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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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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李燕貞這意思,郭興已然給發派到河口去了。

甜瓜畢竟認郭興做爹的,爹走了,連孩子的面都不曾見得一見,夏晚心中一酸,道:“興兒與我同患難,我不能棄了他就走的。他時常在外,便不在身邊,我倒也沒什麽,可是甜瓜會想爹的。”

李燕貞道:“小孩子而已,念叨兩天也就完了,他還懂得什麽。”

夏晚覺得不是這樣,便她都對父親有格外的執著,郭興從小對甜瓜掏心掏肺的,他怎能不愛父親?

不過她也才初初認父,也不曉得李燕貞的脾氣,不欲與他爭辯罷了。

“當初看你字書的那樣醜,不期在你的書齋裏翻了翻,才發現如今你也能寫一筆過得去的字了。”李燕貞頗為欣慰,又道:“你和甜瓜就住在這行府住著,等將來阿耶到了長安,好好替你擇個夫婿,水鄉鎮的黃頭小兒們,欺負阿耶的女兒,還渡體毒給你,叫你七年時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顯然,李燕貞已經把她所有的事情都打聽個遍了。

夏晚聽他這是在罵郭嘉,雖說他不想跟郭嘉再有牽扯,但憑心來論,郭嘉待李燕貞不錯。徜若昨日他真的殺了太子,李燕貞將會有問鼎皇位的可能。

她初認親的時候,還怕李燕貞要強行指婚,把她再度嫁給郭嘉,卻不期李燕貞一上來就要做主,替她和離。

“郭嘉待王爺不錯的,況且當初我也非遭他強迫,所做的皆是出於自願,阿耶您不能因為這個怪怨郭嘉。”

“年姐兒,你不懂,身為父親,阿耶不求自己的女婿可以幫阿耶爭到什麽。阿耶要的是他全心全意的愛我的女兒,而非在你死後再幡然悔悟。”李燕貞斷然道::“阿耶是男人,最知道一件事,男人的誓言,絕對信不得。

這樣說,李燕貞意志堅決,那郭嘉就再無希望了。

夏晚又道:“女兒雖也想和阿耶親近親近,可必須得立刻動身前長安,找楊喜給甜瓜配治病的方子。”

李燕貞折身坐回書案後面,閉上眼睛,眉宇間頗有些淡淡的憂郁:“你母妃是個好人,但性直,氣倔,若不是跟著阿耶一起回去,阿耶怕她要為難你。”

聽他這意思,和方才的陳蓉一樣,都是在暗示,孔王妃是個難纏的人。為了給甜瓜治病,夏晚三年前就跟旺兒一起赴過一回長安,不過那一回並沒有找到合適的郎中,最後無功而返。

她道:“終歸是母親,我自己會應對的。”

李燕貞才認回女兒,而且夏晚在長大之後,面容肖似於他的母妃,又叫他心中多了一份憐愛,很想跟她多呆一陣子,可他是奉旨在外辦差的王爺,無旨,就不能回長安。

他道:“罷,阿耶找個忠心的侍衛護戌你們先回長安,阿耶自己也爭取一下,給父皇服個軟,或者他很快也會召阿耶回長安了?”一個四十多歲的成年人了,還叫父親這般冷遇,李燕貞臉上的神情,活活就像個臘月三十獨獨沒有討到糖吃的孩子。

轉眼便是十天。

金城溢言日上,說王爺的親生女兒居然沒有死,明珠還櫝,如今已經回到了王爺行府。至於這女兒究竟一直以來生長在何處,是否嫁人,除了孫嘉荷和郭旺之外,並無人知。

他們為防夏晚名聲有汙,自然不會往外多透一句。

郭嘉依舊住在甘州官驛,但自從夏晚認親之後,晉王行府就不歡迎他,也不準他踏足一步了。

在不知道甜瓜是自己的種兒的時候,頭一回相見,郭嘉每天都莫名的想念,往昔走在街上從來都不左顧右盼的他,如今看到個吹糖人的,想買一個,再看到個捏泥人兒的,也想買一個,總是在想,甜瓜看到這些玩意兒該有多歡喜。

有一日前往水鄉鎮,半路見有一只野雞搖搖擺擺,帶著一群小雞崽兒在路上大搖大擺的走著,郭嘉下馬就是一陣狂追,身後一眾金吾衛還以為遇了刺客還是有敵情,跟著他追到人揚馬翻,豈料他手捧著一只小野雞崽兒回來,興沖沖送到行府大門外,想要送給甜瓜。

不出所料,行府大門依舊緊閉,牽著只小野雞崽子,郭嘉失望而歸。

多在甘州呆一天,太子就離長安更近一步。郭嘉臉色越來越難看,冷玉色的臉頰透著股子青意,一手撫著腰間那胖娃娃的綴玉,面色陰沈,站在窗戶旁,望著對面黃葉掩映下的東華樓,一站就是半日。

終於,這日梁清打聽到夏晚和甜瓜已準備完畢,將由李燕貞的親兵侍衛長李越護送,前往長安。

梁清還送來一封信,正是李燕貞寫來的。他身為皇子,居然回不得長安,不願意把女兒嫁給郭嘉,又無門路可走,不得不寫封信來,厚著臉皮求助於郭嘉,托郭嘉給皇帝轉交自己的歉意,希望能籍此回長安去。

郭嘉笑著接過信來,連打開看都不曾看,直接對燈一燃,就把信燒了個一幹二凈。

梁清看他如此任性,氣的咬牙切齒:“好歹也是我三舅寫給皇上的,你看都不看就燃之一炬,未免太猖狂了點。郭六畜,原來你說你無妻無子無親無故,所以不怕死,如今年姐兒回來了,你還如此猖狂,就不怕將來皇上腦子清醒了,把你給生刮了?”

