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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若雪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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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這個弟子確不負我所望,讓他的名字響徹了神州大地,但他卻是用大逆不道、背叛師門的方式遺臭萬年的。

其實現在想想,若雪身上的優點還是很多的,比如他性格沈穩,行事果斷,有經世之才而深谙韜光養晦之道,但他唯一的不好……

就是喜歡我。

這點確實讓人有點難以啟齒捶胸頓足,可這件事定然是不能全都怪我的。

那年我接若雪回來的時候,已有三萬五百歲高齡,若雪才僅有五歲。我頂著一張二十歲的面孔活了三萬五百年,自然是活得坦坦蕩蕩,但卻忽略了若雪委婉曲折的成長心理。

若雪資質極好,不過二十五歲便修得不老之身,從此容貌再無變化,再後來他又學會了千變萬化之術,但從來也沒讓自己變得年輕一點,就頂著那張看起來比我稍大一點的面孔成天在我身邊晃悠。晃便晃吧,左右比我三萬零四百多歲呢。

我因著心理太過坦蕩,便也沒有在意,我住在空靈之巔,素日無人前來打擾,門派裏自然也沒人在意。直到事發之後,我才覺得,這小子心思實在藏得深。

若不是那日我貪杯喝多了酒,躺在酒池邊閉眼假寐,若雪上來親了我一口,在我耳邊呢喃了許多遍纏綿的“師父”二字,我怕是今日也不知道若雪的心思。

後來我才知道,那日的若雪乃是被一思慕他許久的女弟子下了藥,他急切趕回欲凈神祛毒,卻見我臉頰嫣紅的躺在酒池邊,這才忍不住了數十年來積攢的情意,上來啄了我一口。

盡管我當時醉酒假寐,神識卻還是能觀八方聽千面的,他這一口將我酒勁盡數啄光了去。但好在他沒有做什麽其他出格的事情,我顧及這我們師徒倆的面子,也沒有當面戳破他,只繼續裝睡。

最終若雪還是用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克制住了所有情緒和沖動,踉蹌離去,我這才睜開眼睛,望著崆峒巔天外繁星兀自反省。

我其實是個很傳統的師父,所以並未開放到可以接受這樣的‘師徒戀’,更何況是相差數萬年的這種禁忌之戀。

按照崆峒門的門規,出了這樣的情況,我該廢了若雪一身修為,並將他逐出師門以懲他大逆不道之罪的。

但若雪是我唯一的弟子,也是我一手帶大的小孩,養了這麽多年,就算是阿貓阿狗也是舍不得的,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於是我就只能將這件事藏在心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得過且過了。

可事情的發展已經出了端倪,我便得將這禁斷之戀的苗頭扼殺在搖籃裏,既然無法按門規處置,我便只能在心理上開導若雪,希望他能懸崖勒馬。

我先是旁敲側擊地與他說了一些古往今來師徒之間的事,還著重強調了一下‘師父就好似父母’這個觀點,然而若雪除卻點頭答應以外並未有什麽悔悟的反應,不經意間看我的眼神還是那般怪異。

我思忖了一晚上,覺得還是自己教育過程中出了差錯。但現在差錯已成,硬掰估計是掰不回來了,唯有采取極端手段。

我先是閉關,命若雪除非有性命攸關的大事,否則都不許來擾我。

我這一躲便躲了他整整三年。

出關之時,見到若雪的第一面,我心中還是想念的,只是我依然是一副冷臉的模樣。而他顯然比我更想念,平日裏正經嚴肅的臉上一直帶著一抹讓我感到不甚自在的微笑。眼神溫順得就像一只等待被撫摸的大狗,他說:“師父,這三年,我替您用心打理著崆峒派大小的事務。”

“嗯。”我淡淡點頭,將眼神放在了別處。

“師父,我每日皆有用功修行,一日也不敢懈怠。”

“嗯。”

“師父……”他垂下頭,唇邊有隱隱的笑,“我一直期待您,能早日出關。”

我沈默了,哥哥您能不能將您臉上那燦若桃花的神情收一收啊,是個人看到都知道你的心思了好麽?

