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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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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蠍子正在訓練,紀決沒看見消息,左正誼等了半天也不見人來。

他獨自站在“老地方”的圍墻下,一腔怒火化成了寒風,涼颼颼地穿胸而過,一時間覺得全世界都跟他作對,包括紀決。

這種滋味太難受,但左正誼是一個極其逆反的人,越是被人拿捏軟肋,越要梗著脖子說“我不在乎”。不在乎當然是假的,但他不肯低頭。

憑什麽呢?

他本來就什麽都沒做錯,是他帶WSND走到今天,WSND竟然會有拋棄他的可能——盡管只是一絲微弱的可能性,他也無法接受。

他對周建康發火,話語脫口而出的時候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那麽生氣、為什麽一點也不能容忍,像個棒槌似的頂撞周建康。

現在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因為他害怕了。

他被周建康當頭一棒打醒——WSND不是他的家。

沒有哪個正常家庭的孩子需要擔心自己做錯事被父母拋棄,但他必須得擔心,WSND不是他的家,他要小心謹慎,他沒有任性妄為的資格。

不管是因為什麽,不管是誰在為難他,不管是好心還是惡意,總之,他們都在試圖教會他:要想繼續留在WSND,就要做正確的事。

好比學校要求成績,公司要求業績,WSND也只不過是一個類似的機構罷了,不是他的永恒港灣。

這個認知讓左正誼恐懼又委屈,他甚至預料到,即使沒有隊內矛盾從中攪和,幾年後——可能是三年,也可能是五年,等他巔峰不再,狀態下滑,俱樂部也會賣掉他。

這當然是可能的,電競俱樂部都很現實,他簽的不是終身制合同,怎麽能一廂情願待一生?

左正誼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心涼,可他又覺得不應該,憑什麽?憑什麽?至少WSND現在沒資格拋棄他。

他們必須來哄他,必須順著他,他才是最有資本當家做主的人。

如果WSND敢把他掛牌出售,多的是俱樂部搶破頭也要買,他才不稀罕留在一個不在乎他的地方。

左正誼靠在冰冷的墻上,雙眼通紅,眼淚沿著臉頰流到脖子上,浸濕了隊服。

他一擡手就摸到了胸前的“W”字母,刺繡突出布料,有點硌手。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哭了,默默地發著呆,心裏不知在想什麽,思緒飄出很遠,可能是想未來,也可能是想曾經。

他有過太多輝煌時刻,盡管在EPL才打了一年多。這一年裏他的高光操作比大部分選手的整個職業生涯還多,可他依然要為未來擔憂。

終於,左正誼什麽都不想了,只是眼淚還沒停。

他無聲地哭,幾乎忘我,直到紀決收到消息匆匆趕來,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

“你怎麽了?”紀決走到左正誼面前,擡起他的臉,“怎麽哭得這麽可憐?出什麽事了?”

左正誼呆楞了下,下意識反駁:“誰哭了?我才沒有。”

“……”

紀決很佩服他嘴硬的本事,黑的也能說成白的,“嗯,你沒哭。”他擦了擦左正誼的臉,可那眼淚竟然擦不幹,開閘的流水似的不停外湧,將左正誼烏黑的眼珠沖洗得更像寶石,但是是碎裂的寶石,他傷心了。

“到底怎麽了?”紀決沈下臉,手卻溫柔,把左正誼摟進懷裏。

左正誼道:“都怪你。”

“……我怎麽了?”

“我半個小時前給你發消息,你怎麽才來?”左正誼態度冷冷的,但嗓音被眼淚幹擾,一開口竟然是哭腔,讓他很沒面子。

紀決不揭穿,順從地說:“對不起,剛才我們戰隊有點事,我沒看手機。”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左正誼借題發揮,得理不饒人,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紀決,兇兇的,昂著頭,事已至此也不肯開口求安慰。

紀決忍不住低頭親了他一下,沾到了他臉上冰涼的淚。

“誰欺負你了?”

“沒誰。”

“沒誰是誰?”紀決忽然抱起左正誼,擡起他的雙腿纏在自己腰上,讓他後背靠墻,下半身懸空,雙手只能摟著自己的脖子。

這動作太突然,左正誼驚呼一聲,下意識收緊雙臂,整個人被迫掛在紀決身上,被托住了大腿。

這個姿勢令他比紀決高出了一截,紀決只能擡頭吻他。

左正誼起初躲了幾下,但對方仰視的目光裏透露出近乎祈求的意味,他終於還是肯低頭,放棄了抵抗。

是一個不沾情欲的吻。

正如紀決告白時所說,他就是全世界最懂怎麽哄左正誼的人。

左正誼喜歡被捧,喜歡被順從,喜歡被哀求勝過被控制。他是全天下最有脾氣的貓,只能他撓你,你不能嚇唬他,否則他就再也不肯回到你身邊了。

但他自己並不這樣認為。

他總是有道理的,盡管那些“道理”是他自己不和任何人商量一意孤行制定的規則,但每一個想靠近他的人,都必須遵守。

比如,他們親了一會兒後,紀決還是要道歉。

“我錯了,下次一定隨叫隨到。”紀決說,“你別哭了,哥哥。”

“我又不是為你哭。”

“那是為誰?”

“……”

左正誼終於肯袒露心聲,他垂下被眼淚浸得半濕的睫毛,嘆了口氣,問紀決:“你說,我會離開WSND嗎?”

紀決楞了下:“為什麽這麽問?”

“我不知道。”左正誼說,“我不知道怎麽辦,好像容不得我來選擇,我只是一個普通選手,不是WSND的主人,也不是WSND的兒子……我什麽都不是。”

夜風靜靜的,左正誼的眼淚停了一剎那,他在昏暗的路燈光下和婆娑搖曳的樹影裏跟紀決對視。

他的話說得不明不白,紀決聽懂了,又好像沒懂,反問他:“你害怕離開WSND?”

