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音在平南侯府這些日子, 自然不是白呆的。

年關的時候, 平南侯府來來往往的人雖然不少, 可是對於平南侯府來說有些用處的人卻並不算很多。

徐德音還發現, 那些對於裴家來說，還算是有些本事的人, 竟然還多是裴家的姻親之類的。

徐德音眼裏閃過一絲無奈。

一個碰不到兵權、在文官中也沒什麽名聲的勳貴, 皇家若是想要捏死他們，簡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若是裴家的人聰明一些，日後損失的只是爵位而已。若是這樣的平南侯府想要摻和進皇家的事情中去，迎接裴家的, 只能是毀滅。

徐德音自嘲, 這樣的裴家，根本就沒有那個能力給自己的父親下毒之類的。

所以，自己父親的事情, 說不得怪不到裴家的頭上去。

心井看著自家姑娘翻看著消息的神色，心中猜測道：“姑娘，老爺的事, 裴家應該不知情的。”

這府上如今最有可能給老爺下毒的也就是府上的老太太的人。

然而老夫人並沒有理由那麽做。老夫人雖然看自己的庶女們都不怎麽順眼, 可是自家夫人畢竟是在老夫人身邊長大的。

就是自家夫人後來壞了侯府的事情, 老夫人也只是將夫人遠嫁, 選的人也是永遠不會進朝堂的商戶人家。

徐德音微微擡頭, 語氣平靜道：“心井, 你猜到了。”

心井苦笑道：“姑娘, 老爺走後, 您只是傷心了幾天就安靜下來，這樣的您跟平時太不一樣了。”

心井可是知道，自家姑娘之前是怎麽依賴著自己的父親的。

老爺沒了，姑娘只會是府上最傷心的那一個。

這樣的姑娘，怎麽可能簡簡單單地就從那些挫折之中走出來？

再看之前在江南時，姑娘想將自己與百慧等四個留在江南的做派，心井已經能夠肯定，自家姑娘來京城，甚至讓自己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很無辜的姑娘的目的，就是為了查清老爺的死因，最後再為老爺報仇。

徐德音微微抿唇，輕嘆一聲道：“不是舅舅他們做的我也就放心了。”

心井心中一塞。姑娘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姑娘以前想的是，就算是下手的是裴家的人，也要將老爺的仇給報了嗎？

馮姑姑應該不會允許的吧？一個連自己外家都不會放過的姑娘，又有什麽人敢要？

“姑娘，老爺不會願意看到您這樣的。”心井左右看看，見書房門大敞開著，之前也沒什麽人在外面停留，嘴裏的話不自覺就被說了出來，“老爺定然是想看見姑娘您過著太太平平的日子，將來……”

心井看著徐德音那有些冰涼的眼神，那一雙清澈的眼中，好像一切都已經湮滅，在那雙眼中的世界似乎已經沒有半點的光亮。

心井悶悶道：“姑娘，奴婢知曉了。”

徐德音微微勾起唇角，看著心井的眼神裏透出一絲滿意：“心井放心，你們的後路我已經想好了。至於徐家，我自然不會讓我們徐家積累的財富隨意便宜了外人去的。”

“姑娘，奴婢倒是願意一直跟在您身邊的。”心井有些茫然道，“奴婢，還有竹柳、百慧、玉枕，我們四個都是因為姑娘您，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若是離了您，咱們將來或許連怎麽過活都不知道了。”

徐德音雙眸低垂，沒有多說什麽。有她給的銀子，就算這幾個姑娘買一些田地，當個富家翁都不在話下。

何況這世界上，能有誰是真的離不開誰的？

如今會說這樣的話出來，不過是因為沒到那個地步罷了。

徐德音輕聲道：“裴家主子這邊沒有什麽需要懷疑的，咱們如今也就只需要看看這裴家的那些下人身上是不是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心井微微點頭，直接領了姑娘的吩咐。

不過這裴家畢竟已經發跡那麽多年，這府中的下人關系盤根錯節的，想要分出誰忠誰奸可能已經不大。

徐德音倒是知道，能將手伸進徐家的下人，在裴家的身份地位應該不低，或者說，認識地位不低的人的。

徐德音心中冷笑，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舅舅舅媽們知道不知道，自己府上還隱藏著那麽些有大能耐的人物。

徐德音想了想繼續開口道：“我那三舅舅辛辛苦苦地做大半年的生意，說不定還比不上府上有本事的奴才一年在府上貪墨的銀兩呢。”

