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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女仙人的心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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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紅月是怎麽把若雪具體操作到魔界裏與魔王相認的。但大概能想象,她能做到護法,定然是沒少說我的壞話,現在唯一不能確定的是若雪對自己的新身份是否能夠接受。

若雪天資極高,早年便已修得了仙身,回魔界之後,修為更是長得飛快。

崆峒派的小輩們怕若雪挾私報覆,集結邪魔外道的勢力回來攻打我崆峒派,若雪通曉我崆峒所有隱秘,熟悉我崆峒一切術法,他若使壞,破了我空靈封印,讓邪氣源頭洩露,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比起後輩們的憂心,我倒是挺相信若雪的人格,畢竟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他的本質我還是可以擔保的。即便知道他真的回了魔界,我也還是相信他。

我對那些小輩擺了擺手,說:“左右現在沒出什麽事,胡亂猜忌無用,若他有朝一日真的膽敢犯我崆峒,我必輕自將他斬於劍下。”

然而回到住了幾百年的大殿裏,呆了幾日,院子裏沒有若雨嘰嘰喳喳的叫喚,沒有若雪時而走過門前停頓看我的身影,這個山巔好似忽然死寂下來一樣。

我呆不下去,到斷崖處若雨自閉的山洞去探望了下他。

“你可知錯,知錯就放你出來,不知錯我就關你在這裏然後自己雲游天下去。”

他像個孩子一般,生氣地將頭撇到一側,看也不看我。

我嘆了口氣,然後就雲游天下去了。

我在世間走了五六年,遍聽江湖傳聞,若雪在魔界聲名日盛,儼然要成一派魔頭的陣勢,這期間,紅月可是幫了他不少忙。

但如今這都是外人的事,只要不碰到崆峒封印,別的都與我無甚關系。

我一個人在世間雲游,游得久了也覺得無聊,我細細思索了一番這幾十年裏的收徒事宜,陡覺自己很是失敗,一個徒弟喜歡自己卻喜歡得逾越了,另一個徒弟是沒有逾越,但卻整得怨懟了,到頭來看,我的衣缽還是沒有人繼承。

這讓我實在心煩,我仔細思量了一番,許是之前的那兩個徒弟與我性別不同,導致我們相處的有些困難,這次我若在收一個徒弟,那便收一個女徒弟吧。

於是我又收了一個女徒弟。

這是個資質極好、生性活潑卻又誠實善良的女孩子,我給她起名為若霜,不望她名流千古,也不要她知行知止了,只要她對得起自己的好天賦,做一個靈巧討喜的女孩子便行。

這次我特地探了她的元神,是個人,我便放心了。

我帶著她回了空靈之巔,告訴了她,她有個已經墮入魔道的前大師兄,又領著她去看了被關在斷崖山洞裏頭發胡子長了老長的二師兄,我告訴若霜:“你是女孩子,不要變成他們這樣。”

若霜眨眨眼看了看玉鐵柵欄裏面的二師兄,點了頭。

眨眼間,過了十年,這十年期間,我對我識人人品、眼光還有教育能力終於……產生了深深的質疑。

當山下的小輩第一千次跑到我跟前告狀,師叔祖又和某個師叔打起來了時。我只心累的擺手:“打吧,贏了回來我收拾她,輸了你們看著收拾就成。”想想這樣說似乎又顯得哪裏不對,便又一句吩咐,“別弄死了。”

我這第三個徒弟什麽都好,只是有一點,精力旺盛……太旺盛。

三天兩頭上房揭瓦,我初始和言細語的教育過,冷眉冷眼的呵斥過,一句“你再這樣我就趕你出師門”說了千八百遍了,對她楞是沒有半點作用。

想當年,若雪要是聽到這句話,那可是臉色都要白三天的。

我長嘆了口氣,現在的孩子真是越來越難帶了。

那天,若霜還是打贏了回來,她腫著一只眼驕傲的告訴我:“師父,下面那幾個混賬東西又欺負廚房掃地的小廝,我幫小廝揍回去了,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恃強淩弱,姑奶奶打不死他!”

我揉了揉額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能用腦子解決問題麽?”

她揉了揉鼻子,有些得意地說:“還是拳頭比較方便。”

這是一個嬌滴滴的大閨女該說出的話麽!我一聲嘆息,放下了書。看看她現在又想想她小時候的模樣。

唉……心塞!

“去把書房打掃了。”我罰她,“掃幹凈點。”

“哎,好叻。”她愉快的應了,半點也沒覺得是我在罰她。我仰望天空沈默無言,一個女徒弟心眼粗到這種地步……雖然從她性別上看是個女子,可是我怎麽覺著她的身體裏還住著一個男子的靈魂呢?

