蒙,光溜溜地趴在言渡身上疲憊擺手,口中道:“再來真的會廢掉。”

言渡翻個身,托住韓錦書,把人輕輕放回被窩裏。小家夥像只重新被丟回水裏的魚,滑溜溜地溜出去,鉆進棉被,三兩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躲到大床的另一個角落。

離他遠遠的。

言渡伸出一只胳膊,把她連人帶被子撈進自己懷裏,緊緊抱住。他在她臉蛋上啃了口,問她:“你躲我那麽遠做什麽。”

言渡縱.欲後的聲音格外沙啞,要命的性.感。韓錦書光是聽他的聲音,便已經羞得面紅耳赤。她很不爽地抗議:“我要睡了,你敢動手我就報警說你非禮我。”

言渡被他逗笑,輕嗤道:“我非禮我老婆,哪個警.察敢管。”

“切。”韓錦書不滿嘀咕,腦袋在他懷裏拱了拱,然後起了壞心,張開嘴,吧唧一口咬在他的鎖骨上。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擡起來,眸色黯得危險,語氣卻非常冷靜:“韓錦書。”

“嗯哼?”

“你想明天起不了床嗎。”

韓錦書:“……我不想。”

言渡沈聲說:“不想就別勾引我。”

“……誰勾引你了!”韓錦書差點被嗆死,從被窩裏鉆出一只手,逮住他的臉皮就是一掐,憤怒道:“明明是你自己色.欲熏心,看我隨便幹什麽事都像勾引你!”

言渡捉住她使壞的小爪子,裹成拳頭,送到唇邊懲罰性地咬了口,淡淡地說:“才知道我對你色.欲熏心?我以為你早就習慣了。”

韓錦書:“…………”

韓錦書臉紅到耳朵根,抄起抱枕過去捂他——這個滿嘴騷話的禍害,活在世上只會讓她抓狂,捂死算了!

言渡一只手就把她兩只纖細的腕子制住,她掙脫不開,只能張開嘴去咬他笑意淺淺的薄唇。言渡低笑出聲,側過頭不許她咬。

又抓又撓膩膩歪歪地鬧了幾分鐘,言渡手一收把她抓回懷裏緊緊扣住,親親她的唇瓣,說:“好了。快睡覺,明天還得回一趟老宅。”

韓錦書之前本來就體力勞動好一會兒,這麽一鬧,更是疲倦。

她也不掙紮,打了個哈欠,鉆進言渡懷裏調整睡姿,閉上眼睛抱住他的脖子,臉蛋習慣性地蹭蹭他:“怎麽突然想回老宅呀?”

言渡說:“言菁從新西蘭回來了。”

“……”

聽見這個名字,韓錦書“唰”一下重新睜開雙眼。她看向他,前三秒根本沒反應過來,第四秒的時候才幡然醒悟:“言菁?你三姐?”

言渡:“嗯。”

韓錦書和言渡結婚兩年,對於這個跟自家老公同父異母的姐姐,韓錦書幾乎毫無印象。她只見過言菁一面。

那次是韓錦書和言渡結婚後,言渡第一次帶著她回南山老宅祭祖。當時到場人員非常多,除言菁以外,言渡的兩個兄長言澤言朗也在。

言家的這四兄妹,彼此之間關系疏遠,已經到表面功夫都懶得做的地步。整個祭祖過程差不多有兩個小時,言渡一句話都沒和言菁他們說。

韓錦書自然更沒機會和他們交流。

她只隱約記得,言渡那位三姐體型瘦高,與言渡的五官有五分相似,是那種距離感十足的清冷大美人。

思索著,韓錦書問言渡:“我知道你和你兩個哥哥關系很差,和這個姐姐呢?”

言渡說:“就那樣。”

韓錦書:“關系一般般,那還專門回老宅跟她吃飯?”

言渡靜默了幾秒鐘,很淡漠地回答:“言菁從新西蘭回來了,因為明天是言從年的忌日。”

韓錦書當然知道,言渡口中的言從年是誰——言渡和言菁的父親,言家上一輩那個桃色新聞滿天飛的風流當家。

令韓錦書有點不理解的是,言渡對於自己已故的父親,居然是直呼其名。

由此看來,暴君大佬不僅和兄長姐姐們不親近,對自己的生父也沒什麽感情。

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想到這裏,韓錦書忽然覺得,言渡有點可憐。她忍不住道:“言渡,你和你的家人關系都不好,你會不會覺得很孤單?”

她從小到大就活在寵愛裏,無數長輩們的愛圍繞著她,她實在很難想象,這種孤獨的心境是什麽樣。

言渡說:“小時候偶爾會。現在不會。”

韓錦書點頭:“確實。因為成長會讓人變得成熟堅強。”

“不對。”言渡勾了勾嘴角,低頭吻住她的唇:“是因為我有你了。”

周六上午,風和日麗,阿傑驅車送言渡和韓錦書來到位於南山的言氏老宅。

言府坐落於南山的半山腰,是一棟占地寬廣的仿古舊式大宅院,雕梁畫棟,古色古香,完全保留了民國時期的建築特色。

剛下車,一名身著中山裝的老人便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說:“四少爺,錦書小姐,你們回來了。”

“喬叔好。”韓錦書一身肅穆的純黑風衣,朝喬叔露出燦爛的笑顏,“上次你煲的五紅湯很好喝,謝謝你。”

喬叔面上浮起笑容,道:“您客氣了。”

韓錦書和喬叔寒暄了幾句,就在這時,言渡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是弗朗助理,說歐洲分部那邊遇到了一些緊急情況,可能需要言渡召開視頻會議處理。

掛斷電話,言渡捏了捏韓錦書的臉蛋,柔聲說:“我去處理一下工作上的事,你乖乖的。這裏比較大,你如果想到處轉一轉,就讓喬叔陪著你,自己別瞎跑,容易迷路。”

韓錦書拽著他的胳膊:“你大概要處理多久?”

