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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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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著夏晚回長安的丫頭有兩個,一個是雙雁,另一個就是郭蓮曾經的丫頭雙兒。

雙兒是晉王府的家生丫頭,而且嘴頗碎,當初伺侯過冒牌縣主的,如今正主兒來了,巴不得使出混身懈數來討好,給夏晚講了許多晉王府中的舊事兒。

再有陳蓉每日說一點,以及夏晚頭一回去長安時,聽過的一些傳言,基本就把她親娘陳姣,陳蓉,以及晉王妃孔心竹之間的愛恨情仇給捋遍了。

原來,陳姣雖是個小門小戶,但初嫁到晉王府的時候,王妃孔心竹待她還是很好的。用雙兒的話說,當初孔心竹回娘家都會帶著陳姣,李燕貞不在的時候偶爾還同寢同宿,好的倆姐妹一樣。而陳姣和陳蓉姐妹情深,陳姣走哪兒,陳蓉自然也會跟著。

有一回,孔心竹的母親來晉王府作客,回家之後,夜裏發高燒,又囈語,鬧了半夜,居然就那麽去了。隔了半個月之後,孔心竹的父親孔方忽而上門,要求娶陳蓉。

孔心竹便心腸再直,也覺得這裏面有些不對勁兒。她待府裏的側妃好,於是帶著側妃回了幾趟娘家,結果過了一陣子親娘死了,父親卻來求娶側妃的姐姐,說他們沒有暗渡陳倉過,誰人能信?

那母親是不是叫陳蓉和陳姣兩姐妹給害死的?

雖說沒有實證,孔心竹一心認定,自己母親的死和陳蓉倆姐妹有關。

於是,孔心竹一通大鬧,命人把陳蓉打了個半死,將她趕出了王府,同時,也把陳姣罵到幾乎擡不起頭來。當然,從此也就把曾經掏心掏肺待陳姣的好,全收回去了。

這也是陳姣不遠千裏,跟著李燕貞到金城的緣由。

出府後的陳蓉去了何處,並無人知道。再後來她就到了甘州,回到晉王行府,依舊和陳姣住在一起。至於陸莞莞的父親,巧了,據說是個從水鄉鎮出來的書生,名叫陸冠,而紅山坳的霞妞,也就是夏晚同村的那個姑娘,就是這陸冠的發妻。

所以說世界何其大,又何其的小。

直至今日,夏晚才知道,霞妞的丈夫,那書生在金城找的富家夫人,卻原來就是她生母陳姣的姐姐,陳蓉。關鍵是,那陸冠今年滿打滿才三十歲,而陳蓉都已經四十歲了,大他將近十歲,又是無媒茍合,也不知哪陳蓉心裏究竟怎麽想的。

夏晚嫁過兩夫,於女子再嫁倒沒什麽非議,但於陳蓉卻是想喜歡都喜歡不起來,當然也就不可能跟她親近。

她眼中只有兒子,心裏只有甜瓜的病。這孩子自打叫人打破腦袋之後,眼眶下便一直存著兩抹淤青,像極了當年她初嫁給郭嘉的時候,郭嘉臉上的樣子。

前兩天甜瓜暈了之後抱到齊爺那兒,齊爺一捉脈,便是這孩子腦中的包塊已然滑離了原來的位置,生死只是時間問題。

夏晚怕孩子要忽而病發,也不知他何時會死,望著兒子純澈的眼神,心焦如焚,恨不能即刻就插翅飛到長安去。

至於晉王府的諸人,以她如今的了解,想必也不會難對付到哪裏去。畢竟她是李燕貞的長女,而李燕貞就她這一個女兒,王妃孔心竹便再恨陳姣秭妹,總不會跟自己家的孩子過不去吧。

中午隨從和車夫在一處茶寮中吃茶歇息,夏晚和甜瓜也下了車,四處活動。

十月的田野上已經落霜了,放眼望去,不過平平展展的黃土地,往遠方舒延。甜瓜格外的好奇,四處跑來跑去,因遠遠見有一個賣野雞的在茶寮外轉悠,遂拉著夏晚的手過去,叫道:“娘,給我買一只野雞路上頑兒,好不好。”

夏晚道:“要它作甚,活物,咱們路上不好帶的,不許買。”

甜瓜道:“娘,我就路上頑一頑,等到長安了我就把它放了,行嗎?”

