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徐德音身後的百慧心思微微一動, 原本想要出去守著的想法, 頓時煙消雲散。既然有了這個機會, 那還是多看看。

說不定自己多聞幾次, 就知道那種熟悉的感覺來自哪裏了呢？

徐德音見百慧換完香料也沒出去的意思，反而做起小丫鬟的活計, 心中微微有些詫異, 很快又恢覆正常。

好像之前百慧說這位葉懷葉公子有些熟悉來著？既然熟悉，那就多了解了解，說不定就想起什麽呢？

徐德音心中有些盤算，也就沒說百慧什麽。

不多時, 徐德音就聽見外面有男子的聲音傳來。

“這裏是徐府, 沒什麽好擔心的。你們兩個先隨便找個地方歇歇。”

話音落，徐德音就聽見屬於男子的沈穩腳步聲，在徐家丫鬟的帶領下, 漸漸靠近自己所在的客廳。

徐德音唇角不自覺微微勾起。

百慧見了，心中就是一緊張。姑娘這個樣子，可不是什麽好事呢。

“姑娘, 葉公子這時候來尋您, 也不知道有什麽要事。”百慧輕聲提醒。

徐德音微微一楞, 神色中頓時帶上了幾分嚴肅來, 顯然也是在想, 這會兒葉懷來尋自己, 想來都不會有什麽好事。

只是, 徐德音同樣也知道, 葉懷至少到現在為止，還沒朝著自己顯露什麽敵意來，甚至是一直都在表達著他的善意，雖然，有些善意，她徐德音用不上。

葉懷一進客廳，就看見徐姑娘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

葉懷微微訝異，臉上還是恰到好處的儒雅溫潤笑意。只是視線卻時不時地留心自己身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麽不合時宜的地方。

徐德音見葉懷的樣子，不知道想到什麽，眼裏露出一絲嫌棄，不過想著自己與葉懷好歹還有一點合作關系，這才有些勉強扯出笑來：“葉懷，別看了。想來以你葉公子的身份，若是真有什麽不合時宜的，早在你在路上的時候，就有小姑娘給你指出來了。”

葉懷神色未變，卻毫不遲疑地嗆回去：“真是有些抱歉，葉某想著徐姑娘的清譽要緊，今兒是坐馬車來的。若是徐姑娘看出葉某有什麽不合時宜的地方，還請見諒。”

徐姑娘神色微微有些僵硬，還是點了點頭。

葉懷這話說得，怎麽就好像是專程來見自己似的？為了見自己，他老人家還委屈巴巴地做了一路的馬車。

這話，能隨便亂說嗎？

“葉公子也是江南長大的，嘗嘗我們徐家廚子的手藝可有退步。”百慧輕笑著給葉懷面前新添幾樣茶果點心。

徐德音見著話題被百慧帶過去，渾身總算是松懈了一些，若是真按照之前的來，徐德音雙手緊緊扣在身前，真有些擔心自己會攔不住自己，到時候若是傷了葉懷，那她就是渾身長滿嘴都說不清楚。

葉懷淡淡看了一眼百慧，卻見百慧上完茶水之後，半點沒有退下去的意思。

葉懷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不悅。這徐德音身邊的丫鬟，難不成還擔心她們姑娘被自己欺負？

這是騙傻子呢。

只是，這畢竟是在徐家，他心裏就是有想法，也不能叱喝別人家的丫鬟。

百慧不是沒察覺葉懷的目光，可是，百慧也有自己的考量在。

自家姑娘的本事，幾十個葉懷來了也能應對。可是萬一徐家出了吃裏扒外的，自家姑娘以後還怎麽嫁人？總不能真跟對面來歷不明的葉懷湊一塊吧？就是自家姑娘願意，百慧也不希望這是姑娘無可奈何之下唯一的選擇。

對面有一個不識相的丫鬟杵著，葉懷之前有再多的打算，也只能不甘願地放棄，轉而說起其他的話來。

“恭喜徐姑娘遷了新居。”葉懷舉了舉手中的茶盞，一口飲盡。

“這有什麽好高興的？”徐德音雖然也喝了一盞茶，心裏卻沒多痛快的，“若是可以，我還真想繼續在平南侯府，至少日子好過。”

葉懷也清楚徐德音的意思，只是看徐姑娘這會兒過得開心，其他的事情也就顯得不是那麽重要。

這邊在百慧的盯視下，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而另外一邊，葉懷的兩個小廝的處境就有些水深火熱了。

華清平時就口花花習慣了，被幾個小姑娘圍著，勉強還算坦然。華明可就沒華清那般自在。

竹柳看華明那快要被姐妹們逼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彎彎的杏仁眼裏全是純粹的笑意。

華明偶然看見，耳尖頓時一紅。

竹柳歪頭，給華明倒了一盞茶，有些直白地問道：“你在葉公子身邊是做什麽的？”

華明雖然有些不自在，還是道：“也沒做些什麽有用的，就是幫著公子打聽一些零碎消息罷了。沒有華清厲害，隨時跟在公子身邊。”

竹柳雙眸中頓時閃過一道亮光。那華明豈不就跟姑娘身邊的心井姐姐一樣？心井姐姐雖然不是時時刻刻跟在姑娘身邊，可是對姑娘來說，卻是身邊最不能缺少的人。

就是不知道，華明知道葉公子多少事情呢？

竹柳想知道，卻也沒有直接問，轉而問起華明平時會遇到什麽趣事。

能跟在葉懷身邊的，自然都不是什麽蠢笨的人物。

華明就是為了擺脫其他小姑娘的調笑，這會兒也要好好應對自己面前這個小姑娘。

至少，有這個小姑娘在的話，徐家別的那些丫鬟，也要好說話一些。至少不會肆無忌憚地打趣自己。

華明心裏發苦地想著。公子倒是好，想與徐家姑娘說說話就來徐家，只可憐了他們這些跑腿的，還要應對這些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這麽多好奇心的小姑娘們。