左正誼點了點頭。

紀決皺起眉:“為什麽?不過是個俱樂部而已。”

“你懂個屁。”

左正誼頓時不高興了,要從他身上下來。紀決不肯撒手,用力把左正誼壓在墻上,說:“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你在哪兒都是左正誼,你就是左正誼,不需要當誰的主人,也不需要當誰的兒子。”

“……”

紀決將他稍微放低了一些,高度與自己平齊,“不過,你可以當我的主人,哥哥。”他貼住左正誼的唇,撬開牙關,往深處吻。

左正誼輕喘一聲,哭累了沒力氣反抗。

紀決越親越不正經,吻得用力,手勁也大,在不該摸的地方一頓亂捏,左正誼渾身發抖,越發哭得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

他哭起來沒完,紀決親起來也沒完,故意與他作對似的,他多哭一聲,紀決就多弄他一下,左正誼腿都軟了,一半重量靠在墻上,一半重量跨在紀決腰上,淚眼模糊,渾身無力。

他不肯說究竟發生了什麽,只讓人猜。

其實也不難猜,哪個大俱樂部沒有過“宮鬥”?只是他太在意罷了。

一帆風順的天之驕子就是這樣,受不了一丁點磋磨。

紀決沒法對他的傷心感同身受,但很怕他的眼淚。他們親了好久,左正誼還是不停地哭,紀決無可奈何,簡直想跪下來求他:“別哭了,哥哥,你饒了我。”

“閉嘴。”左正誼哭得更厲害,抽噎了一聲,眼睛都快哭腫了。

“你再哭,我就要去WSND殺人放火了。”紀決說,“俱樂部就像臭男人,讓你傷心的都不是好東西,忘了他吧。”

“……”

好蹩腳的笑話,左正誼笑不出來。

紀決不得不從正面角度安慰他:“別胡思亂想了,你不會離開WSND,他們求你留下還來不及呢?怎麽會讓你走?”

“真的嗎?”

“真的。”紀決肯定地說,“隊內矛盾在所難免,大家都一樣,我們戰隊今天也吵架了,每天都吵。我覺得我和Gang遲早要走一個,而且走的肯定是菜的那個。”

“……”

“但你是WSND最厲害的人啊。”紀決說,“誰走你都不會走,安心吧,哥哥。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能哭,真要命……”

左正誼不吭聲,他哭得太累了,垂頭趴在紀決的肩膀上,一動不動。

他很少這樣直白地表現出依賴,紀決頓時抱得更緊,近乎享受地摟著他,嗅了嗅他頸間的氣息。

左正誼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好像是沐浴露的味道,也可能是洗發水的味道。

紀決嗅了又嗅,忽然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左正誼被咬得一顫,低聲說:“你好煩。”

“你只會這句。”紀決忍不住嘲笑。

左正誼氣得一哽:“你煩死了!”

紀決:“嗯嗯,還會變句式。”

“……”

左正誼在他後背上捶了一拳,用力不小,紀決差點內傷,但仍然抱得很穩,一晃都不晃。

左正誼不再說話。

他知道是他小題大做,什麽都還沒發生,他卻感覺天塌了,自己已經被砸在底下。

怎麽會呢?區區一個鄭茂,有什麽本事捅破他的天?

不管許宗平和鄭茂是什麽關系,電競俱樂部最看重的永遠是成績,鄭茂也怕輸,沒人不怕輸。

“放我下來。”左正誼在紀決身上拱動了一下,“我要回去了。”

“不哭了?”

“嗯。”

“不哭了就甩掉我,我真是你的工具人,哥哥。”紀決佯裝傷心,放左正誼雙腳落地,“你親我一下吧,就當給工具人的辛苦費。”

“……”

左正誼頓了頓,用濕漉漉的眼神示意紀決靠過來。後者立刻靠近,還充滿儀式感地閉上眼睛,下一秒,他收獲了一個柔軟的吻。

左正誼吻得不太誠心,輕輕碰一下就分開了。

紀決不滿意,拉住左正誼不準他走,剛要開口說點什麽,他手機忽然響了,是俱樂部打來的電話。

“餵?”紀決換了副態度,對外人總是冷漠的,“我在外面吹吹風,等會就回去。”

他們靠得近,左正誼能聽見他的通話。

對面那個人似乎是蠍子的領導,說的是:“官博發了,你轉發一下吧。”

紀決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左正誼問:“什麽事?”

“沒大事。”紀決說,“下一場禁賽就結束了,我得上場。但最近輿論不好,蠍子想澄清點東西,總不能一直挨罵。”

“澄清什麽?你走後門的事?”

“嗯。”

“這個怎麽澄清?”紀國源確實是紀決的親爹,總不能說他們不是一家人吧?

左正誼不解,掏出手機準備上微博看一眼。

紀決卻按住他的手,神色莫名有點尷尬:“你別看好不好?”

“為什麽?”左正誼面露狐疑,當著紀決的面打開手機,搜蠍子的官博,“我偏要看。”

“好吧,那你不許笑我。”

紀決露出了幾乎從未有過的窘迫神色。

左正誼點開蠍子發的長圖,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整整齊齊的游戲ID,都是紀決在最近四年裏曾經用過的。

四個賽季,二十多個賬號,十幾個登過國服前十。

“……這是什麽?”左正誼剛哭過有點頭暈,沒太看懂。

紀決被揭了老底,只好對他坦白:“是我打不上職業的四年裏,努力追你的證據。”

左正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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