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各自散開, 按照計劃躲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家莊子主要負責管理秦王在興城的私產，地契都在莊主手中，共有土地二十頃, 店鋪十家。

莊主作為秦王家奴, 在興城無人敢惹。管理秦王私產的這些年, 他犯下三樁命案，強占百姓土地五頃、店鋪三家。

元錦穿著一身白衣，扮做其中一個被他淩.辱致死的姑娘，翻窗入內。

她無聲無息地靠近床榻, 低頭看著躺在床上中了低劑量麻沸散，意識清醒身體不能動的莊主。

“是你？你……要做什麽。”莊主嚇得當場尿了褲子，“我我我……明日就給你多燒點紙錢。”

元錦一言不發地擡起手，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清單在他面前展開。

塗了火石粉的紙張，遇到氧氣很快燃起藍光，照亮莊主的臉。

莊主雙眼一翻，嚇暈過去。

元錦眨了眨眼，無聲無息離開。離開莊子回到集合點，去其他屋子裏裝鬼的將士很快過來集合, 趁著夜色火速離開。

鬧鬼一事在莊子裏連續發生, 暗中盯著莊主的將士回話, 莊主已準備好地契、糧食、鹽、銀子, 按要求先送出糧食、鹽和銀子。

莊主發往上京的密信被截獲, 元錦又去了一趟莊子，問出所有密語後模仿他的筆跡，發了內容不同的密信回上京。

將士們跟著她搞定了一家，開始分成小組，挨家鬧騰。

轉眼月底。

蘇永章一早就在府衙守著, 擔心沒人來送地契，又擔心那些人真把地契送來，如坐針氈。

這些人大部分都和朝中王、侯聯系緊密，雖封鎖了消息，難保他們不聯合起來針對官府。

他可還想著任期滿了就回上京。

這兩年縉國大軍頻頻增兵邊境，駐軍大營的屯田收成減半，朝廷的糧餉遲遲不來。而守備營的將士幾乎不勞作，全靠打劫商隊、富戶的銀錢買糧。

若兩國真的開戰，有這些地契用處也不大，不知那姑娘有沒有本事贏了這一仗。

蘇永章疊聲嘆氣，時不時往公堂外看去。

辰時剛過，城中的富商富戶陸續上門，將自家的部分地契交給府衙的賬房。

到巳時，興城可耕種、尚未耕種的土地地契，有八成到了賬房案上。

從這些人進入府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鬼火就燒的到處都是，比墳地還可怕。

蘇永章抹了把汗走進書房，冷不丁看到突然出現的元錦，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下官拜見女俠。”

他安排了人暗中盯了幾戶富商的宅子，什麽都沒發現。不知她用了什麽方法，讓這些人乖乖交出地契。

那些鬼火看著就滲人。

“起來說話，別動不動就下跪。”元錦端起茶杯喝茶，“這是明日一早張貼出去的公告，看完背下來一字不差地寫好。”

東西到手，那些送東西的人早晚會反應過來，這是個局。

張榜公告，表揚他們為了守護國門自發捐贈，算是存了底又能把守備營和府衙摘出去。

無憑無據，他們說見鬼沒人會信，糧食、鹽和銀兩送的地方，不在府衙庫房也不是守備營庫房。

半個月內，陸陸續續收到了三千多石糧食，合現代的計量約六十萬斤，鹽三百斤，幹肉兩千斤，分八個倉庫收取。

這些人知道要打仗，屯了兩年的糧食存貨，都被她給騙了過來。

銀票兌換也不是事，他們若還想做北地的錢莊生意，就不會多問，沒準下一個被收拾的就是他們。

“姑娘高明。”蘇永章看完公告，差點又跪了下去。

這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地契是在他這，榜單張貼出去，他第一個捐贈地契誰也說不準，他是被威脅還是做戲。

“這是秋收後要張貼的府衙公告，你先看一眼。”元錦又拿出一張公告給他看，“明日公告張貼後，安排人傳遍全城。”