“說不準。”言渡說,“我盡量快點。”

韓錦書有點不開心,悶悶不樂地點頭:“好吧。”

言渡微挑眉:“實在不想自己待著,你也可以陪我一起去。”

“算了。”韓錦書搖頭拒絕,“你們言氏那些內部機密,我才沒興趣聽呢。”

言渡彎腰親了親她的眉心,然後便轉身,徑直上樓去了書房。

喬叔見韓錦書待在原地,見她百無聊賴,便笑笑,道:“錦書小姐,今年花園裏的木芙蓉和秋海棠開得很好,您可以去看看。”

韓錦書正愁沒事幹,聞言當即應聲:“好呀。”

暴君大佬果然沒吹牛逼。言府確實很大,韓錦書跟在喬叔身後走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通過一條石子小路來到花園。

滿目的綠草成蔭,姹紫嫣紅。

韓錦書正喜滋滋賞著花,忽的餘光一瞥,瞧見不遠處的休息區似乎有個人影。她楞住,扭過頭定睛去看,才發現是一個長發飄飄的美人。

對方唇紅齒白,眉眼精致,一襲純黑色的修身毛衣裙,意態閑閑地坐在白色貴妃榻上,垂著眸,正在看雜質。手邊的小圓桌上還擺著一杯熱橙汁和一碟茶果點心。

韓錦書皺了下眉,覺得那個美人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她是誰。

這時,喬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笑著道:“哦,錦書小姐,忘了跟你說。三小姐也在花園。”

姐姐畢竟是姐姐。自己一個做弟媳的,見到了,直接扭頭就走,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韓錦書琢磨著,最終還是笑盈盈地走上前去打招呼,喊道:“三姐。”

那邊廂。

聽見這道清脆悅耳的女聲,言菁擡起頭,目光從手裏的雜質緩慢往上移,看見一張明媚嬌嬈的臉,妝容清淡,卻依舊美艷絕倫。

言菁想起來了。

言菁合上手裏的雜質,太久沒見,她似乎有點不確定,試探地問:“……弟妹,韓錦書?”

韓錦書繼續微笑,“是的,是我。”

“你好。”言菁是養在高門宅院長大的金枝玉葉,身上的矜貴氣是普通富二代比不來的。她勾起唇,連微笑的弧度都說不出的優雅,“坐。”

韓錦書彎腰坐下來。

一旁的傭人早就把錦書小姐的所有喜好背得滾瓜爛熟,立刻送上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

言菁註意到她的飲品,道:“你喜歡喝黑咖啡?”

“平時手術比較多。”韓錦書回答,“喝黑咖啡可以提神醒腦。”

言菁很輕地笑了幾聲,搖搖頭打趣:“言渡喜歡吃黑巧克力,你喜歡喝黑咖啡,你們還真是天生一對,都能接受這種苦不拉幾的東西。我就不行,酸甜苦辣,我酸的甜的辣的都喜歡,唯獨討厭苦。討厭死了。”

“苦不拉幾”這個形容詞從言家三小姐口中說出來,莫名變得有些滑稽。韓錦書的拘謹感卸下幾分,發現,這個清冷的姐姐好像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難以親近。

與言渡相比,言菁實在可愛太多。

韓錦書精神放松,想都沒想地便脫口而出,說:“我只是喝習慣了這個而已。姐姐別拿我和言渡比,我可沒他那麽變態。”

話音落地,周圍霎時一陣靜。

韓錦書:“。”

???

她剛才說了什麽?天啦嚕,怎麽莫名其妙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對面的言菁顯然也被這個弟妹給震住了。好半晌,她才低聲說:“……你剛才說,我弟弟是變態?”

豆大的冷汗從韓錦書額角滑下來。她只能呵呵兩聲,半晌擠不出一個字:“我……”

誰知,言三小姐竟一副找到知己的表情,“原來你也覺得言渡是變態?”

韓錦書:“……”

韓錦書一頭霧水:“也?”

言菁噗嗤一聲,捂著嘴笑噴出來:“雖然很多人都這麽覺得。但是在言家,你是第一個敢這麽明目張膽說言渡壞話的人。哈哈哈,有意思。”

韓錦書見她笑,也只能幹巴巴跟笑:“是嗎。哈,哈哈。”

兩個女孩就這樣東拉西扯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不多時,言菁低頭喝了一口自己的熱橙汁,像是想起什麽,突然開口,問道:“對了,錦書。言渡的病現在怎麽樣了?”

韓錦書:……

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作者有話說:

錦書(摁住狗頭):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言渡(瘋狂搖尾巴):反正不會比我對寶貝老婆的愛多!!

錦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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