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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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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容將油紙小心包好, 又問:“弟弟看大夫的錢可夠?”

之前老夫人因找回大孫子賞了她不少金銀,大年裏給下人的賞賜也不少,奚容雖都想存著以後出去立身, 但弟弟的藥費還是要給的。

“之前吃的方子還好,上次你回來才給了, 你在宮家掙點錢也不容易,這回不忙給。”劉氏知道奚容泰半的月錢都花在了弟弟身上,也就實話實說。

奚容聽著這話只覺得熨帖, 心道劉氏對自己到底是有幾分心疼的。

可偏就在和溫情的時候,她提起了個晦氣的人:“奚容啊,你姨母這個年不好過啊。”

奚容臉上笑意緩緩消退,眼睛只盯著手中臘肉。

原來劉氏此行不是給她送臘肉,也不是討藥錢, 而是為了自己那個狼心狗肺的妹妹, 真是辛苦她跑了大半個滎陽城。

“她在牢裏過都是應該, 你怎麽不可憐一下自己的女兒?”奚容說著還開門出去看了一圈,劉二娘並沒有來,還不算蠢到底。

說過不準再進她家門, 現在還敢教唆劉氏來找她,真敢跟來自己絕對要再臭罵她一頓。

“哎喲!大過年的,可不能這樣說啊!”劉氏忙呸她,

“你在宮家錦衣玉食的,不知道你姨母日子有多難,家裏那兩分地被強征了,大過年的一家人連口肉都吃不上, 她兒子別說娶媳婦了, 能不能過這個冬都成問題……”

劉氏把劉二娘跟她哭訴的話又覆述了一會, 盼著奚容能多施點憐憫。

“阿娘,當夜若沒有人註意,你女兒現在大概死了,兒子不久之後就再也付不起藥錢,一家什麽光景你好好想想,你只當她是拉皮條的,她是豬油蒙了心,想絕了奚家的戶,你這樣回護,百年之後,下去怎麽有臉見我阿爹?”

奚容真罵起人來,半點不客氣。

劉氏被這話嚇得臉色蒼白,訥訥道:“這,這不是好幸沒事嘛,你姨母一時糊塗,但她受了教訓,之後再不犯蠢,你就饒過她吧。”

“她家地沒了,與我饒不饒她何幹,這城裏多的是能討口飯吃的營生,她那個兒子游手好閑,還得靠老娘拉皮條娶媳婦,多餓亮了眼睛,就該知道求自己老爹找個活幹。”

“她來說自家的地沒了,還說是宮家幹的,怎麽和你沒關系,”劉氏也急了,“她是答應不上門了,是你跟主子告狀,收了她家的地,逼得人求告無門,才來找我的,奚容,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有什麽錯處自家關起來攤開講,認錯了,也就和氣生財,萬不能把事做得太絕啊。”

奚容瞪大了眼:“我何曾做過這事?”

“不是你還有誰,那王公子堂堂一個縣令之子橫屍街頭,緊接著你姨母家又出了事,求你不要這麽高高在上,多憐惜一下自個的親人吧。”

劉氏沒想到這些貴人竟然心狠至此,連自己的女兒也染上了冷血的毛病,能為了一件事就要了人命。

奚容聽她的話,知道王公子就是那夜的歹人,沒想到他死得這麽幹脆,很難讓人不想到那日生氣的宮秋庭,那姨母家的那兩畝田莫非也是……

劉氏見女兒沈默,咬牙推了她一把:“奚容,你說句話啊。”

她回過神來,目光變得凜冽:

“那縣令公子能做出這樣的事,平日裏可見是個欺男霸女的紈絝,既死了也幹凈,至於姨母,她不下獄已是我看在是親戚的面上吞下了苦水,那地為何而丟,我不知道,更從未求過二公子做這事,丟了就丟了,自去幹別的營生就是。”

劉氏沒料到她竟然拒絕了,手指顫顫指著她:

“你,你!在這深宅大院裏跟個好主子,錦衣玉食地過活,豈料也練就這副冷血心腸,好,你都害她成這樣,還不肯放手留她一條生路,好!你不救,我救,我去給她把田贖回來,我就不信你能看著自己的老母弟弟一起去死。”

奚容迎著一頓指責,原本熱乎的心一下冷了下來,她將那臘肉抓緊又松開,直接推回了劉氏的懷中,咬牙說道:“你真要拿那點藥材錢去周濟別家,我,無話可說。”

說罷轉身往回走,任劉氏在後面喊也不再回頭。

冷風拂面,吹得她鼻頭發酸,眼淚一流出眼眶就變得冰涼,還不到午飯的時辰,奚容幹脆躲到了臨湖的水榭檐下,放任自己哭個痛快。

為什麽會這麽委屈?

