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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下雨 手給你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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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尤語寧早早起床, 打算出去隨便走走,別新年頭一天就家裏蹲。

剛吃過湯圓出門,聞珩也轉著車鑰匙出來, 見到她揚起眉梢:“嘖, 你連我幾點出門都算好了?”

“……”尤語寧打了個哈欠,“這麽早出門嗎?”

“沒睡醒呢?”

倆人各講各的, 尤語寧點點頭,往電梯的方向走:“昨晚睡太晚了。”

原本還想著回家找找視頻, 看能不能找到七年前除夕夜在西州拍的那一條, 結果回家倒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要不是進門就開了空調,這一夜得把她凍感冒。

說話間已經到了電梯門口,這會兒沒多少人用電梯, 門打開裏面是空的。

尤語寧瞇縫著眼走進去,找了個角落靠著,腦袋磕在電梯壁上, 閉目養神。

昏昏沈沈的腦子讓她此刻有些後悔出門。

聞珩後面一步進了電梯, 瞥了她一眼, 按了一樓。

電梯裏十分安靜, 尤語寧快要睡著,被人喊醒:“等著我背你?”

什麽背不背的?

尤語寧迷迷糊糊地想著,睜開眼,聞珩的臉出現在眼前,電梯門開了又關。

“到了嗎?”她打著呵欠站直,看見聞珩按了下開門鍵, “謝謝。”

“是應該謝我。”聞珩說,“如果沒有我,你被別人背去賣了都不知道。”

“……”尤語寧清醒了幾分, “大年初一頭一天,別咒我呀。”

也許是對聞珩越來越信任,在這樣的地方她竟然也能安然入睡。

不過想想聞珩說的也很有道理,孤男寡女共處一個狹窄的密閉空間,本來就應該小心,她卻沒心沒肺地就地入睡。

這要是換了別人,還真挺危險。

尤語寧心不在焉地想著事情,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跟著聞珩到了他停車的地方。

低頭一看,自己的手已經搭上了副駕門把手。

“……”

尤語寧擡頭,撞進一雙正饒有興味看著她的眼。

聞珩手裏拿著車鑰匙按了下,“嘟嘟”響了兩聲,車燈一閃,解了鎖。

“那個……”尤語寧默默收回手,“你要去哪兒?”

“普寧寺。”

“好巧啊,我也是。”尤語寧厚著臉皮撒謊,“能搭下車嗎?”

聞珩靜默地看著她,半晌沒出聲。

“如果不方便的話……”

“也不是不行。”

尤語寧有些錯愕:“有什麽條件嗎?”

“你來當司機。”聞珩把車鑰匙丟給她,“總不能白坐人車。”

尤語寧穩穩當當地接住車鑰匙,將耳畔被風吹亂的頭發理了理,笑著點頭:“好,小尤司機為您服務。”

她原本是沒有目的地的。

但是遇上他,也就有了。

普寧寺在南華東南方向的杏花山上,這時節杏花還未盛開,但游客依然不少。

尤語寧雖然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也知道,普寧寺是國內幾大名寺之一,即便不是這樣本就香火鼎盛的日子,香客也會絡繹不絕。

他們到得不算早,在山腳下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停車的地方。

杏花山本就有盤山公路一直修建到山頂,原本尤語寧是想直接將車開到山上去的,怕聞珩這大少爺走不了這崎嶇山路,登不了這層層臺階。

但沒想到,剛到山腳聞珩就讓她找地方停車:“還想開上山去?既然都來祈福了,不知道心誠點?”

她只好聽他的將車停在山下,跟他一步一步往山上爬。

出生到現在,尤語寧很少去寺廟之類的地方。

她很迷信,相信命中註定,但卻不太會把對未來的期望寄托在這些事情上。

在她的世界裏,盡人事,聽天命,難過無法避免,只求不留遺憾。

仔細想來,她很少去這些地方大概還是因為她第一次在寺廟裏祈求任蓮可以重新愛她卻發現並沒有用以後吧。

那天她跪坐佛殿下,梵音鳴頌,香霧繚繞,簽筒在她手裏搖了幾轉,掉落一支下下簽。

解簽的師父說:“放下才是解脫。”

她才知道,原來有些事情,命中註定,不能改變。

後來呢?

後來的十幾年,任蓮果然沒再愛過她。

人人來求解脫,放下才是最徹底的解脫。

如今再次來普寧寺,尤語寧發現自己似乎沒有所求。

現在的生活或許算不上好,但已經比從前好了太多。

當然,如果任蓮能夠完全忘了她的存在,那便最好不過。

登山的一路都沒什麽話,香客們邊走邊玩,拍照留念。

沿路有各種小商小販,賣各種零食玩具,小孩子們一路走過去,難免吵著鬧著要買。

普寧寺的臺階很多層,每一層都不高,而且很陡,尤語寧平常運動不多,爬到一半就有些累了,叉著腰停下休息。

反觀聞珩,卻輕輕松松,大氣不喘,見她停下,還回頭輕嘲:“這就不行了?”

