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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三章 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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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必行回到酒桌後,藍琪點了一桌各式各樣的雞尾酒,讓大家自己選。除了楷璇堅持不碰酒精,每個人都喝了一兩杯。

酒至半酣,藍琪提議大家玩誠實勇敢。擊鼓傳花,讓夢紫背對他們調音樂。

第一輪的花就停在了言必行手裏。

言必行猶豫了一下,選了勇敢。

一桌大部分都是有家屬的人,其實玩誠實勇敢挺沒意思的。比如你不能讓方雨晴去親一下吳銘,那全桌人都要炸毛。言必行也是仗著自己有“家屬”,才選了勇敢。

藍琪會玩,鬼點子也多。言必行選了勇敢,藍琪轉了轉眼睛,提議道:“讓我姐躺地上,你在她身上做十個俯臥撐。”

楷璇抗議:“我又沒拿到花,憑什麽讓我去當道具?”

藍琪看全桌人都不說話,就自己做主:“那你下次拿到花免罰咯。”

楷璇挺不喜歡這個玩法,但是一群朋友在,也不好掃了大家的興。她像石頭一樣很僵硬地躺下,閉了眼睛。

言必行是輸了的人,自然聽任藍琪擺布。他的胳膊撐在楷璇兩側,慢慢彎曲胳膊。

楷璇幾乎能感覺到言必行的體溫和呼吸離她越來越近。她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言必行的鼻尖幾乎碰到了她的,一觸既分,緊接著又是第二次接近。

言必行的俯臥撐其實做的很快。十個俯臥撐不到三十秒。但楷璇簡直覺得自己經歷了煉獄一般的一個世紀。

言必行起來的時候沒出汗也沒氣喘,就是微微弓著身。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他為什麽不肯站直,只是一陣哄笑。

楷璇控制了三秒才控制住自己發抖的雙手,強忍著惡心若無其事地站起來,一身衣服都被汗濕了,仿佛做了俯臥撐的人是她。

大家的目光都追隨著言必行弓起來的身體,只有穆丹青盯著楷璇看了一秒,但也沒說話。

待二人落座,音樂再次響起,這次拿到花的是穆丹青。

穆丹青可不想當著眾人的面在吳銘身上做俯臥撐。要尷尬很可能是倆人一起尷尬,關鍵是如果穆丹青到時候尷尬不起來就更尷尬。於是穆丹青選了誠實。

藍琪笑說:“這個得吳哥問問題。他最了解你,我們都問不到點子上。”

吳銘想了半天,問了個不那麽黃暴但是大家也都能接受的問題:“你的初吻是跟誰?”

穆丹青若有若無地掃了熊家兄妹一眼,楷璇心裏咯噔一下。果然下一秒這個楞頭青就真的很誠實:“楷璇。”

言必行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他知道楷璇對弟弟好,又為了弟弟打工又和弟弟一個旅館之類的。他不介意的前提是這真的是表弟,而且是個gay。但是正常人,誰的初吻會是自己的表姐呢?

熊峰還不嫌事兒大似的,拿出手機:“那圖片我換了幾次手機都還珍藏著呢。你剛要是說什麽其他人,我倒是要拿出來跟你說道說道。”他一邊說一邊找到那張高糊畫質的圖片,發進了一群人剛剛組起來的微信群。

楷璇打開圖片,夜色下穆丹青衣著單薄,楷璇披著兩件校服,踮著腳尖碰著穆丹青的嘴唇。因為畫質高糊,穆丹青原本驚訝的神色被弱化了許多,在夜色下似乎面目溫柔。

吳銘倒是不在意,看完圖片就笑:“這個問題問的很值。我是青春期就知道自己只喜歡男人,但還不知道丹青小時候喜歡過女孩子。”

言必行勉強收斂了神色,也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誰還沒早戀過幾次。”

楷璇想解釋,但是下一輪音樂已經開始了。

下一個拿到花的是梁雨。梁雨選了誠實。潘老師不在,就又是藍琪提了問題:“潘老師年齡不小了,你們什麽時候結婚啊?”

