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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剖心(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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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正誼仿佛被金至秀附體了,紀決措辭簡單,他卻好像聽不懂中國話,濕潤的眼睛裏露出茫然的神色。

“你追了我四年嗎?”

“是啊,哥哥。”

“……”

夜風揚起左正誼的發絲,露出一塊光潔的額頭,他還發著呆,紀決的手忽然覆上來,摸了摸說:“有點燙,你不會著涼了吧?”

話音未落又抱他,假借取暖把他重新壓到墻上,還順勢抽走了他的手機。

左正誼手裏一空,眼前是紀決無限逼近的臉,還未出口的詞句被堵在唇齒間,變成一聲喘息。

“你又親我幹什麽……”

左正誼推不動人,十分惱火,一巴掌抽過去,打在紀決肩膀上,沒造成什麽傷害,紀決反而更來勁了,捉住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放,膝蓋用力一拱,分開他的腿,做出一個把他按在墻上侵犯的姿勢,繼續接吻。

左正誼掙紮不得,紀決想要的顯然也不只是接吻。

幸虧這地方偏僻,有茂密的樹枝遮擋,否則他們兩個遲早得身敗名裂。

紀決沒解他的衣服,但隔著衣服的動作也太過火了,左正誼的腿又被擡了起來,不知什麽時候纏上了紀決的腰,他稀裏糊塗頭腦發暈,被吻得熏熏然,嘴唇封得嚴密,唯有鼻腔能發出聲響,像是一聲聲微弱的貓叫。

親了好久左正誼才反應過來,這好像是轉移話題的手段——紀決不想讓他仔細看那條微博,也不讓他開口問。

為什麽?

難道追他是不光彩的事?那四年裏發生了什麽?

“你放開我。”左正誼拼命掙動了下,嘴唇稍一解脫,就威脅道,“再亂親我殺了你。”

“殺吧。”紀決竟然說,“我願意死在你手上。”

左正誼瞪他一眼,不悅道:“我不喜歡你這樣,像個油腔滑調的死渣男,回避重點,轉移話題,什麽都不讓我問,你在糊弄什麽呢?”

“……”

紀決微微一頓,沒說話。

不說話等於默認,他果然是想轉移話題。

越是這樣,左正誼越要追問緣由:“快說,你有什麽事瞞著我?趕緊坦白。”

“……”

他一副你不坦白我要生氣了的模樣,紀決拗不過他,只好把他放下來,緊接著往懷裏一按,不給左正誼看自己的表情。

這真是稀奇。

紀決鮮少有臉皮這麽薄的時候,說一句話要斟酌三秒,他好像不是在對左正誼袒露心聲,而是在放血——就有這麽痛苦。

“四年前,你走之後,”他說,“我想追到上海去,但我沒錢,也沒本事。以前我騙你說不會打游戲,其實不算說謊。我只會玩一點,沒多厲害。”

“沒多厲害”。

這是實話還是自謙,要看以什麽標準來衡量“厲害”。

如果是跟左正誼比,整個電競圈也沒幾個厲害的人。

但能當上職業選手的,都已經是頂尖高手了,各方面素質極高。

再下一級是各大平臺的游戲主播,這批人也厲害,但不見得能打職業,娛樂性大於競技性。

——其中也有個別人擁有打職業的水平,但僅僅是個別。

再往下呢?是游戲中的路人王、無名高手。

他們擅長的英雄不多,也不在乎什麽團隊,只憑一手絕活英雄打排名,在路人局瘋狂carry,乍一看也挺厲害,但如果上了賽場,遇到湯米那種教練,隨便一BAN就被治服了。

想玩絕活?門都沒有。

畢竟左正誼被“五BAN法師”都難受,何況絕活哥。

四年前的紀決就處於這個等級。

不能說不厲害,但也厲害不到哪兒去。如果他肯開攝像頭賣臉,當個知名游戲主播不難。

“當時我想,要不我去當主播算了。”

紀決說:“但直播圈和電競圈雖然有密切聯系,卻不一樣,那兒離你有點遠。而且我知道,你也不會喜歡游戲主播,就算我紅遍大江南北,賺得盆滿缽滿,在你眼裏也不值一提。我只有親自打敗你,或是有資格和你並肩戰鬥,你才會高看我一眼,不再把我當沒用的弟弟,而是一個——和你般配的男人。”

“說什麽亂七八糟的……”左正誼不認為自己這麽想,伸手去堵紀決的嘴。

他沒摸到,反而被捉住手腕控制住了。

紀決癡迷於他身上的每一個部位,喜歡吻他的唇,也喜歡吻他的手。

對電競選手來說,手比唇更私密更重要,當指尖被含住的時候,左正誼下意識往回抽,但紀決的牙齒細細地磨著他,吻了又舔,不準他收回。

五根手指一一舔過之後,紀決的唇舌從他的手背滑到手腕上,咬住左正誼胳膊上的嫩肉,落下一連串細密的濕吻。

左正誼被弄得受不了了,面皮一熱,尷尬地罵:“變態!你好好說話行不?”

“我需要你。”紀決擡起頭,“你覺得我為什麽要追著你跑?第一年,我為了擴充英雄池,把主流打野英雄全練一遍,冷門的也練了,沖排名找俱樂部試訓,卻因為單英雄勝率不夠高被拒絕;第二年,我開始開小號從頭打勝率,把我會的英雄都打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再去試訓的時候,卻被告知打野被削弱,大部分戰隊都不招打野了……”

紀決緊緊抓著他的手臂:“這個理由是不是很離譜?但我當時信了,後來才知道,他們不是不招打野,只是不招我。我不明白為什麽,是我不夠強?還是打法風格有問題?總之,我跑了幾家俱樂部,都被拒了,包括WSND。”

左正誼瞪大眼睛:“你來過WSND?”