心井擡眼，眼裏閃過一絲笑意：“這等事情，咱們既然知道了，還是知會三舅老爺一聲為好。”

徐德音點頭：“只是心井也別忘了，咱們可不做那等沒證據就冤枉人的事情。”

心井頷首離開。自家姑娘這性子，還是跟以前沒什麽差別。只是以前的時候，府上的老爺還在，姑娘這邊自然就有人約束著，便也看不出姑娘的想法的奇怪之處。

然而等老爺沒了之後，她們這些人才發現，以前老爺還在的時候，姑娘可真是一個極為乖巧的姑娘。

只是如今，自家姑娘已經沒了多少讓姑娘顧忌的東西。行事便也大膽起來。

馮姑姑見心井出書房的時候有些心事重重的，心中微微有些不好的念頭升起。

“心井。”馮姑姑喚了一聲，見心井停住腳步，往心井方向走的腳步更快了幾分。

心井腳步停下，腦子裏卻轉得飛快。比如自己肯定是不能讓馮姑姑知道自家姑娘的那些想法和計劃的。

至少，不能是馮姑姑直接從自己這兒得到的，不然，自己恐怕是沒什麽好果子吃的。

心井正想著，鼻尖便聞到混著果香的茶香。

“馮姑姑是又想出了什麽新的糕點嗎？”心井的話脫口而出，跟著就有些感慨地道，“我們跟著姑娘可真的算是享福了。別的不說，單就這口福，咱們可是享得太多了。”

馮姑姑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卻也沒忘了自己為什麽想要將心井這丫頭給攔下來。

“你這丫頭看著不聲不響的，其實是你們幾個裏面，嘴巴最甜的那個。”馮姑姑嘴上嫌棄，臉上卻滿是讚賞之意，“不過你也別想糊弄老婆子，你快說吧，你們姑娘又讓你做什麽了？看你愁眉不展的。”

心井臉上做出為難之色來，卻還是道：“這事說來也不怎麽好辦。”

心井有些吞吞吐吐道：“我們姑娘之前發現，這平南侯府竟然有下人欺上瞞下，當著平南侯府的奴才，卻在平南侯府大把地撈銀子。咱們如今借住在平南侯府，遇上這樣的事情，怎麽能不說一二。可若直接說，碰了別人的利益。我們日後又難過了。”

馮姑姑微微頷首，眼帶笑意地看著心井道：“我還當什麽事情。你這丫頭也太會作怪，於你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情，你卻做出如此表情來，是不是還想著多得些你家姑娘的賞賜？”

心井訕訕地垂頭，好似自己的心思完全被眼前的老人看透。

馮姑姑輕輕搖頭：“你們這些丫頭啊，都是姑娘給慣出來的。你快去辦差，回來姑姑我給你吃茶果子。”

心井連連點頭：“姑姑的手藝心井可饞好些日子了。這回姑姑一定要給心井多留些。”

“去去去！”馮姑姑伸手做出仿佛趕蒼蠅的動作一般，作勢要將心井給趕走。

心井故作害怕地一溜煙消失在馮姑姑的視線。

馮姑姑放下手，眼裏閃過一絲擔憂。

這些丫頭片子，哪個不是在自己的看顧下漸漸長大的？她們的這些個小動作，能瞞得過她這個老婆子？

馮姑姑搖搖頭，她已經老了，能做的也只是好好守著這幾個丫頭片子罷了。她們想做什麽，就任由她們去做吧。

馮姑姑一步步往茶水間走去，心裏惦記的，已經變成自那一籠籠可以蒸的茶果子。

如今正忙著幫自家閨女準備自己的生意的裴玉安並不知道，很快又將有一件事情砸在他頭上，他就是不想管也得管。

徐德音將事情吩咐下去，也就不再多費心，只每天聽心井說說事情的進度。

倒是因著想看熱鬧，徐德音這些日子往寧安堂走得比往日勤快了些。。

功夫不負有心人，徐德音到底是趕上了熱鬧。

萬氏看著最近有些洋洋得意的韓氏，不鹹不淡地道：“想來永深這孩子這回科舉的時候，定能名列前茅。”

韓氏的好心情一點也沒有被影響到。只因韓氏的陪房先前才傳來一個消息，徐家那邊，竟然給了她嫁妝鋪子一些好處。

韓氏心中高興著呢，未來兒媳婦這是在向她這個未來婆婆投桃報李呢。

心花怒放的韓氏今兒聽了自家嫂子的算話，也就不怎麽在意：“只要永深不落地，我這個母親就已經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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