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念慈拿起送來的藥聞了聞, 又用指尖輕點放在嘴邊嘗了下，才轉身對司廷玉說道：“藥沒問題。”

司廷玉躺在床上悠哉悠哉的晃著二郎腿, “藥當然不會有問題, 這種容易讓人留下把柄的事情季言之不會做的。”

沐念慈倒是希望季言之能用這麽簡單的法子還好，如今敵人在暗他們在明，現在又在他們的地盤, 處處受制於人, 這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從前她只是認為這些也不難，只費力了些, 但是體會過才明白其中艱辛, 提心吊膽的滋味卻是是不好受

“如今我傷了, 雖有大夫作證，但是季言之不會全信, 不過信不信也無礙,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他的眼睛勾住了, 這樣才能沒空看其他的。”

季言之此人奸詐的程度感覺不弱於司廷玉，眼下為了避免兩人對上，就只有將沐念慈推出去。

不過沐念慈非但不覺得害怕，反而還有些期待呢。

“夫人，來人說略準備了些酒菜，要招待您。”

沐念慈冷笑一聲，“一路艱險, 夫君還被重傷，誰還有心思去參加什麽晚宴。”

司廷玉：“你。”

沐念慈一本正經的點點頭, 起身道：“沒錯, 飛燕，準備下。”

晚宴定然是要好好準備的。

飛燕打來些熱水, 沐念慈沐浴了一番換上一身薔薇色褥裙，發梳雙髻，頭戴一只巴掌大小的點翠蝴蝶型頭飾，耳戴一個珍珠墜，點好了清淡色的口脂。

靠在床邊的司廷玉嘖嘖了兩聲，讚嘆道：“夫人的容貌當真是艷壓群芳。”

他一本正經的還好，偏偏笑著，總多了一絲輕挑來，聽的她渾身不舒服。

“就屬你油嘴滑舌。”她嗔了句，卻並未生氣。

兩人成親這幾個月吵吵鬧鬧的也都習慣了，哪一日誰閉了嘴反而有些不舒服呢。

“雲霄在這守著，我帶著飛燕去了。”

門口已經有丫鬟在候著了，頭也不敢擡，一路上只看著地面，沐念慈都怕她撞了腦袋，好在是到了，屋內通火通明，好長一張桌子，上頭玲瑯滿目的擺滿了美酒佳肴，中間還有鮮花，可見主人的用心。

正中的位子上坐著蔡榮，左右手分別是夫人和季言之，其餘的竟然是縣令爺的妾室和子女，一家子足足有二十來人，倒是其樂融融。

按理說，迎客之時妾室不能來，但是看縣令一家，好像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沐念慈並未顯露出什麽來，坐到了季言之的身旁去。

她一來明顯屋內靜了不少，小心的看著她的臉色，好像生怕惹了她。

“原本司們主還重傷在床，郡主怕是沒有心思來的，只是我們淩安人好客，無論賓客來與不來，都是要請的。”

可是好一句好客，沐念慈只心中冷笑，面上還是客氣的笑笑，“我再怎麽難過夫君的病也不會有什麽起色，恰逢此機會，倒不如走走看看。”

她笑著說完，倒是縣令夫人的臉色一僵，怕是在心中罵她，夫君都傷了好像還不在乎似的，哪裏是一個夫人應該做的。

不過若真的這樣想也是正中她的下懷。

季言之笑著說了聲“還是郡主心胸豁達。”

“是是是，郡主豁達，我們淩安小地方不比上京，沒什麽好東西，還請郡主莫要嫌棄。”蔡榮油光滿面，更像那剛出油鍋的肉丸子了，他一擡手，幾個丫鬟魚貫而入，又是不知多少佳肴擺了上來。

光名貴的食材就有數十種，這在上京雖然大家族的桌子上也常見，但好歹也是三品以上抑或是勳貴人家才能有的待遇。

蔡榮不過區區小縣令，居然如此的闊綽，也不知他是真傻還是裝傻。

沐念慈暫時倒是摸不清他們，只笑著挨個品嘗了幾道，味道不錯，食材上乘。

“我在上京也少能碰到如此上乘的食材，縣令真是好口福。”

她說完這話，縣令好像沒有聽出來的樣子，只點頭跟著炫耀，說他們這食材是怎樣怎樣的好，只縣令夫人臉色一變，忙插話道：“郡主莫要笑話，我家爺是個粗人不懂這些，自然想拿好的招待郡主，好在我娘家是行商的，每每碰到好東西都會送過來給我們嘗嘗。”

沐念慈笑著嗯了一聲，倒是還有腦子的，縣令夫人此意就是這些都出自她的嫁妝與娘家，同縣沒什麽關系。

不過有沒有關系，總不能單憑這一張嘴。

季言之飲了一杯酒，淡笑著道：“司門門此番也是帶著任務的，如今傷了，倒是不好辦了。”

沐念慈斂了笑意，眉頭輕輕一皺，似是有些不耐煩，“的確是有些麻煩，所以有些事情只有我代勞了。”

縣令喝了不少的酒，臉紅的像是猴屁股，聽聞哈哈大笑道：“這不是胡鬧嗎，郡主一個女子，怎麽能做的了這些，賑災可是個爛攤子，還有那災銀，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呢。”

桌上的大人們都變了臉，縣令夫人直接上手一下下的扭著他胳膊，叫他不要再說了。

縣令肚子裏有點酒嘴就把持不住，他還不滿意夫人掐他，縣令夫人沒法子只能給他再倒酒，直接灌醉他還好點。

從縣令的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來，沐念慈一時不知他是不是裝的了，只看向季言之。