尤語寧為自己在山下擔心他這個大少爺爬不動山而後悔不已。

“你走吧,不用管我。”尤語寧擺擺手,怕自己耽誤他。

他一早就決定來普寧寺,而且還要用山腳爬到山頂來表達誠意,想來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

但她沒想到,聞珩當真什麽話也不說,頭也不回地就轉身離開。

失落自然無可避免,但尤語寧很快調整好心態,繼續往山上爬。

不知過去多久,眼前出現一瓶純凈水。

她擡頭,視線裏,聞珩去而覆返。

“別累壞了訛我。”他說,水瓶往她跟前又遞了遞。

那天天氣很好,杏花山上的陽光落在他明媚的臉上,尤語寧一眼難忘。

她很難形容得出那種感覺。

從小到大,她總是被人忽略,被人拋棄,他們離開,不會因為想起她去而覆返。

那夜尤啟年一去不回,任蓮全心全意地哄著哭鬧的尤語嘉回房間睡覺,只有她是孤單的第三人稱,是可有可無、甚至多餘的旁白。

時至今日,她還記得當時面對雷雨和停電的夜晚的恐怖,也早就接受和習慣被人丟下這件事。

所以,剛剛聞珩頭也不回地離開後,她也只是短暫地感覺到失落,轉眼便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

只是,她沒想到聞珩會去而覆返。

甚至,帶回一瓶水——

在她口幹舌燥的這個瞬間。

見她久久沒有反應,聞珩疑惑挑眉:“不接是等著我擰瓶蓋?”

“謝謝。”

尤語寧立即回過神來,掩下覆雜情緒,伸手接過水瓶。

摸上瓶蓋正準備擰,才發現很松。

她低頭看,原來是早被人擰開。

“早知道你會假裝擰不開瓶蓋叫我幫忙,”聞珩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給你擰了,別妄想有機會裝柔弱。”

“……”

尤語寧也不知道,聞珩為什麽能把他做的每一件讓人感動的事,都用這樣欠揍的話說出來。

到達山頂普寧寺時已經快到中午,她體力不好,走得慢,跟聞珩的步伐不一致。

但還好,這一路他走走停停,似乎從沒想過要丟下她獨自離開。

尤語寧陪著聞珩進了佛殿。

他似乎很熟悉一切流程,跟殿裏的師父們也都認識,簡單聊了幾句就去跪拜、祈福、上香等等。

她只做了個旁觀者。

她好奇,像聞珩這樣桀驁不馴、囂張叛逆,狂妄自大仿佛不可一世的人,這樣心甘情願地一跪一拜,到底所求為何?

而這時的她也不知道,他一跪一拜,雙手合十的所求裏,只有她。

午飯是在齋堂裏吃的素齋,尤語寧習慣帶些現金在身上,捐了兩百的功德。

下山時冬日正午時分的陽光溫暖宜人,吃飽喝足之後尤語寧又開始犯困,每下一級臺階都感覺要睡著踩空。

“餵——”

困意朦朧中,尤語寧當真踩空。

整個人都往前撲、要摔倒墜落的瞬間,一只手緊緊地抓住了她。

尤語寧一瞬間睡意全無。

聞珩好看的眉擰出褶:“想什麽呢?”

“沒……”尤語寧揉了揉眼睛,“有點犯困。”

“……”

“行了,手給你牽,別真掉下去,到時候賴我一輩子。”

像是逼不得已做出的妥協,他的語氣那麽無奈,手指往下滑,牽住她手的動作卻那麽自然。

像是早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裏,演練了千百場。

也幸好,他因為緊張發抖而不得不緊握的右手垂在另一側,她看不見。

否則真怕她發現。

時隔九年,他再次心動難挨的瞬間。

這是尤語寧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被男生牽手。

溫暖掌心相貼,修長手指包裹住她手。

像是隆冬季節的火爐,明知它的溫度總會消失的,明知依賴它會上癮,但卻仍舊抵不住想要片刻貪歡。

她低下頭,看見他們掌心交握,如此親密,明明是連朋友都算不上的關系,卻有著這樣越界的暧昧。

或許應該拒絕。

但她做不出那樣的決定。

尤語寧跟著聞珩的節奏一步一步往山下走,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為他加速。

借著他的誤會,光明正大地回握緊他的手。

感受到她的小動作,聞珩面上表情微怔,俊秀的眉梢挑了下,嘴角不可控地微微上翹。

路過半山腰的解簽臺,忙了一上午的師父剛得空休憩,見到他便打招呼:“聞施主。”

聞珩腳步微頓,拉著尤語寧過去。

師父臉上帶笑,充滿智慧的雙眸略過尤語寧的臉,又看向聞珩:“看來如今你已得償所願了。”

尤語寧覺得好奇:這師父怎麽看了一眼就知道聞珩得償所願了?

