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不怨

杜修文和思思一左一右扶著我上山，山中的一草一木都沒有變過，和三年前的景象一模一樣。那時，我一邊爬山一邊抱怨，我抱怨道：“我們為什麽非要選這個地方聚會呢，爬上去都累死了。”裴婉清恬淡一笑：“你不覺得你的性格和蕊兒姐的性格越來越像了麽？”我望著路邊的一切，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

我們登到山頂時天色已晚，如火的晚霞映著半邊的天空，如夢如幻。我回憶著幾間屋舍的方向，向右走了幾十步後看見了幾間屋舍，我走入屋中。屋舍比三年前更破舊了，蛛網結在屋中的梁上，屋中盡是灰塵。

我用手輕撫著屋中的每一件物品，上面的每一件都沾有大家的氣息，我不舍得松開自己的手。

思思一走進屋舍中就捂上了鼻子，厭惡地看著屋中每一件沾上灰塵的東西，不悅道：“這個屋子裏怎麽這麽臟。”

我微笑：“這間屋舍對我有著非凡的意義。三年前，我們大家都在這裏聚會，那時我們……很快樂……”

那時的景象忽然出現在我面前。酈星做了一大桌的飯菜，笑嘻嘻地摟著我讓我坐下吃飯，夏蕊忽然大喝一聲：“大家都別急著動筷子！”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她的一聲大喝嚇住了。夏蕊從地上抱起酒壇，嚴肅的表情頓時變得笑意盈盈：“我給大家倒滿酒？”在場的所有人頓時黑線。

景象消失了，然後另一幅景象在面前出現。酈星夾起一堆菜放進墨熙的碗裏，笑瞇瞇道：“快嘗嘗我的手藝。”看著墨熙吃得一個不剩，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重。汪沁玲和李艾棋在飯桌上竊竊私語，兩人臉上甜蜜的笑容讓眾人偷笑。夏蕊與錢宗文不顧眾人異樣眼光在喝交杯酒。

方詠情和楚丹兩人偶爾互相夾個菜，互相敬個酒，剩下的時候就埋頭苦吃。

我含著淚，伸出手想要觸碰他們，他們卻消失在我面前。眼前一片空蕩蕩的，沒有半點溫馨的樣子。

思思聽了我的話，露出沈思的神情，對我道：“文嵐，你去了紫雲庵和蘇幕峰，我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麽，但是我要告訴你，半個月時間已到，你隨時可能會……”她話語一停，看向我的眼神中帶著濃重的哀傷。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這半個月對我來說時間太短了，不然我會去更多的地方。”我會把我們去的地方一一去遍，在回憶的甜蜜中等待死亡。

思思楞楞的看著我，眼底含著太多我看不明白的色彩。她低低笑道：“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麽面對死亡時卻那麽冷靜。”

我微笑：“因為我沒有可以牽掛的人。”

思思一語點破我的謊言：“你別騙我，你很愛杜修文，你舍得離開他一個人走麽？”她的眸底含著詢問。

我笑得苦澀：“我不舍得又如何？我隨時都在面臨死亡，所以……請你幫我好好照顧他……”

思思與我對話時一直緊緊拽著手中的帕子，聽了我的話，忍不住死死撕扯著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齒道：“替你照顧好他？呵呵……”她將手中的帕子碎片向著天空中狠狠一扔，大笑著流淚。

我靜靜地看著她，等待著她說下去。

她的淚水布滿了整個臉，淚水滑入口中，澀如心中，整顆心似乎都墜入了萬丈懸崖，碎成萬片後被人碾碎成渣：“杜修文很快就要成親了，我算他的什麽人？我憑什麽去照顧他？我一直深愛著他，可是他完全沒有註意到！就算你死了，他的心裏還是你！”

我臉上依舊在微笑著，心卻像被人狠狠拉扯一般的疼痛：“你還能活著，比起我已經好了很多。”

“是。是。”思思無力的靠在屋中的墻壁上，低低啜泣道“你說的是對的，我也想過。但是……公子心中始終沒有我。”

心痛的感覺我不想再體會一次了，我緩緩伸手幫她拭去淚水。我微笑道：“我已是一個將死之人，對於你完全不算是威脅，你何必急於一時。再說你陪伴了杜修文三年，他心裏大大小小都有著你的位置。”

思思的臉色大變，她看向我的目光帶著恐懼：“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繼續微笑：“我這三年好歹也學了一點醫術，我怎會不知你每日在我的藥膳中下毒？這些毒會慢慢置我於死地。但是這些對我都無所謂了。我也不想報覆你。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麽對待你。”

思思靠著墻壁緩緩坐下，顫抖著唇道：“你居然都知道了……你居然……你為什麽……”

我大大方方承認了：“是啊，我都知道了。但是我不會告訴別人，我知道你是真心愛著他，所以我放心地把他交給你。”

思思眼中盈滿了淚水，捂著嘴低低地啜泣著。

我微笑著走出屋舍，杜修文站在山頂看著如火的晚霞。我微微一笑向他走了過去。明日，這麽美的晚霞我都看不見了，明日，那個我愛的人，我也再也看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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