他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抱歉，蔡榮喝了酒就容易多說，不過也沒有說錯，郡主一個女子，還是不要插手這些的好。”

“你瞧不起女子？”沐念慈反問他。

“季某不敢，只是賑災一事，我也不瞞郡主，連我也束手無策。”季言之低著頭，一副帶著歉意的模樣。

沐念慈微微靠近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從前這事我不想管，只是如今既然來了，總不好空著手回去。”

季言之神色帶著探究，第一面起他認為這個女人不過就是京中的嬌嬌女，可是如今倒是有不同的見解了。

她並不簡單。

“季某全聽郡主的吩咐。”他只一言，並未多說什麽。

沐念慈盯著他棕色的眸子，笑了笑。

他們的側面坐著一個女子，不過十五六歲，正是花一般的年紀，生的端莊秀麗，只是看著季言之和郡主湊在一起耳語的眼神變的冷了些。

縣令已經喝的趴在了桌子上，哐當一聲驚了眾人，兩人這才坐正了回去。

“來人，把縣令扶到房中去歇息。”季言之起身對著沐念慈又道：“不知郡主可否有空，出去醒醒酒，淩安的夜晚也別有番滋味。”

沐念慈自然不會拒絕，只起身說好。

兩人並肩走在花園中，兩人一綠一粉，都是面容姣好，站在一起還真是奪人目，月光正盛，沐念慈喝了些酒，只臉上添了不少的醉意，飯桌上的淩厲少了不少。

“季某不勝酒力，幾杯下肚竟然亂了些分寸，這般約郡主出來，恐有冒犯，司門主知道後恐怕會介意，不如這就送郡主回去。”季言之試探道。

沐念慈擺了擺手，語氣有些落寞，“不用，他不會介意的。”頓了頓她才又道：“我也不介意。”

可能只是正常的話，但是孤男寡女身處花園之中，又逢著月色，講出來的都帶了層暧昧的味道。

而沐念慈又說不介意。

季言之謀子閃了閃，並未接話，只是接著往前走，前方昏暗，沐念慈又不熟悉這裏，腳踢到一塊凸起的石板，整個人向前跌了過去，倒是沒到地上，直接就到了他懷裏。

他瞧著精瘦的，貼近了才發現還是挺結實的，沐念慈臉一紅，忙起身倒退了幾步，“我該回去了。”

季言之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坦坦蕩蕩的，彬彬有禮道：“那季某送郡主回去。”

“不用了。”沐念慈馬上拒絕。

季言之也不勉強，叫來一個丫鬟讓她帶著郡主回去，見那抹亮色淡了，假石中才走出來一個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來。

“上京那邊來的消息，司廷玉和安寧郡主夫妻恩愛。”

季言之笑了笑，“我看倒是不能全信。”

胡子男也點了點頭，分析道：“單憑今日看，若真是恩愛，安寧郡主就不該此般行事，若兩人真的貌合神離，倒是省去我們許多麻煩。”

季言之沒有搭話，只是走了走神，後才問了聲，“都處理好了嗎。”

“放心，該留的不該留的都處理好了。”

司廷玉正看著手中的信件，聞聲說道：“查出來一些事情，你看看，同今日你見到的又什麽出入。”

沐念慈先是去洗漱又換了身衣裳才坐下來，她只一身白凈的裏衣，素面朝天的躺到了他旁邊去，不緊不慢的拿著信看了看。

這一看還真是了不得，沐念慈眉頭皺了起來。

冊子是季言之叫人送過來的賬，怎麽看都是極其不合理的。

“季言之說對於這次的災情他束手無策，我自然不信，災銀撥到黃原郡一共是一萬七千兩，其中三縣，每縣理應分到五千六百多兩，單說整蓋房屋上雖眼下蓋不得，但是暫時蓋些草棚安置村民，再加上吃用餘頭都已經是足夠，剩下的銀子應當還在庫中。

可是這筆錢如今分文未剩，災民連窩棚都沒有，五千六百兩銀子到了季言之手裏，他說束手無策？”

再往下看他的帳是怎麽記的，押送賑災銀途中遭受水災，丟失銀子一千多兩，運送途中遭匪劫財，損失三百兩，等等損失就寫滿了一張紙，最後送到的時候只餘下八百兩，一縣分得二百餘兩，全部救濟災民，分文未剩！”

饒是沐念慈看了這筆糊塗賬火也蹭的一下起了，貪官汙吏，自古滅不完，但這可是救命的銀錢，貪成這般也是著實囂張了，且駭人聽聞。

“我竟然不知還有如此荒唐的事，其餘郡縣怕也是這樣的情況，可他們怎麽敢的。”沐念慈少有這樣動怒的時候。

司廷玉倒是淡定許多，似乎已經事見慣了的，只示意他看信。

沐念慈這才壓著怒火往下看去。

司廷玉派出去的按照著他們說的去查了，還真是確有此事。

“時間段，暫時只能按照著他們說的先去查，單從這一點上看，季言之說的沒錯。”

沐念慈一簇眉頭，“他既然敢拿出來，自然是坐了十全的把握，肯定是查不出什麽來的。”

司廷玉晃了晃頭，“不過也算是厲害，天機閣的人都沒查出破綻來，能把證據摸的這麽幹凈。”

沐念慈只覺得背後一寒，能做到這樣的地步，豈不是真的做到了手眼通天。

“只怕要耗上許多時日了。”她喃喃道。

司廷玉晃著腿，無所謂道：“反正銀子找不出來，災民得不到安置，就不回去。”

沐念慈也跟著應和了一聲。

如今她既然跟著插手了，那也必須是有始有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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