梁雨一下午都興致不高,聽了這個問題勉強笑了下:“他不小了,但是我還小啊。早著呢。”

藍琪追問:“上次爬山都聽說你已經住在他父母家了,好事將近,你這沒說實話吧?”

楷璇主動接過話,笑著給藍琪手裏推過去一杯巴哈馬媽媽:“人家梁雨只接了一朵花,你要問連環問題麽?剩下的問題就著酒咽進去,下次轉到梁雨再問。”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宇清來了除了他們之外的第一批客人。楷璇他們一大群人拼著三張桌子再這樣鬧下去影響宇清生意,就自覺散了。

穆丹青惦記著給楷璇錢的事兒,叫住楷璇讓她多留一會兒。梁雨也暗地裏給楷璇發了個短信:“璇姐,一會兒別走,陪我說說話。”

楷璇這才意識到梁雨原本約她可能意思就是單獨聊聊,結果被楷璇弄了個這麽大的聚會。楷璇也不動聲色地給梁雨回覆:“我跟花兒有幾句話說,你先坐著等我一下。”

言必行見楷璇遲遲不走,來催促她:“一起回學校吧?”

正趕上穆丹青從後面拿了錢來叫楷璇。

楷璇吃不準梁雨要單獨跟她說話的事兒能不能讓穆丹青知道,也吃不準這個一席長談的架勢要談多久,只得對言必行說:“我和穆丹青這邊還有些事兒要解決。你先回學校,不用等我。”

言必行皺著眉頭打量了一眼穆丹青,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等言必行走了,穆丹青才後知後覺地問:“言哥連gay的醋都吃啊?”

楷璇擡高手拍了下他的光頭:“還不是你小子胡說?咱那個能算接吻嗎?這下好了,我回去還得費勁兒解釋。”

穆丹青嘿嘿笑:“言哥又不是不講理的人。兩句話就說清楚的事兒,不行還可以讓他去問熊峰。”

楷璇作勢要踢他:“就你屁話多。我不知道解釋啊?單獨留下我什麽事兒?”

穆丹青從口袋裏掏出來個大紅包,很誇張地鞠躬雙手奉上:“璇姐過年好,小的給您拜晚年啦。”

楷璇知道他要還錢,沒準還要加利息。這錢楷璇收得心安理得。她接過紅包,也沒打開數數,而是自己也掏出來一個相對更薄的紅包:“不能光讓你們小輩孝敬我。我這個就是意思意思,沒多少錢,是個心意。祝你新年身體棒,掙錢多。”

和穆丹青這邊解決完問題,楷璇在宇清門口找到了凍得發抖的梁雨。

“怎麽不在裏面等?”

“剛熊峰問我要不要一起回音樂學院,我跟他說潘老師來接我,就出來假裝等車了。”

B市三月份還挺春寒料峭的。天色已經接近黃昏,室外不是聊天的好地方。楷璇和梁雨兩個人走進一家珍珠奶茶店,找了個鄰窗的卡座,一人要了一杯熱奶茶。

梁雨顯然是有備而來,主動開了口:“我不知道該不該跟潘老師繼續下去了。”

楷璇吸了口珍珠,慢慢咀嚼,沒說話。

梁雨淚光盈盈:“你說不會有結果的愛情還是愛情麽?”

楷璇很淡定地問:“你是說他不會跟你結婚?”

梁雨點點頭:“這話我不敢跟別人說,因為我怕別人說我是小三。但璇姐,我憋了這麽久真的很難受。潘老師已經結婚快五年了。”

楷璇點點頭:“你什麽時候知道他結婚的?”

梁雨的眼淚泫然欲滴:“好早了。基本上我一知道他的大名就百度了他。那時候我就知道他結婚了。所以我才盡量避免認識他的人知道我倆在一起了。”

“那你怎麽現在才覺得這段感情不會有結果?”

