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起你的雙手，面對著山崖站好。”

慵懶的聲音無害而漫不經心，卻叫人生不出半點違背的意思，羊頭妖怪雖然不情不願，但是仍是按照那人說的乖乖地走出涼亭，舉起雙手面對著山崖站好。

“不要抖，乖乖地擡起你的臀部。”

羊頭妖怪照做。

洛非離懶懶地支著下顎，滿意地看完那羊頭妖怪按照自己的指示完成了姿勢。目光收回，落在石桌之上。石桌上放置著一盤布滿黑白棋子的棋盤，棋盤的旁邊是排列有致的一堆鵝卵石，他伸出一只手，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在鵝卵石之上，圓潤的指腹如同撫摸情人的臉頰般緩緩劃過一塊塊的鵝卵石，最終在一塊長相圓潤飽滿的鵝卵石上停下，優雅地拾起那塊石頭，拿在手裏上下掂了掂，然後露出滿意的笑容。

洛非離的侍女櫻抽了抽嘴角，別開臉，讓眼神漂游太虛，接下去要發生的事她不想再看了。

果然，少頃櫻就聽到了一聲尖銳的破空聲，隨後是一聲沈悶的聲音，她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洛非離擊出的鵝卵石擊中那只羊頭妖怪臀部的聲音，最後以羊頭妖怪回蕩在山谷中的慘叫聲收場。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幾個了，櫻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從兩個月前中國妖怪與本土妖怪發生混戰之後，洛非離就再也沒有踏出過自家地盤一步。不出門其實也沒什麽，只是洛非離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妖怪，於是依附於地盤上的妖怪們遭殃了，他整日地待在這山頭涼亭裏，找那些妖怪來和他下從洛塵那裏學來的五子棋，而輸掉的妖怪就會被他像羊頭妖怪那樣用鵝卵石擊下山崖。這種程度要不了那些妖怪的命，只是疼上幾天是決計少不了的。

神啊！快點派個人來阻止她家這個不安分的主子吧，不然整個山頭的妖怪都要變成傷殘人士了。

“夜天丸殿下？”櫻無意間的一瞥，竟然看到八擡大轎都請不來的夜天丸朝著他們這邊緩緩走來。難道神真的聽到了她心底的祈禱？雖然夜天丸和她家主子氣場不是很合得來，但組織她家主子的這種無厘頭的行為還是非常有效的。

“真是稀奇啊！你居然會來找我。上次是為了那個雪狼族族長，這次又是為了什麽呢？”洛非離仰了仰頭，不冷不熱地問道。

“我想問你一些事情，關於蘇木的……”

洛非離一怔，重新將目光投註在夜天丸身上，面上依然在笑，只是眼中慢慢地出現凝滯，上挑的眉梢帶著一抹嚴厲。以洛非離的眼力，自然很快看出了夜天丸身上的變化，兩百年的妖齡，大妖怪之血完全覆蘇，這樣的變化即使是洛非離這樣的妖孽也不得不驚詫。隨後聯想到了可能導致這種變化的姻緣，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吩咐櫻收拾了石桌上的棋盤，洛非離帶著夜天丸回到了自己的宮殿。

在一間較為隱秘的房間內，洛非離讓女妖焚了熏香後支使她離開，然而他並沒有急著開口，而是慢悠悠地沏完茶，拿著青瓷茶碗把玩著。

“天命師是什麽？”夜天丸清冷的聲音打破寂靜，讓原本祥和的氛圍變得滯澀起來。

洛非離把玩青瓷茶碗的手一頓，輕笑了一聲，道：“看來你知道的不少啊！”

夜天丸望著洛非離，等待著他接下去的話。

“天命師這三個字你最好不要隨便掛著嘴邊，會招來不好的東西的哦！”

“我不是來聽你的忠告的。”夜天丸不耐地蹙起眉頭。

“好吧，你想知道什麽？”

“蘇木是天命師？”

“是的。”

“那麽回答我最初的問題，天命師又是什麽？”

“天命師是什麽我也說不清楚，不如你聽我說一個關於天命師由來的傳說吧。”洛非離放下茶碗，開始悠悠道來，“傳說，天帝有兩個忠實的屬下，一為夜行，另一個為式微。天帝制定天道，掌控這所有生靈的命道，每一個生靈來到這個世間之前天帝就規定了他命運的走向。”