還有,聞珩所願是什麽?

聞珩笑而不答,指了指解簽臺上的簽筒:“我再來一支?”

師父伸手示意:“請。”

聞珩牽著尤語寧的那只手沒放,只用一只手搖晃簽筒。

竹簽碰撞的清脆聲在半山的風裏響起,片刻後,一支竹簽被搖晃出來,掉落在已經掉了漆的古舊長條木桌上。

身穿黃色袈裟的師父伸手撿起細看,慈悲笑容浮現:“上上簽。”

尤語寧看得一楞一楞的,低聲感嘆:“運氣好好。”

師父聽見,問她:“女施主也來一支?”

尤語寧立即搖頭:“不用不用。”

她這輩子第一次抽簽也是唯一一次抽簽就是下下簽,再也不敢抽了。

師父對這支上上簽做了註解,又寫了祈福帶給他,話裏話外全是美好的祝福與恭喜之意。

聞珩將祈福帶系到一旁的樹上,滿樹的紅色祈福帶在陽光下隨風飄揚,向世人心中神佛送去祈願。

告別師父後倆人繼續往山下走,回到車裏尤語寧終於沒忍住問:“你經常來嗎?師父怎麽都認得你。”

聞珩坐在副駕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剛牽過尤語寧那只手的手指,像是在回味什麽,語氣懶散又敷衍:“也不是經常。”

不過就是每年的大年初一,他都會來這裏替她祈福罷了。

他長得那麽好看,還給普寧寺捐了廂房,認得他很正常。

又不是誰都像她一樣,對他這張臉那麽健忘。

尤語寧沒想那麽多,當真以為他不是經常來,一邊倒車一邊感嘆:“那師父的記憶力真好,換作是我的話,肯定不記得你長什麽樣。”

聞珩摩挲手指的動作一頓,斂了眼瞼,聲音微不可聞:“嗯。”

尤語寧見他忽然間好像興致不高,以為他是聽見自己說的話不高興,便解釋了下:“我這人有個毛病,總是記不住臉,長得再好看都記不住,除非經常看,看很多眼。”

聞珩掀了掀眼皮:“所以你記住我,偷看了多少眼?”

尤語寧:“……”

回程的路剛走到一半,尤語寧的電話瘋狂地響起來。

她騰出手找出來手機接聽,因為還要開車又找不到耳機,加上來電顯示是橘子,應該是新年的祝福電話,沒什麽秘密,她便直接打開了免提。

“寧寶!”不待尤語寧發出聲音,橘子激動的大嗓門便直接在車裏炸開,“好消息!“

尤語寧下意識從後視鏡裏偷偷觀察聞珩的反應,見他姿勢隨意地靠坐在副駕駛低頭玩手機,似乎對她的電話內容毫不在意。

“怎麽啦?”尤語寧將聲音稍微調小了些,十分配合橘子爆棚的傾訴欲。

橘子的聲音和語氣都難掩激動笑意:“你有沒有聽《他夏》?!”

“還沒來得及,好像昨天上線的?”

“對啊!昨晚八點,跟你同一個時間檔!但是!但是!”橘子幾乎是壓著尖叫,“昨晚沒時間,我也是剛剛才去關註了一下,你知道嗎,這部劇簡直是毀了!”

“……”尤語寧稍稍噎了下,“橘子,收益不好,會影響我們獎金的,你怎麽那麽高興?”

“哎呀不管啦!我就是高興嘛!這種打臉的事情,雖然不是發生在我身上,但我還是覺得好爽哦,你不覺得嗎?!”

“……”

還真沒太大感覺。

如果這部劇反響很好,好評如潮,尤語寧捫心自問,做不到替甜燭高興,也不會覺得與有榮焉。

她沒那麽高尚。

但如果真的像橘子說的毀了那麽嚴重,她也不會幸災樂禍。

畢竟,工作室也需要正面的影響,最主要的還是……

錢。

橘子不管尤語寧爽不爽,反正她是真的爽了,繼續吧啦吧啦:“你都不知道,網上現在都在罵,說她實力不夠,明明禦姐音出道,卻偏要配甜妹,說她這部劇的配音像夾子,像嗓子裏卡拖鞋,還叫她多練練再出來接活。”

“你知道嗎,網友們還說,等等啊,我給你念念她們的原話:我真無語,本來看了原著很期待的,結果就這?到底有沒有了解過角色啊,是甜妹不是做作的夾子好嗎?真的氣死我,原本聽說是游魚來配我還狠狠期待了一把,結果半路殺出來個這?還以為多厲害呢,就這嗎?”