她也安排了宣傳人員，等公告張貼出去，便在百姓中宣揚要均分土地的消息。

百姓分到土地後，按收成給府衙交租。

今年的秋收按照舊例來，明年按新規執行，管賬的人她已經在培養，一年多的時間差不多可以上手。

“是。”蘇永章看完第二份公告，已經不知該用什麽心情看眼前的小姑娘。

第一份公告讓所有交了地契的人認栽，第二份公告則是明明白白收人心。從府衙租地耕種，地租直接交給府衙，無需擔心被狠狠盤剝。

每戶多少地租會出公告，每戶能分多少田地也會公告，這是在告訴老百姓府衙公正透明。

他自讀書以來，還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的決策。

“好了。”元錦等他看完第二份公告，拿出火折子燒掉，優雅起身，“地契做好賬目，今日下值之前交給我。”

她一會還得去庫房拿賬單，晚上去見梁守備，把糧食、鹽和銀子給他，商量分地耕種的事。

新增土地需要的糧食種子，她稍後就去探路，再安排蓮心帶著幾個表現出色的姑娘們去負責。明年春耕之前，所需種子保證到位。

至於今年過冬的冬衣，她去探查各地糧商存貨時，順便辦。

“下官得令。”蘇永章輕輕籲出口氣。

有她在背後謀劃，他省事不少。駐軍大營有了糧草，就不怕縉國大軍在入冬時開戰，他這知府的位子就能穩當坐下去。

……

酉時一刻。

元錦拿著庫房準備的賬本，進入守備營。

梁守備和軍師都聽聞了進入府衙發生的怪事，看到她出現，雙雙迎上去。

“銀票糧食的賬本在此，糧食七天內送到守備營庫房。”元錦把賬本遞過去，“秋收後，完成土地重新劃分，百姓耕種不了的，由營中將士負責輪班耕種，保證收成，不可再像之前那樣忙亂無序。”

梁守備跟軍師對視一眼，拿起賬本細看。

這一看，兩人暗自心驚。

半個月時間，她弄到了半年所需的糧食、鹽和兩年的軍餉，神仙也不過如此。

“這些銀子、糧食和鹽，給守備營留足半年花費，餘下送往棱谷關大營。”元錦拿回賬本，從容出聲，“將士們的冬衣會在入冬前送到。”

“老夫憂心縉國大軍會在今年入冬後開戰，守備營留一個月的量，餘下都送往駐軍大營。”梁守備眼眶發紅，“棱谷關不能破。”

“也好，你再給我五十人。”元錦想了想又說，“安排城內守備的一千將士，明日起出城將興城至棱谷關的官道拓寬，平整。一旦縉國大軍有異動，興城為大軍補充糧草會方便許多。”

梁守備和軍師雙雙點頭。

“去看沙盤。”元錦掉頭朝沙盤走去，“先鋒營的作用，是防止敵方的探子進入興城搞事。如何防住他們，並和大營保持信息傳遞通暢，需要重新規劃。”

梁守備和軍師不自覺跟過去。

“從棱谷關入境，大股人馬進不來，十人一隊的先鋒小隊進來問題不大。”元錦指著棱谷關後的幾個山谷，繼續說，“這些地方適合紮營潛藏蹤跡，安排將士巡防時必須日日查看。”

一次進來十個人，一天之內轉移幾百乃至上千人進來，分散在各處執行刺殺任務。

先鋒營的兩千人還不夠人家餵刀子。

一旦先鋒營失去作用，駐軍大營無法及時補充糧草，必敗無疑。

“換防時間改為兩日一換，口令我來出。”元錦說完，拿出準備好的口令，展示給他們看，“換防口令隨換防改變，你倆把口令背下。”

梁守備和軍師默默背下口令。

這姑娘做事，還真是事無巨細樣樣都考慮了進去。

“去挑人，我要帶五十個人回山寨。”元錦轉頭去收回賬本，“今後守備營所需糧草軍餉，列好單子找我拿手令去取。”

梁守備/軍師：……

得，命門還捏在她手裏。

“對了，你們再挑出五百精銳，過幾日我會安排人過來訓練他們。”元錦將他倆的反應收進眼底，唇角彎了彎，解釋道，“你們的任務是守住興城，成為駐軍大營的大後方，糧草軍餉無需操心。”