聽到這裏，夜天丸眉頭皺得更緊了，雖說命由天定這樣的說法很普遍，但親耳聽到自己的命運是被他人所制定的，心中怎麽也愉悅不起來。

洛非離瞥了他一眼，繼續道：“天帝手下的夜行負責監視天道下的生靈，式微負責糾正錯亂的天道。千百年來式微一直是天帝最忠誠的屬下，但是變故還是到來了，某天式微不經天帝允許，擅自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道。

天帝震怒，指責式微失職。

式微反駁天帝，世間有情，情感天地，為憐憫而給予的幫助何錯之有？

天帝道，神當無情，命運的掌管者更當無心。

式微道，冷漠是一種罪不可饒恕的罪孽。

天帝道，既然你認為冷漠是罪，那麽你就背負著這個罪孽下界輪回九世，

作為對你這次失職的懲罰。

於是式微掙脫天道束縛落入輪回，世間的生靈稱其為天命師。”

這便是天命師的由來麽？夜天丸黛青色的眸子微微失神。

“天命師的情感被天帝封印，無情無心，所以她幾度輪回都永遠不會愛上任何人。她靈魂執念與天道，每一世都在執著於逆天改命，天生反骨，生性叛逆，喜怒無常，每次天命師出現的地方都會引起一大不可避免的災難，像這次中國妖怪與我們的戰爭，恐怕也是她引起的。所以普通妖怪遇到她都會遠遠地避開，唯恐被她拖入誰也掌控不了的戰圈之中。”

洛非離輕啜著已經微涼的茶，任由夜天丸獨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夜天丸腦海中閃過蘇木對他說過一句句話。

——夜天丸，我想你是誤會什麽了。

——我對你從未抱有那種男女之情，我也不會對你產生那種感情。

——我想你大概對我也不是那種感情，你僅僅只是對我有點好感而已，那是我稍稍改動了你的命道的原因。

——你在想，若是你任由我利用，我又是否會愛上你，對麽？不會，我的答案是不會。

——夜天丸，你太天真的。你應該好好找人了解一下天命師是什麽樣的存在，不然你一切的想法都是毫無意義的。

那些她說過的話，那些他以前不明白的冷漠，現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只是——為什麽心底變得更加空泛而失落了。仿佛一條一直彌漫著白霧的路，在突然間散去了霧氣，道路變得清晰，但卻發現盡頭是一天走不通的死路一般。

即使答案揭曉，他依舊沒辦法繼續前進了麽？

夜天丸看了一眼喝著茶，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的洛非離，低聲問道：“天命師絕對沒有愛上誰的可能麽？”

“誰知道啊！我只能告訴你這種事之前沒發生過而已。”

夜天丸一顫，眼神漸漸亮了起來，擡頭對上洛非離與他相似的黛青色眸子，一字一句道：“之前沒發生過？是指之後不一定不會發生。”

洛非離勾唇一笑，眸光閃動，“不管結果如何，你都不打算放手了，不是麽？你又何必在我這裏找答案。”

沒錯，他不打算收手，他夜天丸難得看上一個人，怎麽能這麽輕易地放手呢？天命師又如何？天命師也不能利用完他就這麽一把將他推開！

夜天丸起身，準備離開。洛非離卻再次開口了：“你的血……在哪裏覺醒的。”

“幽冥鬼道。”

“哦？虧你能從那個地方活著出來。”

夜天丸斂下眼瞼，眼底閃過一絲溫柔，“她……去接我了。”

看著夜天丸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洛非離長長地吐了口氣，心頭的疑惑也算是解了，有天命師在一邊協助，200歲覺醒大妖怪之血也不算逆天。不過讓人驚訝的是天命師會做這樣事，幽冥鬼道，就算天命師的能力再怎麽逆天，也決計不敢隨意涉足的，畢竟那可以算是另一個世界。如此看來，夜天丸似乎真的有可能拿下那個天命師。

不管夜天丸和那個天命師結果如何，天命師的戰圈夜天丸是躲不過了，看來他需要早點做些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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