大概是覺得該無條件站在自己這邊的人,會保護她的阿娘,竟無視她受過的那些委屈,要她去為仇人求情。

平日裏沒有沖突,尚不會暴露真心思,等出事了才知道自己只是無足輕重的那個,竟被親娘說自己冷血……

別人加諸的傷害她會生氣、會報覆,可來自至親的逼迫,讓她越發覺得自己難堪。

沒有人會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這是個很矯情的念頭,可奚容就是這麽想的,越想越傷心,抽泣聲逐漸大了起來。

宮椋羽轉過幾座假山,就看到了蹲在檐下埋首哭得傷心的人。

他並不是整日待在屋裏,宮家早為他請了認字先生,一直學到去幽州為止,到幽州那邊又會另請,世家子不能是睜眼瞎。

去見先生時經過這裏,聽到有隱約的哭聲,他似有所覺,凝玉也奇怪地喃了句,“大過年的不知是誰在哭。”

宮椋羽個高,自假山的縫隙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蹲縮著,肩膀顫動。

“你就在這兒等著。”他略微沙啞的嗓音響起,說罷往那邊走去,轉過假山,就看見了水榭全貌。

等他走進了,奚容才聽到動靜,擡起一張濡濕悶紅的臉看去,就看見了松竹般的人,身子還是清減,卻輕易能讓人把註意放在他漂亮的五官上。

宮椋羽面色怔然之色明顯,他第一次見到奚容哭得這麽傷心,比那晚被人偷擡出院子時還要厲害。

“為什麽哭?”

奚容沒想到在外頭還能見到宮椋羽,又想起昨日她說過的話,春煙回去傳話,他一定聽過了。

說過那樣的話,即使是被逼的,她也覺得羞慚,咬緊了唇站起身來行了個禮,轉身就要往另一邊走。

結果未走幾步,就被拉住了手臂,她著意避嫌,忙掙開退了幾步:“大公子可有吩咐?”

“弟弟欺負你?”

老夫人再三提點過宮秋庭是他的弟弟,宮椋羽也就這麽喊了。

奚容小心擡眸看他一眼,又很快垂下,他面容本是精致到帶著攻擊感,現下卻有溫軟乖巧的味道。

大公子沒有生氣,奚容心裏愧疚更甚,那話是瞎傳,為的是自保,但宮椋羽被人挑唆,貿然來問她這事做的確實欠妥。

宮椋羽面對這明顯的疏遠有些無措,她離自己又遠了一點。

明明幾天前兩個人還能坐在一起,果然自己想讓奚容離開弟弟,陪自己走的要求太過分了,她才生氣和自己疏遠的。

奚容兀自低頭說著話:“奴婢昨日所說的話,望公子恕罪,那不是真的。”

但她又不能說是宮秋庭授意,恐傷兄弟情分,只好又說:“大公子是很好的人,奴婢昨日與春煙爭執,說話才失了分寸……”

“不是真的?”

這話點亮了宮椋羽眸中的光,奚容不想跟他去幽州這事竟不是真的。

“嗯,望大公子寬恕奴婢失妥的言辭,雖不能同去幽州,但奴婢在此祝大公子此行一路順利,往後無病無災。”

宮椋羽滿腦子都被奚容說的“不是真的”這話填滿了,耳朵只聽得心跳漸漸的聲音,根本不知道她後頭說了什麽。

他胸膛輕微起伏了一下,一貫抿直唇角微翹,眼中光華流溢:“好,我知道了,那我去幽州那日,來找你,好不好?”

奚容以為他那日要同自己道別,點頭:“奴婢等著。”

紮在心裏的事和宮椋羽說開了,她的沈郁散了一般,兩個人一時無言,她又想告退。

宮椋羽卻重覆了剛來時問的那句:“你為什麽哭?”

將彎的膝蓋停住,她黯下明眸:“家事罷了,不敢擾了公子的耳。”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我幫你。”

“不用,已經沒事了,”她熟練地撒謊,但那些惱人的畫面又如潮水般湧了上來,讓人升起自我厭棄來,連此刻說謊的自己也顯得惡心。

“大公子可有什麽重要的人?”她脫口而出。

問完才覺得唐突,見到單純的宮椋羽,她脫口就將自己糾結的破事問了出來,一個丫鬟矯情這許多幹嘛。

然而她眼前的宮椋羽未加思索,脫口給出奚容一個幹脆地回答,

“你。”

她猛地擡頭,明眸中滿是愕然:“大公子,你說什麽?”

“重要的是你,沒有了。”他深邃的眼裏躍動著火星,誰也不會懷疑裏頭的真摯。

奚容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但轉念一想,大公子心性如同稚子一般,不過是因為先前的解救和照顧,對自己有母親般的依賴罷了,不可多想。

她這般安慰自己,但剛穩住的眼睛又泛起了熱意,深知自己當初出手相助只是出於同情,親人尚且互傷,一個照顧了幾天的人卻在意自己。

這樣一份真摯的回應,她自覺實在不配。

“奴婢不值得公子如此。”奚容壓下心中酸意,匆匆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跑了。

宮椋羽這會沒有抓住,只能看著她纖弱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

默站了許久,他才慢慢擡手,按住跳動逐漸劇烈的心。

奚容願意和他走,那個荒草叢生的地方仿若一夜逢春,長出欣欣向榮的草芽。

“公子,怎麽在這發呆啊。”凝玉等得許久,怕先生怪罪,到底是尋了過來,就見他一個人站在水榭檐下。

宮椋羽回頭,臉上漾出笑來:“走吧。”精致秀艷,迎風卓然。

凝玉被晃紅了臉,楞楞點頭,心底不住感嘆,大公子的容貌其實也不遜色於二公子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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