“嗯。”紀決輕笑了下,“你隊每年夏天有一段時間固定招人,我混在報名的人群裏,心裏想著你,沒發揮好,第一輪就被刷了。”

“……”

左正誼也想笑,但笑不出來。

“第三年我有點消沈,狀態大不如前。恰好我爸媽回來了,他們搞得我每天都很煩……”紀決長舒一口氣,似乎直到現在提起父母他仍然覺得煩,不得不暫歇幾秒壓下心底那股火。

“他們不讚同我打職業,對我指手畫腳。我每天熬夜反向沖分,白天和他們吵架。到了第四年——也就是去年,我打野的狀態糟糕透了,剛好是AD強勢版本,我就改練AD,沒想到效果還不錯。”

“當時聽說蠍子在招AD,我就把沖分記錄和勝率信息打包發了過去,他們邀請我試訓,我這才有機會走上職業賽場,光鮮亮麗地來到你面前。”紀決不自覺地加大手勁,狠狠勒住左正誼的腰,“但其實我一點也不光鮮,我是從泥裏爬過來的,哥哥。”

他嗓音發抖,帶幾分羞恥的顫音。

——比自稱要當左正誼的狗的時候還要羞恥。

準確地說,那時候他不羞恥,他對左正誼說過很多遍喜歡和很多遍愛,趴在左正誼腳邊當狗也只是他故意而為的卑微伎倆,上面覆蓋一層厚厚的偽裝。

他游刃有餘,想高就高,就低就低。

直到今晚被揭了老底,紀決才不得不露出偽裝之下的本色,伎倆不好用了,藏不住他那些年的狼狽。

那些不是值得炫耀的深情,是丟臉的窩囊歷史。

每一年,每一年,他多失敗一次,就多一次無能的證明。

那些證明齊聲嘲笑他:你不配。

“左正誼是天才,你是什麽東西?”

“都怪你,為什麽要站得那麽高?”紀決抱著左正誼,明明在低頭,卻有仰視的味道,“我做夢都想把你拉下來,按到床上,然後——”

然後什麽,不方便直說,紀決用行動稍微解釋了一下。

左正誼今夜的淚早已幹透,臉頰被風吹得發澀,唇邊溢出另一種濕。

他沒法開口,昏沈沈的大腦也沒能把紀決的告白消化幹凈。

人與人之間確有差別,有些人看似玩世不恭,其實內心情緒豐富,心思深沈覆雜,比如紀決。

也有些人看似多愁善感,動輒哭個不停,連綽號都叫黛玉,內心卻難以理解“愛情究竟是什麽東西”,腦回路單純,感應力遲鈍。

紀決痛苦地剖心放血,他聽完的最直觀感受是:不至於吧,這有什麽難以啟齒的呢?

左正誼有點無語,他想,紀決的臉皮在該薄的時候不薄,不該薄的時候反倒薄起來了,難道這就是他上次說的“假慘才值得賣,真慘是丟臉”?

原來如此。

“我又不會笑你。”左正誼從深吻裏掙脫,好心安慰,“那些經歷哪能算丟臉?照你的邏輯,我也有很多丟臉的事呢,我想想……呃,好像沒有,不好意思。”

紀決:“……”

左正誼燦爛一笑——這是他今晚的第一個笑容,紀決的坦白無疑討好到了他。

他獎賞似的主動親了親紀決的嘴角,誇他:“謝謝你,紀決,你讓我的心情變好了,我暫且就承認你是我的男朋友吧。”

“你可真有禮貌呢,哥哥。”紀決說,“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是你的男朋友,你對這件事的認識還是不夠深刻。”

“哦。”

左正誼不以為意,把自己的手機從紀決兜裏撈出來,解鎖之後,界面仍停留在微博上。

蠍子的官博沒發任何煽情內容,只用幾張圖和一些數據,客觀地展示出紀決不為人知的四年,以此來證明他很努力,是靠自己的雙手走上職業賽場,與所謂的後臺沒有任何關系。

左正誼用大號點了個讚。

他仍然靠在紀決懷裏,這個姿勢很舒服,他習慣了,靠住就不願意動,半晌才打了個呵欠,問:“你爸媽為什麽會註資蠍子?”

“閑的唄。”紀決嗤笑一聲,“想用經濟手段幹涉我,除了給我抹黑,還有什麽用?”

“你不花他們的錢?”

“嗯,但我媽有時會給我買東西,我扔出去她就鬧,只能收著。”

“……”

左正誼聞言想起小時候的事,失笑道:“以前我把我爸的錢扔出去,你可不讚同呢,非要拿他的臭錢去吃火鍋。”

紀決哽了下:“現在我跟你感同身受了。”

“怎麽說?”

“很簡單,收了錢就要聽他們的話,再也沒有自由,也沒資格恨了。”紀決擡起左正誼的下巴親了一口,冷冰冰道,“我還沒恨夠呢,憑什麽讓他花錢買心安?”

左正誼點了點頭,沒應聲。

他似乎又不著急回基地了,想在紀決的懷裏睡一覺。

紀決問他:“你呢?後來和你爸那邊還有聯系嗎?”

“沒有。”左正誼撇了撇嘴,“別提了,晦氣,我也不需要他。”

他離開紀決的懷抱,站直身體,轉頭看了一眼WSND基地的方向,唉聲嘆氣:“哎,我還是得回去,希望周建康已經睡了,好煩。”

“我送你?”

“別,我們可是地下戀情。”他按住紀決,叫他站在原地不要動,“我先走,回頭給你發微信噢。拜拜,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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