他對我突如其來的閉關沒有埋怨,對我三年的不理不睬沒有感到委屈。他只是默默的做好了一切,等待著我再見他時誇他一兩句,就像小時候他練好了法術渴望我摸一摸他的頭頂,給他一塊糖一樣。

若雪其實並不像其他弟子一般想要修習多少法術變得如何強大,他只是希望我能夠時不時的對他關懷一下,誇上幾句就好了。若是以前都定然會毫不猶豫地對他加以褒獎,可如今我知道了他的心思,若是今日給他這樣的滿足,難免又會燃起他心中的希望之火。

於是我忍住了沒有誇他。

於接下來若雪便沈默了,我看得出,對於我的冷淡,他有些受傷。但他下一瞬又恢覆了慣常的自己。

只是在接下來的日子,偶爾我會看見他的目光悄悄的在我身上停留。三年的避而不見,好像並沒有改變什麽。

若雪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執著。

為了徹底斷了他的念想,我便又收了個徒弟,真的難以想象我為了將這孩子掰回正路的我是費了多少九曲心思啊。

接下來我便收了我人生中第二個徒弟。他雖然不及若雪天生仙骨但卻也算是天賦異稟。這個徒弟的來歷倒還算是正常——在南海游玩的時候撿的。

我給他賜名為‘若雨’,這名字也並非是要若雪的相對,只是我撿到他的時候,他周身裹著個青花被子被丟棄在海灘之上,確實像條鹹魚,本想叫他‘若魚’,只可惜實在過於難聽,便也只能用諧音的‘雨’字了。

自從我收了這個二徒弟以後,若雪就變得更加沈默了, 看我的眼神中也充滿了幽怨和委屈,簡直和貓咪吃不到小魚幹的樣子一模一樣啊,我登時感覺自己這幾萬年的石頭心都要被萌化了。

然而,冷靜如我,智慧如我,隱忍如我。為了掰正若雪,我在我二徒弟已經十八歲的時候,不顧若雪的反對,毅然決然地揮手給了二徒弟一百年的修為,以彌補他幼時的修行不足。

我像當年收若雪一樣,在崆峒山巔受萬千弟子叩拜,贈他仙劍,只是這次我不想弟子流芳百世了,只望他能知分寸明事理,行為舉止,知禮知節,固守倫理。

盡管我極力想要忽略若雪的眼神,但他站在我身後卻像是散發著幽怨力量的龐然大物,讓我整個人都極其難受。

若雨與若雪全然不同,他性格張揚,喜動不喜靜。自從若雨入門之後,若雪便更加沈默了,兩人在一起相處的時候,全都是若雨一個人在找話題。

“師兄你臉是被施了法術動不了麽,入門十幾年沒看你笑過。”

“師兄,我下次下山的時候想吃糖葫蘆和佛跳墻,我們一起去吃吧,我還聽說有一個地方有很好看的姑娘,要不要一起去看?”

“師兄,要是以後我被門下弟子欺負了,你和師父會不會幫我報仇啊?你說師父這麽疼我會不會把他們的頭擰下來當凳子坐?”

我在屋內聽得笑了。然後外面就開始傳來若雨哎哎痛叫:“師兄!師兄!我再也不說了!別打……哎喲!”

若雪自若雨入門之後便喜歡打他,練功練得不好打揍,說話說得討厭要打,做事做得慢了也要打,雖然若雪每次揍人總能找到理由,但我總覺得他是挾私報覆,甚至有時候收拾的劍氣幾乎都打得我門晃,想來是沒吝惜著力氣。

我心裏琢磨著若雪這廝應該是嫌我入門對若雨管教的少了,所以才讓他行差踏錯,現在若雨挨挨揍,說不定也挺好。

我本以為,招這麽一個活潑好動的弟子回來調節氣氛,也能讓若雪消了那對我的心思,將他的想法掰正,只可惜,我卻怎麽也沒想到這若雨更讓人費心。

若雨修行之時心急求快,最愛練成法術後跑到崆峒山下給小輩們表演。我只道若雨只是有點愛臭顯擺,他生性不壞,偶爾的虛榮還能讓促進他修行法術的積極性,所以也沒有刻意制止他。

但哪知道他竟敢憑著自己入門二十多年的功力去挑釁離崆峒山不遠處赤練山的赤鏈蛇妖。

這許多年來,赤鏈蛇一族已十分平靜,我們崆峒山與赤鏈山的妖精們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這若雨也不知到底是受了誰的挑撥,一下膨脹了起來,仗著自己那二十幾年的法力去赤鏈山與人家叫板。

這赤鏈蛇妖我也是熟悉的,一個女妖怪,最擅長的就是采陽補陰,若雨乃是修仙一族,又是男兒身,此間一去還不被她吸個幹凈?

他做出這事,雖有小輩起哄在側,但真正促使他去的,乃是他生性的自負與狂傲,他拜入我門下,我卻未令他收斂心性,反而放縱了他的氣焰,說來也還是我的錯。

去救他自然是我這個師父責無旁貸的事,那赤鏈蛇妖若聽說他是我的弟子,想來也會給我個面子屈服於我的淫威之下,只是為了能給若雨一個教訓。我並不打算親自去救他,而是讓若雪隔了三日之後才去。

可也就是這事,把先前好不容易瓣正心思修道的他大師兄……徹底推向了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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