在陽光下,孩子的青眼圈兒越發的明顯,夏晚到底於兒子心頭有愧,招呼那賣野雞的人道:“老者,但不知你這野雞一只多少錢?”

那賣野雞的老者一件青褂子油跡斑斑,面色醬赤,一看就是個附近打獵的,因侍衛滿簇,走不到夏晚跟前,高高揚著一只撲楞楞的野雞:“夫人,不多錢,一兩銀子就得。”

夏晚瞧甜瓜高興的樣子,道:“那就買一只吧。”

侍衛長李越遭李燕貞三令五申,必須得伺候的他的年姐兒妥妥貼貼的,當然不敢不盡心,只待一聲令下,立刻就放了那賣野雞的老者進來。

甜瓜笑著跳著,恨不能立刻朝那老者奔過去,接過他手頭拴著繩子的野雞。夏晚一直盯著那老者,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眼看那老者伸出了手來,忽然明白了,一個鄉村老者,在落霜的十月,不可能有他那樣細致的手,這絕不是個鄉裏人。

而且,他的袖筒瞧著格外的沈,手臂上隱隱乎乎,像是盤著個什麽東西一般。

她撩起自己的披風就沖了過去,生生將甜瓜和那老者隔開,尖聲叫道:“刺客,抓了他,這是個刺客。”

不過轉眼之間,李越率人已經將這老者牢牢給壓到了地上。

待侍衛們當即一通搜,居然於這老者的袖子裏搜出一只約有三尺來長,蛇皮金黃,雜著黑斑的五步蛇來。

五步蛇這東西,攻擊性強,毒性猛烈,之所以叫五步蛇,就是因為遭它咬後,人絕對活不過五步。

那蛇一直盤在這老者的袖洞之中,之所以沒有爬出來咬人,當是因為十月天氣寒冷,它僵化了不愛動的緣故。須知,若叫五步蛇咬上一口,全身出血而死,名間俗言:扁頸蛇咬了雖險,卻能救活,要叫五步蛇咬上一口,閻王爺都救不回來。

夏晚披風蒙上甜瓜的腦袋,尖聲喝道:“嚴刑拷問,看他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就在這時,懶怠怠的蛇在太陽下曬了片刻,居然活過來了,忽而竄起,一口咬在刺客身上。夏晚一直蒙著兒子的腦袋,未敢叫他看見那殘忍的一幕,等侍衛們好容易打死了蛇,那刺客也蛇毒迸發,死了。

孫喜荷上車就拍起了大腿:“這絕對是長安的王妃要害你,雙兒不是都說了,王妃和你親娘可不對付,她肯定不想你回長安。”

夏晚忽而聲硬:“娘,說點別的吧。”

她從起心動念要去長安給甜瓜治病,到現在才不過半月餘,要真說那蛇是人故意放來咬她或者孩子的,也是金城的人,而非長安的。這事兒雖沒有百分的準,夏晚心裏也能猜得個五六分。

當著甜瓜的面說晉王妃的不好,於晉王妃大約沒什麽損傷,但甜瓜還是個孩子,私底下聽娘和外婆一起排暄一個人,孩子性真,見面之後勢必要對王妃不敬,或者眼中起偏見。所以,夏晚的性子,絕不會當著孩子的面,跟人議論他人事非。

就這樣,趕晚的時候便到六盤山腳下了。這時候天色已暮,遙遙望雲,晚霞映著高峰,顯然這幾日來不會有雨也不會有雪,正是個翻山的好天氣。

李越策馬馳來,道:“年姑娘,前面金吾衛阻道,梁清說他們正在與山中土匪開戰,咱們今夜便駐紮於此,等他們清掃開山路之後,與他們一起過山,可否?”

皇不不見夏晚,就不會承認她的血統,所以她連縣主都沒得做,而李燕貞喊夏晚作年姐兒,李越瓚越,就順著喊她年姑娘。

聽他這意思,郭嘉也在此?