“另一個網友在樓中樓評論:就是就是!論配音還得是我們家游魚,最近的《故園》大家都聽了嗎?一整個愛住!我們家游魚的轉型之作,禦姐音直接讓你神魂顛倒!”

“樓上加一!我就是聽了《故園》後路轉粉的,之前也聽過很多游魚寶貝的作品,但因為都是甜妹,我本人對甜妹沒什麽太大感覺,所以沒粉上,但《故園》我是真的入坑了啊啊啊!”

“兩邊都不粉的路人來說一句,剛好《他夏》跟《故園》都聽了,確實游魚的能力更強一些,不愧是有多部作品的老人了。至於甜燭,可能因為是新人的關系吧,技巧和情感都有些欠缺,之前聽她的禦姐音還是不錯的,不知道為什麽會來配甜妹,如果實力不夠,暫時還是留在自己的舒適區比較好,畢竟《他夏》真的有很多人期待,現在聽了一集真的有點失望。”

“沒怎麽聽過廣播劇,純粹是看到熱搜進來的路人,看大家說的那些想問問是不是禦姐音更容易配好一些啊?”

“樓上的姐妹,不完全是哦,不信可以聽聽我們家游魚以前的甜妹作品,同樣精彩,絕對不會失望!”

橘子念得繪聲繪色,情感語氣都相當到位,讓人仿佛就在現場。

但是尤語寧知道,她應該只是挑了好的念,而那些評論區裏面,肯定還有甜燭的粉絲控場,以及自己的黑粉或者不喜歡自己的路人粉發表一些其他的不是那麽好的看法。

尤語寧聽得專註,直到電話裏橘子說:“聽見沒寧寶,大家都在誇——”

她才立即反應過來,聞珩在旁邊,有些話是不能在他面前說的。

不等橘子說完,尤語寧立即岔開:“橘子,我在開車,等下回家打給你我們再慢慢聊,一會兒就到。”

說完後不等橘子回應便直接將電話掛斷,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好險,差點就讓橘子說出口大家都在誇她這句話。

這要是讓聞珩聽見了,豈不是就知道自己就是游魚睡著了?

那她之前用游魚的身份給他打電話叫哥哥,哄他睡覺,昨晚還用游魚的身份叫他陪自己去看煙花,這些事就通通會被他知道。

光是想想都頭皮發麻。

偏偏聞珩在此時開了口:“你同事?”

尤語寧心口猛地一跳,強裝鎮定地應到:“嗯。”

“聽你們在聊游魚,之前沒怎麽關註過,你們是同一個工作室的?”

“……”尤語寧感覺好像快要披不住這個馬甲了,“對。”

“哦?原來這麽近,游魚竟然一直在我身邊?”

尤語寧:“……”

別再問了呀。

她現在又要開車,又要擔心他會問一些危險的問題,實在有點力不從心,沒腦子去現場編答案。

聞珩往後放松地一靠,手指在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越這樣,尤語寧越心慌,怕他說出什麽驚人之語。

往常他雖然說喜歡游魚,但從來沒有這麽強烈的好奇心。

現在他知道離得這麽近,保不齊想做些什麽。

好半晌,後視鏡裏,聞珩挑眉,嘴角笑意彌漫。

他說:“收假後,我就約她出來吃個飯。”

尤語寧差點一腳踩到剎車:“?”

大可不必真的!

聞珩似乎覺得這個想法很不錯,轉頭問她:“你覺得呢?”

尤語寧:“……”

我覺得不怎麽樣。

不要有這種奇奇怪怪的想法好不好,不要仗著長得帥又有錢就有這些恐怖的想法好不好。

尤語寧如坐針氈,甚至開錯了一條路,導航提醒:“您已偏離路線,已為您重新規劃。”

聞珩輕笑:“難不成聽見我說要約游魚出來吃飯,你吃醋,連導航都不會用了?”

尤語寧:“……”

感覺現在自己只有兩條路,要麽承認吃醋,要麽承認自己就是游魚。

“啊……”聞珩一副愧疚的表情,“不會讓你們姐妹之間反目成仇吧?”

尤語寧:“……”

閉嘴吧求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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