“他從一開始就跟我說他在辦離婚手續,跟我說辦好了就娶我。去年秋天他在我們學校上課的時候我才從別的同學那聽到他老婆暑假才生了二胎。就是他說要世界巡演的那段時間。我後來去質問他,他說因為婚姻法規定不能跟孕產婦離婚。等他老婆生完孩子一年,他一定起訴離婚。他跟我說他跟他老婆從結婚開始就沒有感情。”

楷璇面無表情地問:“去年暑假生孩子的話,今年暑假哺乳期就結束了。你怎麽不再等一等?”

梁雨哭著說:“問題的關鍵不是:感情破裂怎麽會有二胎嗎?我算了算他老婆懷孕的時間,差不多剛好是在他一開始讓我把‘情書’退回給我同學的時候。如果他一邊讓老婆懷孕一邊故意在外面勾搭女生……我都不敢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還有他爸媽,兒媳婦懷二胎還縱容兒子帶別的女生回家,這三觀要碎一地啊。”

楷璇心說世界就像嗑瓜子嗑出個臭蟲,啥“仁兒”都有。你們年輕人還是見識短淺。楷璇這個歲數已經不能被梨花帶雨地梁雨的這個狗血故事打動了。她如老僧入定一般平平板板地問:“所以你打算怎麽辦呢?”

梁雨哭道:“我是喜歡他的,我也很肯定他喜歡我。我不想和他分手,可是他絕對不可能真的為了我離婚,我當小三的事情也不可能一直瞞得住全世界。這樣糾纏著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楷璇拍拍梁雨的後背:“你的理智已經告訴你必須分手了。你的感情不想分手。這事兒我的態度很明確:早分早輕松。但我知道誰勸你都沒用,還得靠你自己想通。左右不過是早一點晚一點的事兒,你一個年輕人,保護好自己就行了。”

梁雨控訴道:“璇姐你怎麽能這麽淡定。你的同情心呢?”

楷璇有點虛弱地輕嗤了一聲:“早在我當年破壞軍婚的時候就餵了狗了。”

梁雨頓住了:“破壞什麽?”

楷璇笑了笑:“年輕人,你現在走的路不過是我當年走過的老路。我被軍醫大除名就是因為我和已婚教官不清不楚。那教官的老婆還是個上校的女兒,另一個軍區政工團的。當時我也是魔怔,誰勸都不聽,覺得天大地大就他一個順眼的男人。給普通人當小三頂多就是被罵罵,插足軍人的婚姻可是要判刑的。”

梁雨哭都忘了,張大了嘴:“什麽樣的男人值得你為他毀了前途?”

楷璇冷笑了一聲:“一個特別普通的男人。要說哪裏好,大概就是身材好吧。”

說完身材好,楷璇突然想到穆丹青那一身塊狀的肌肉。她搖了搖頭,把腦海裏的影子甩出去,繼續說:“不過部隊裏最不缺的就是身材好的男人。他是我們班輔導員,又是思政老師,我當時是個刺頭兒,不服管,每天被他叫到辦公室訓話。我覺得我當時可能有點斯德哥爾摩吧。他會罰我太陽底下站軍姿五小時,也會給我送綠豆湯和藿香正氣水。明明叫我做二百個蹲起的是他,做完之後他幫我按摩發抖的腿我就特別感動。我主動申請去武川救災,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還是因為有他在。”

梁雨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你的腿,跟他有關系嗎?”

“我覺得沒有,他覺得有。我自己覺得是我不服從上級指揮,他覺得他當時完全有機會強行把我拉開。反正後來他對我心懷愧疚,我的腿覆健得差不多之後回班,他對我是百般的特殊照顧。扶著我上樓下樓之類的都是小事,他還會問同學們借來我落下的課堂筆記,把我帶到他辦公室盯著我補課。”

梁雨掩著嘴:“後來呢?”