目前負責後勤的人她信不過，暫時還不能放權給他們。

“姑娘……能否告知大名？”梁守備心底冒出一個可怕，但又讓自己激動的念頭——她要的不是這一城一地，而是整個大盛。

“梁叔很快會知曉我是誰。”元錦笑了下，泰然往外走，“走吧，隨我去挑人。”

梁守備苦笑一聲，和軍師隨她一塊去營房。

她沒進興城就盯著山寨，也不知背後是否還有其他人在籌謀。至少目前，她做的事情於自己無害，甚至是幫助良多。

帝王昏庸，換誰做主苦的都是他們這些將士，苦的是百姓。

到了營房，梁守備挑出五十人的精銳交給元錦，什麽都不問。

“送你的禮物。”元錦親自看了一遍，拿出一張名單和部分計劃，展開給他看，“看完點頭。”

這是被她抓住的女探子給出的守備營暗樁名單。

留著些人還有用，暫時不殺。

“多謝。”梁守備和軍師被她的手段徹底折服，“姑娘慢走。”

元錦略略頷首，收起名單和計劃，帶著五十名將士離開守備營。

她沒急著回山寨，而是給所有的將士下令，讓他們自行想辦法出城去山寨，之後便丟下他們不管。

這五十個人和即將受訓的五百人，等她去駐軍大營時，會作為特種作戰部隊，聽候她的調遣。

現在只是測試他們的反應能力。

城門關閉之後，元錦回到接收糧食和銀子銀票的其中一間庫房，接應她的蓮心仔細匯報城內的布置工作。

八個庫房的糧食均已轉移完畢，地點隱蔽不怕被交了糧的人盜取或縱火。

“做的很好。”元錦誇了她一句，笑道，“跟姑娘們說，今後輪班訓練，每日換防必須要對上口號，凡是對不上的不用手軟。”

這些姑娘今後會成為她手裏的第一批女官。

三王之亂就算沒有北地潰敗也會鬧起來，那時候就是自己起兵之時。算算時間，還有七年，差不多夠她謀劃了。

“明白。”蓮心松了口氣。

元錦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進入屋內跟姑娘們見面。

她進入世界時的介紹說，原身的父親在她成親後一年戰死，從目前的形式看，應該是明年的五月前。

按照古代戰爭的規律，今年冬天，縉國一定會跟大盛開戰。

這一仗要贏，但不能漂漂亮亮的贏，得慘勝。八萬大軍剩個兩萬就成了燙手山芋，沒人願意搶，而‘死去’的六萬將士，會成為她的私兵，補充城市人口，隨戰隨到。

知府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戶籍資料怎麽做，怎麽把北地的身份信息統一，還得仔細考慮。

眼前要做的是，在入冬之前準備好應對縉國大軍的戰術，準備好糧草和過冬的衣物。

當家可真不容易。

……

次日一早興城府衙張貼出公告，將所有捐地的富戶、富戶、地主等的名字列在公告上，表彰他們為守住國門做出的善舉。

蘇永章安排了人拿著鑼沿街敲打，告知公告內容。剛回神的一群人，聽聞連知府大人也把土地給捐了出來，大家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沈默。

元錦回到山寨已經是五天後。自行上山的五十名將士，被先來的那二十個虐的不輕，看到她眼裏沒了之前的不滿和輕視。

“把這些書都搬去西屋。”元錦從馬背上下去，含笑揚眉，“你們也要識字讀書。”

只有識字才能更好的傳遞信息。

“阿姐，我們訓練後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厲害？”後來的將士眼神發亮，“我不想死在戰場上。”

“姑娘們都能，你們自然也能。”元錦失笑，“幹活，明日起訓練之外要識字，要上各種課。”

“噢……”將士們歡呼起來，一起沖過去搬書。

宋雲策和沈讓站在屋檐下看她，心思各異。

“宋公子，你有沒有覺得阿姐……跟尋常見到的姑娘不一樣。”沈讓這一個月親眼見證什麽叫化腐朽為神奇，也跟著那些將士操練，武功進步許多。

“阿姐素來與眾不同。”宋雲策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逝，“日後你會更驚訝。”