那日若霜收拾書房時,拖了一個大箱子出來,我第一次看見此物,問她:“這是什麽?”

“不知道,從書房閣樓上的犄角旮旯裏翻出來的,看起來有很長一段日子沒人動過了。我怕黴了,拖出來曬曬。”她說著打開箱子,裏面是滿滿的一摞畫卷,展開一看,畫裏無一不是同一個女子的面容,或靜立山巔,或臥於寢榻,神色不管笑是怒,總是帶著兩三分散漫與不經意。

“師父這些都是你哎。”若霜展開一幅畫,倏爾哈哈一笑,“哎呀,這畫畫得真傳神。師父你看你。”

我瞥了一眼她手裏的畫。畫卷裏女子面如胭脂,她仰躺在垂柳酒池旁,被一個男子偷偷親吻。我胸膛一口氣差點沒喘得上來。

“師父,這男子是誰啊,你們這姿勢……”若霜爽朗一笑,“真是漂亮!”

聽聽,這是一個閨女該說出的話麽!我心底怒得不成樣,但礙於此事是我心底的一道隱傷,我面不改色的撒謊:“畫裏人是我,畫畫的人也是我,這男子是為師年少輕狂不懂事時的夢中情人,是幻想出來的,現在已經不頂用了,拿去燒了吧。”

若霜有些奇怪的看我:“可師父您這畫卷是不是可惜了……”

我起身回屋:“燒了燒了。”

關上房門那一瞬間我只覺得我的臉像是被火燒了似得發燙,多年前的一幕在我腦海中開始清晰地浮現出來,讓人的心裏慌亂。

我倚門站了一會兒,忽然嗅到一絲煙火味,拉開門縫往外一看,是若霜施了法,將那些畫卷盡數焚了個幹凈。

我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忍住了所有情緒,在屋裏枯坐著嘆息了一下午。心上總似乎有一種隱隱的感覺揮之不去, 窒悶的,難受的,像是萬千根針在我心上紮我一般。

若雪他……藏了不少事啊。

打那以後,日子還是照常過,只是若霜下山闖禍的次數漸漸變少了,我還道是這姑娘自己學會長大了,卻忽然有一天,若霜學會了新法術,向我嘚瑟完了之後感嘆了一句:“我練了三個月方能到此程度,但聞當年大師兄不過數個時辰之間便可成此術,我還真是差的太遠。”

我一楞:“你怎麽知道?”

若霜捂住嘴,扭捏了半天才告訴我:“我去斷崖找二師兄玩了。”

我沒有明令禁止若霜不能去看若雨,當下只瞥了瞥嘴:“玩可以,記住原則,不能放他出來。”

“為何?”

“你二師兄心性不穩,關著他,一來為定他心神,二來……若放他出來,他一準奔魔道而去。即便像你大師兄那樣的人都會入了魔,更何況是你二師兄,他那般心性極其容易被人左右。

若霜聽了這話沈默了許久才繼續道:“可大師兄入魔不是因為大師兄是魔王之子本就是魔族嗎?!”

我當即一楞,不知為何語氣突然有些不好道:“我說什麽便是什麽?我不管你從哪裏聽來的謠言,但今後休要在我面究根問底,你只需記得你只有若雨一個師兄便夠了!”

若霜聽了我這麽嚴肅正經的一番話,楞了好久才訥訥答道:“是,師父。”

我白了她一眼:“快去快回吧,以後遇事要多思少問,聽懂了嗎?”

若霜撓了撓頭,憨厚一笑:“知道了,師父,不過話說回來,大師兄都離開師門這麽多年了,師父言語之間對大師兄好似還是極為信任啊……”

這下我徹底沈默了。我當然是相信若雪的,他是我第一個弟子,全心全意教出來的徒弟,甚至可以當做我畢生最值得說與人炫耀的驕傲,雖然當時我並不知道他是魔族,可是那個孩子的本性我還是能信得過的,只是誰能夠選擇自己的出身呢?

錯,本就不在他。

若霜離開沒有多久,我便回屋子的小榻上躺了一會,我將小桌上的暗格打開,裏面放著一根通紅色的羽毛,我有仔細看了半晌,還是沒有發現這羽毛到底有何特異之處。

我起初上崆峒山修仙的時候,身上什麽都沒有,可就是憑借著衣服上掛著的一根紅色羽毛,當年的掌教師父便留下了我。

後來,我也曾問過掌教師父收留我的原因,他只搖搖頭說了句‘天機不可洩露’,自那以後這片紅色羽毛便一直陪伴了我這幾萬年。

我將它放了回去,想來,一片羽毛又能有什麽大名堂呢?我躺在小榻上睡去了,可是已有千年無夢的我卻突然做了一個嚇得我差點一睡不醒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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