郭嘉薄唇一勾,抽的頗有幾分詭詐:“去,備快馬,咱們也回長安。”

行府大門外,孫喜荷一身嶄新的綢面新衣,身後跟著幾個侍婢,人前人後,皆稱她一聲夫人。托女兒的福,在甩掉夏黃書那個動不動就因為她生不出孩子來而把她打的半死的黃鼠狼後,孫喜荷不期自己還有能去長安的一天。

她不曾見過李燕貞暴怒起來,搬起椅子就砸人的一面,這些日子每每見他,他皆是笑的春風和面,對夏晚和甜瓜兩個,那真是疼到了骨子裏。她私下也是止不住的後悔,住在紅山坳那種地方,消息閉塞,什麽都不知道。否則的話,早點把夏晚送回行府,夏晚豈不要少受十多年的苦?

眼看入十月,正是秋高氣爽之時。愈往西北,風沙愈大,烈陽愈盛,但金城滿大街皆是抱臂粗的古槐,遮天蔽日的蔭涼,此時黃葉鋪地,清晨朝陽初起,正是送別的好時候。

夏晚披了件香妃色的綢面披風,一頭烏發也綰的緊緊,腳上穿的是行長路的靴子,也依依不舍望著李燕貞,他這幾日一直跟著甜瓜玩,就沒有放甜瓜在地上走過。也許整日笑的緣故,眼角皺紋都多了許多。

甜瓜這孩子瘋魔了,從早起就解著個九連環,連飯都是草草應付,這會子在李燕貞懷裏,猶還埋頭解著,不時擡頭看夏晚一眼,莫名給她施個鬼眼兒。

就在上車的一刻,忽而哐啷啷的金玉之聲悅耳,甜瓜叫道:“耶,耶耶,我解開啦,解開啦。”

一柄銀和翠玉制成的九連環,在孩子幼稚的小手之中,銀柄脫框而出。小甜瓜搖晃著手中的銀柄,咧嘴便是一口白牙:“耶耶答應過我的,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哦。”

李燕貞望著面前身姿高挑,笑的格外明媚的女兒,道:“在你母親面前且忍得一時,阿耶必定極早回長安照顧你。”

他親自揭開車簾,伸手試過坐褥是否暖和,看過點心水果是否新鮮,又親手把甜瓜抱著坐了上去,埋頭在他鬢角親了親,遲疑片刻,格外僵硬的攬過夏晚,喉嚨不停在顫:“阿耶很想和你親近親近,可你大到阿耶都抱不動你了,等著阿耶,徜若皇上不下旨,阿耶就是逆詔,也一定回長安陪你們。”

夏晚也不知到長安後會是什麽情況,於那個正頭母親,王妃孔氏心中也格外沒底。她原本早就該動身的,前兩天甜瓜毫無征兆就昏了過去,夏晚不得不推遲兩天,她此時一顆心如焦如熾,只期到長安之後,能盡快找到楊喜,並替孩子配出解毒的藥來。

時時撩開窗簾,李燕貞玄面袍子,眸中微泛著星亮,隨著車走了起來。隨著車越走越快,他幾乎甩著袍簾跑了起來。

夏晚想起在紅山坳,自己出嫁的那日,郭旺背著她出門,孫喜荷也是這樣在後面跑,跑著跑著就淚流滿面,她時時回頭,都看見孫喜荷手揩著臉,強忍著悲噎在笑。

人不為父母,就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她的心中只有甜瓜,和甜瓜隨時會發作的病,所以看著李燕貞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如此不能抑制情緒,莫名的有點兒難堪和尷尬。大約往後甜瓜離開她,她才能理解李燕貞今日的悲傷。

“甜,你問你耶耶討什麽了,一個九連環解了半天,連早飯都不肯吃?”

甜瓜抱腿坐在窗側,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我說,只要我能在半個時辰裏解開九連環,耶耶就得答應我,把我爹從河口給調回來。”咬了咬唇,他道:“我想他。”

夏晚噗嗤一笑,在他額間香了一口:“我兒子可真聰明。”

就這樣,才叫郭嘉發派到河口的郭興,才剛進河口城,還沒放下行李,李燕貞快馬加鞭,又把他從河口給傳回了金城。

而於此同時,郭嘉率金吾衛,一路快馬出金城,沿黃河而下,已經到山高太華三千丈,險居秦關二百重,被稱之外關外第一險山的六盤山下了。

六盤山直插雲宵,山頂終年積雪,人稱鬼門關。出六盤山,一馬平川,便可直奔長安。

夏晚要想近快到長安,抄近道,就必須得翻越此山的主峰米缸山。郭嘉就待在米缸山下,笑的狐貍一樣,靜靜的,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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