阿姐要的是整個大盛的江山，他看出來了。

“我信你。”沈讓雙手合十，悄悄問，“你會一直跟著阿姐嗎？”

他也想跟著阿姐。

“會，一直跟著她。”宋雲策走出屋檐，朝元錦走過去，仰起頭跟她說，“阿姐，我能幫你。”

他是阿姐的管家，不論阿姐做什麽他都是她的大後方。

“我確實有事要你做。”元錦伸手揉他的頭頂，“先回屋，一會我去找你。”

宋雲策紅著臉點頭。

元錦安排將士們把書都放好，從之前訓練過的將士叫出來一個人，“蔣平，你出來。”

“阿姐。”蔣平出列，脊背挺著溜直。

“一個月，讓他們變得像你們一樣強。”元錦指著新來的將士說，“我之前教你們的好好教他們，每日的課都不許停，不許偷奸耍滑。”

“是。”蔣平激動點頭。

元錦目光滑過去，又叫出來兩個人，讓他們留在山寨聽從宋雲策的指揮，餘下的十七人等她命令。

安排他們的工作，元錦去姑娘們那邊，把曲如雲叫出來，“你負責訓練其他姑娘們，有不明白地方，讓蓮心教你們。”

“阿姐，你要下山？”曲如雲心跳加快，“可是縉國要開戰了？”

她也要立戰功。

前段時日她隨阿姐進城，爹娘對外稱她已被人害死，見到她只讓她快走別臟了家裏的地。

她以後生是阿姐的人，死是阿姐的鬼。

“還沒有，你們要加緊操練，我可不想給你們收屍。”元錦放緩了嗓音，低頭看她，“課業不能停，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去請教阿策。”

那倆小孩讀書不少，教會她們識字算數足夠用。

原本她打算把他們送回上京，宋雲策不走，沈讓也不走。

“明白。”曲如雲笑起來，一雙眼彎成了月牙，“我決不讓阿姐失望。”

元錦拍拍她的肩膀，掉頭去找宋雲策。

小僵屍不走，留下他和蓮心看家正好，一文一武，用起來也趁手。

元錦大致說了自己要下山的事，語氣凝重，“阿策，此事關乎棱谷關大軍能否打勝仗，你和蓮心姐姐一定要守住家。”

“阿姐放心，我會管好這裏。”宋雲策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我等你回來。”

元錦應了聲，又仔細交代蓮心一番，留下換防口令，帶著十七個將士連夜下山。

這會秋收還沒開始，她得提前打聽好這片地的糧商都有誰，尋找可以做糧倉的地方。幾萬人吃飯一個月就得上萬噸，真要打上幾個月，不說北地十城，就是整個大盛的糧食全運過來也不夠吃。

路上運糧得用人，沿路損耗就是不小的數目。

朝中那幾個皇子再從中作亂，軍糧能有一成送到大營，都是奇跡。

仗要速戰速決，糧食準備也不能少。

因縉國頻頻增兵騷擾，兩年來駐軍的屯田荒廢大半，大營裏的糧食真讓將士吃飽，一個月都不夠。

元錦花了一個月時間摸清各縣糧商的名單，存糧位置，存貨數量，帶著十七個將士離開北地，去了產鹽的益城。

到客棧分散住下，大家用過午飯便去自行去城內城外溜達。

元錦帶著二十來歲的小將，去鹽池附近看了一圈，回城去鹽官家裏‘做客’。

天黑下來，所有人聽從元錦的指揮，留人放哨後聚在一起討論如何從朝廷手裏，分一份鹽。

“此地鹽務管理甚是嚴明，產多少鹽有定量，產鹽的鹽戶都登記在冊。”負責去查鹽戶的人舉手，“他們每日勞作時間是固定的，有專人管理。”

“私鹽也有。”又有人舉手。

“私鹽的數量不多，他們分工管理，很難插手。”

元錦聽他們說完，略略頷首，“這些情況在意料之內，一會我們去會會鹽官。”

他們說的她都查到了，翻看鹽官的往來書信，還發現了一個秘密，這人為楚王效力。

楚王和齊王是最熱的太子人選，楚王倒臺就倒在私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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