玉枕見竹柳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也就放下心。也是，竹柳年紀不大，就能到姑娘身邊伺候，又怎麽會是普通人？

只是葉懷身邊的人也不是普通的。這個華清，看著笑嘻嘻大咧咧的樣子，可是自己這些人套出來的這些話，若是有心，心井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

華清這會兒將事情告訴她們幾個，也不過就是讓心井少費些事情罷了。

等玉枕幾個將自己想問的話問完，華清自覺自己滑溜，也覺得自己已經蛻了一層皮，看對面華明的情況看著比自己好，頓時投過去羨慕的眼神。

華明有些好笑，可是看見自家公子從客廳出來，還是站直了身子，準備告辭。

華清不著痕跡地往華明身後躲了躲。笑話，自家公子這會兒不知是被誰點燃了，估計心氣正不順呢。

“如今徐姑娘搬出來，若是有什麽事情需要葉某相助，直接下帖子即可。”葉懷拱手道。

徐德音回了一禮，笑盈盈道：“葉公子放心，德音不會跟您客氣。”

兩邊都恭維了對方一通，總算是告辭。

等到葉懷已經走出自己的視線。徐德音才皺眉想到。

如今自己既然已經從平南侯府那個地方出來，以前很多不能做的事情，倒是方便了。

比如，看看燕老大那邊還有沒有人留在京城。其他地方的貨源都可以出岔子，燕老大那邊的東西，萬萬不能。

心井見自家姑娘出身，聲音加大了幾分道：“姑娘，您覺得咱們幾個的提議如何？”

徐德音還有些懵，不過還是道：“你們想如何如何就是。”

徐德音頓了頓：“雖然咱們是商戶人家，可是也不好太過被人說道。你們幾個要出去玩，也要有個差事。”

心井點頭。這倒是。本來姑娘就是因為徐家是商戶，頗被人詬病。

若是姑娘身邊的丫鬟再來個不守規矩，姑娘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心井想著，視線掃過幾個小姑娘，眼裏閃過一道厲色。

首當其沖的竹柳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都藏起來。然而，顯然為時已晚。

“竹柳，你年紀小，若是要出去，身邊還需要與別的姐妹結伴。”心井淡淡道。

竹柳無語凝噎，心井，你還記得當年在揚州追賊幾十裏的小竹柳不？

心井挪開目光，不管姑娘將來有什麽打算，她總不能讓姑娘再想走退路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退路已經沒了。哪怕那條退路，自家姑娘壓根就不會去看。

客人走了，剛剛還聚在一起的小姑娘們，也一哄而散。

心井剛剛跟著自家姑娘進了書房，就聽見自家姑娘用有些遲疑的語氣道：“心井，你去聯絡燕老大那邊。若是可以，我想要跟燕老大正式見一面。”

心井微微一楞，卻很快明白過來，這些本來就在預料之中的。只是自己之前有一時間的恍惚。

“應該的。奴婢早在剛出府的時候就該去聯系了。”心井聲音有些喑啞地道。

徐德音拍了拍小姑娘的肩：“我們的生意還跟燕老大那邊有合作呢，可不能忘了。”

心井應了一聲，心裏卻是想到，也是自己自打從平南侯府出之後，就有些放松，這才會沒留意到燕老大那邊的消息。

萬幸這件事情本來是由大掌櫃那邊負責。如今她得了自由，倒是能多了解一二。

“姑娘放心，心井這就去巡大掌櫃問問。”心井馬上道。

徐德音微微點頭：“也不需太急。若是燕老大那邊真的有什麽變動，本來也不怎麽需要我們著急。”

話是這麽說，可是若是可以，事情自然還是能今早處理得好。

以前在平南侯府時需要顧忌。到如今，當家做主的換成徐德音，自然就沒那麽多好避諱的地方。

只是有的時候，需要想想，別露出太過分的把柄即可。

“正好問問童安那件事情，到如今處理得怎麽樣了。”徐德音臉色微沈，若不是顧慮著童安背後還有人。徐德音也不想讓人以為徐家有本事的人太多，徐德音早就去讓那位童安大掌櫃沒好日子過。

比如斷幾根手筋腳筋，或者有口難言什麽的。

心井看自家姑娘那不善的目光，不敢多勸什麽，只是心裏已經打定主意，要跟大掌櫃好生說說。童安掌櫃的日子太好過，姑娘心裏就難過了。

徐德音皺眉看了一眼心井的背影，又回想了一番自己之前所說的，覺得自己也沒說錯什麽，也就放下心來。

心井那丫頭，總是喜歡多想。想來應該是有遇見了什麽事情，眼裏這才會露出那般有些覆雜的神色吧。

徐府既然已經有了人煙，有人進進出出也就成了常事。

心井不過是一個丫鬟，出府時幾乎不會被人註意到。

徐成正守著鴻運酒樓打瞌睡，就聽見有小二道：“掌櫃，咱們家姑娘身邊的丫鬟來了。”

徐成渾身一激靈，站直身子，往外一看，就看見一臉默然的心井姑娘，正往自己的方向而來。

徐成臉上帶出幾分笑意來，看得鴻運酒樓的熟客都有些側目。

這徐成平時雖然看著也是笑瞇瞇的模樣，然而，那笑容，什麽時候到過他老人家的眼底？

這會兒笑得這般和善，得是看見何等親近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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