楷璇面無表情,好像說的是別人的故事:“後來有一次周末我和同學喝了點酒。軍校生難得能出學校吃飯,喝酒簡直沒數。我喝得有點多,下午去他辦公室抄筆記的時候就……”

楷璇似乎難得的為過去的事動容了一下,但這個輕微的停頓只有半秒,緊接著她就繼續平靜地說:“稀裏糊塗發生了些不該發生的事,再後來是一有空閑時間就會在他辦公室來一發。經常不戴套。我一個學醫的,怎麽能知道外射不能避孕?可他說不戴套他更爽,我就隨便給他折騰。軍醫大管得嚴,我幾周才有一次去校外藥店的機會,連緊急避孕藥的服用時間都不一定趕得上。有一段時間我月經推遲,嚇得差點跳樓。我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進部隊的都是經過嚴格體檢的,沒病。”

梁雨喝了幾口奶茶,好像把震驚都和著奶茶吞了。停頓很久,她才說:“那你是怎麽下定決心和他分開的?”

楷璇的笑意裏終於露出一點苦澀的意味:“我當時覺得我懷孕了,去找他,他立馬就跟不認識我了一樣,翻臉不認人。他說他次次都射在外面,或者後半程戴套射進套子裏,我應該不會懷孕。我要是懷了,那一定是別的男人的。”

梁雨順著說:“是挺渣的。所以你就決心和他分手?”

楷璇低下眼睛:“哪能。那還能有後面破壞軍婚那一出好戲嗎?”

其實就是從那一天起,楷璇才覺得自己真正長大了,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了。她又恢覆了那種不帶感情的語調:“後來真的是僥幸中的僥幸,我沒懷孕。但我不能原諒他對我造成的傷害。我又哭著回去找他,告訴他我沒懷孕,我還很愛他。我勾引得他繼續和我上床,然後我把一張寫著時間地點的小條放到了政委桌上。”

楷璇有點神經質地笑起來:“那天天氣特別好,我又去他辦公室找他,故意沒鎖門。陽光灑在他的辦公桌上,暖洋洋地特別舒服。他把我按在桌子上這樣那樣的時候,政委帶著幾個人,推門而入。我至今忘不了他當時就被嚇軟了,不只那裏軟,還腿軟。然後我就是那個破壞軍婚的千古罪人了。”

楷璇沒有說的是,當時半裸的楷璇從桌上滑到地上,哭得特別逼真:“政委,秦教官□□我。那張紙條是我放您桌上的。您要替我做主啊!”她邊哭邊幹嘔,最後吐了一地。

梁雨好像被嚇到了,瞪大眼睛:“這對你有什麽好處?”

楷璇笑了:“我當時年輕啊,並不是做每件事都會考慮對自己有什麽好處。心情爽就夠了。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教官的老婆很快知道了他這些腌臜事兒。她念著一日夫妻百日恩,幫教官擺平了□□這個罪名,但鬧這麽大,通奸是跑不了的。我破壞軍婚,他也和他老婆離了婚。有這麽一出,他在部隊的升遷之路也就到頭了。”

傷敵一千自損一萬,除了至今仍不衰退的恨意,楷璇現在已經想不起自己當年的心路歷程了。不過這件事至少讓楷璇達到了兩個目的:一是報覆秦川,二是徹底離開軍醫大。楷璇知道謝振雲和劉沁梅不會放任她出事,一定會在送她出國、幫她再次高考和直接給她換一所大學裏選一個。

直接換學校太難了。大學轉學很罕見,更何況軍醫大不屬於教育系統。最終謝振雲和劉沁梅選擇“兩條腿走路”,一手準備高考,一手準備出國。

梁雨的奶茶已經喝完,咬著空吸管腮幫一鼓一鼓的。倆人一起沈默了很久,梁雨才說:“我懂了。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盡快從這件事裏抽身的。”

楷璇起身拍了拍梁雨的肩膀,把剩下的大半杯奶茶直接扔進垃圾桶,也沒說再見,頂著冷風就默默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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