甜瓜攀著車窗便是一聲喚:“大伯,大伯。”

夏晚順著孩子的喊聲看出去,便見郭嘉一襲本黑披風,罩著裏面荼白色的袍子,面如白玉,笑的格外溫和,就站在車外。

郭嘉上前,十月的夕陽下輕搓了搓雙手。他一雙手自來都格外的細致,於夕陽下忽而一翻,變魔術似的,就變出一只毛發鮮亮,冠子呈紅色的小野雞來。

要是沒有半路那一回受險,甜瓜見到這樣一個頑物,必定高興的會跳起來。可是就在剛才,因為一只野雞,侍衛們大鬧了一場,據說還死了人,甜瓜不敢接那野雞,低聲道:“大伯自己玩吧。”

郭嘉這野雞都養了小半個月了,卯足了勁兒要叫兒子歡喜歡喜,不期兒子冷冷淡淡,只得把它交給河生,搓著雙手,將兒子直接從車窗裏抱了出來,道:“走,大伯帶你去看好頑兒的。”

山腳下有人家,這些金吾衛們卻是住在村衛,自己搭的營帳。而李越早已快馬趕來布置,借了此處一戶大戶人家的屋宅,供夏晚起居一夜。

郭嘉抱著甜瓜走了,夏晚雖不怕他帶走自己這有病的兒子,終歸孩子在哪兒,娘的心就在哪兒,趁著孫喜荷收拾床鋪,整理被褥的時候,便出門去找甜瓜。

村頭的曠地上兩個閑著的金吾衛正在玩摔跤,甜瓜長到這樣大,書雖讀的多,但因為身體不好,連架都沒打過,更何況看兩個男人打架,男孩子骨子裏的野性,立刻就迷上了,在郭嘉懷中不停的捏著拳頭,學那倆個金吾衛的招式。

雖說孩子喊著郭興叫爹,可終歸是郭嘉生的。此時坐在郭嘉懷中,一樣清秀的兩父子,夕陽下一起笑,如此遠遠瞧著,夏晚的心莫名一軟。

就在這時,一直晴朗的天不知何時忽而黯了,秋日的狂風說起就起,烏雲瞬時籠罩天際,寒氣升騰,且不說山上眼看欲雪,山下都冷的叫人直發抖。

身後的山路上忽而有嘶嚎聲,一聲比一聲淒厲,聽著是人肝腸寸斷的哭喊。

郭嘉擺手示意金吾衛們停了摔跤,抱著孩子轉過身,便見隱隱約約的山路上,不停有人往下撤著。

不一會兒,一個滿身是血,拄著劍的金吾衛氣喘噓噓從山路上跑了回來,上前便跪:“侍郎大人,屬下們頂不住了,梁清梁將軍也被敵人給俘虜了,您說該怎麽辦?”

他話聲才落,又從山上跑下幾十個混身是傷,瘸腿歪眼的游兵殘勇來。他們身上處處鮮血,有的直接叫血糊了臉,還有的破了腿傷了手,傷勢殘不忍睹,個個兒都在搖頭:“太厲害了,血沈沙實在太厲害了,吾等實在打不過呀。”

“活著的還有多少人?”郭嘉問道。

“下山的時候屬下數了一下,活著回來的頂多二十個。”

“血沈沙竟如此兇悍?”郭嘉將兒子放在地上,環首四顧,道:“剩下的人馬再上一回,不戰死不準回來,勢必要將路給老子突開。

你們連區區幾個山匪都對付不了,居然連梁清都能被俘虜,老子要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不用說,這意思是山裏有山匪堵著路了,所以金吾衛過不去山。既金吾衛過不去,李越不過帶著百餘侍衛,又怎能過得去?

如今可不是置氣的時候,夏晚見兩列至少數百金吾衛瞬時集結完畢,出村子往山裏而去了,上前問郭嘉:“分竟誰人在此做山匪,怎的連金吾衛都打不過他們?”

郭嘉回過頭來,黑披襯著白膚,白皙如玉的臉上掛著強作鎮定的笑:“不過區區幾個山匪而已,只是頭子難對付些,就是當年縱橫黃河沿岸的血沈沙,不過你放心,便拼著死,我也會開出這條道來,叫你和甜瓜能順利過山。”

從始至終,他不曾看過她一眼,目光只在甜瓜身上。顯然,上一回在當鋪的後院裏她明面上表示拒絕之後,郭嘉也死心了,此時待她,比陌生人熟悉那麽一丁點兒,又沒有為親人或者夫妻的壓迫感,他待她淡淡的,她看他,也不過積年的舊人,旅途之中,夏晚倒是覺得格外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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