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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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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福原本是想要私下把這件事敲定了,沒想羅村長堅持要讓唐氏知情,叫他回家時頭皮都有些發麻。

唐氏剛接待完羅村長,收拾完桌上的茶杯,看也沒看張大福一眼,就進竈下炒菜。

張大福被甩了臉色,也只得灰溜溜跟在她屁股後頭進竈下。

唐氏一勺豬油下鍋,鍋裏立刻劈裏啪啦響起來。

待得油鍋沒了聲響,她才道:“這次去了,要到過年才能回來,你自個受不受得住?”

張大福原本還有些心虛愧疚,被唐氏這麽一問,就嘿嘿笑了兩聲,道:“到時候我也不沖上前,跟在別人屁股後頭晃悠一圈就回來了。我都這把年紀了,別人也不好意思叫我沖第一個。”

唐氏哼一聲:“你這傻子,就自作聰明吧,要不是村長過來告訴我,你得把事情辦完才叫我知道。”

張大福知道這事是自個沒道理,就憋著沒應她。

唐氏繼續下姜蔥蒜,沈著面色道:“這事你得跟大郎說一聲,得叫他知道,你為他做啥事了。別讓他總一幅咱們對不起他的嘴臉,老娘養他這麽大不是為了看他臉色的,他要是還嫌惡咱們,這回你也就甭去了。”

張大福道:“哪至於這樣。”

唐氏道:“我就是這樣,你要是不聽我的,就自個一個人犯賤去,我收拾收拾住到隔壁。”

唐氏不是說假的,要是老頭子一意孤行,唐氏是真會這麽幹。

她這當娘的,哪怕確實偏疼小兒子多一點,可打小吃喝穿用兩個兒子都是一樣對待的,大半輩子下來,沒有一丁點是為自個,可最後,張大郎是怎麽對待她的?

前兩日她和張大福去鎮上找了錢寡婦的嫂子,錢大嫂看他們找上門,還不肯見,唐氏直接就讓人傳話,說是她家寡婦小姑子打算帶著錢家的錢給她做兒媳婦,問錢大嫂管不管這事。

雙方聊了半個時辰,錢大嫂氣得咬牙切齒,當即就沖回家收拾小姑子去。

之後他們回了村,也不知道誰給張大郎傳了話,張大郎兩眼冒著紅絲,踉蹌著從床上下來,唐氏當時還以為他要對他們動手。

沒想到張大郎咬緊牙關,在他們面前一個個磕頭,這回是真磕暈了,暈了之後醒來就一直不出聲。

唐氏知道,大兒子這是恨上他們了。

這兩日每當想到這事,唐氏就又心寒又難過,她不知道張大福怎麽想的,對著張大郎的漠視,她這心比外頭的冰天雪地還要冷。

父母養他這麽多年,為他娶了媳婦帶大孩子,分家時錢跟地都沒少給,他為了個外頭的女人就是這麽報答他們的。

白菜葉子入鍋,菜葉的香味不一會兒就冒了出來,滿屋子熱氣騰騰的菜香中,唐氏卻還能想起大兒子磕頭時那雙通紅的眼睛,她倒真想看看,親爹一把老骨頭,為他服役,他那心還能不能硬得像石頭一樣。

張大福看出唐氏是跟大兒子幹上了,也是嘆了口氣,想想就去張大郎屋裏,把事情說了,他拍拍張大郎的肩膀:“在家好好養著,人這一輩子,就沒有不做錯事情的時候,你現在沒想通爹不怪你,以後總有想明白的時候。”

張大郎把臉撇開,不願看他爹。

張大福沈聲道:“從頭到尾我跟你娘就沒有半分對不起你,你難不成還真記恨我們當爹黃的?你要是真記恨我們,我可就真看錯你了。你自個說說,你幹的這些事是對還是錯?那會兒你弟弟做錯事,我棍子都打斷三根,現在你有媳婦還在外頭招惹別的女人,我動過你一指頭沒有?你也有兒子,以後拴柱幾個幹出這種事,你當爹的是會阻止,還是會為他們叫好?我這性子忍到現在也怪不容易的,你別真的找打!”

哪怕張大郎當日又把頭磕破了,張大福也沒有跟兒子說過重話,這會兒張大郎被他爹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一時就楞怔住了。

張大郎之前敢回來,就是覺得即使唐氏不願站他這頭,張大福最後總會對他妥協的。

現在張大福這樣,張大郎突然就覺得十分難堪。

唐氏也在外頭聽到張大福的話,心道老頭子總算有血氣一回。

張大福有血氣的結果,就是張大郎擰著一口氣,不願他爹替他服役,自個去了村長家裏把名字改回來了。

張大福知道這事後,就跟迎頭被一桶冷水澆上,頓時透心涼。

唐氏不說話,手上卻解開包裹,把張大福的衣裳放回原位。

隔日,張大郎就和村裏人一塊去縣裏服徭役了,南山村統共三百多口人,這回去了八十多個男丁。

操練弓兵的事是張玉寒一把抓的,他就把南山村的人都分在一塊,羅德金和張大郎也是前後挨著。

羅家和張家是親戚,即使羅德金心裏覺得張大郎幹的事不對,瞧著他頭上還抱著白布,對他也還算照顧。

張大郎是真想找個人說說這些事,他這會兒還是覺得自個沒錯,越是和錢氏相處,他越感覺到黃氏那樣的女人真是誰都難忍,張大郎都想不明白自己以前是怎麽忍下去的。

他爹他娘覺得錢氏不好,張大郎挺想問問爹娘她哪裏不好,對比起黃氏只進不出,錢氏還願意拿錢出來開鋪子做生意,還不能說明錢氏的人品嗎。

羅德金是個老實人,對這些感情問題素來沒轍,這會兒絞盡腦汁才道:“那她要是真是個好的,怎麽會知道你有媳婦還跟你在一塊?做公婆的都喜歡規規矩矩的媳婦,我想著,錢氏就是不夠規矩,唐嬸兒和張伯父才覺得她品性不好。”

張大郎剛用人品好讚揚了錢氏,羅德金就提出了她品性有瑕的地方,張大郎還真是結結實實噎了一會兒。

他深呼吸一回,繼續操練。這回的弓兵訓練其實並不算辛苦,來來回回就是那麽幾個動作。

其實也是因為時間上來不及了,張玉寒雖然不懂練兵打仗,但他懂打架,打架無非就是攻擊和防禦,他就只讓縣裏的武備官教人這幾個動作,見到敵人時就不至於連怎麽揍人怎麽避讓都不會,另有就是一些如何掩護撤退的技能,打不了,能跑得好也行。

縣裏三千多弓兵大概練了八/九日有餘,便開始實戰了。

剿匪這事,鄭縣令比張玉寒有經驗,這回不是為了剿匪而是練膽,鄭縣令便帶著人圍了一個小型山寨,這夥土匪之前搶劫過一路過路的商隊,大概約有五十多人,摸清各處底細後,鄭縣令就帶人沖將進去,把山匪全都捉拿起來。

行動結束後,受傷的弓兵衙門有補貼,沒受傷的卻還是要跟著訓練。

就這麽到了臘月二□□半個月過去,鄭縣令其實心裏也開始懷疑張玉寒的判斷準不準了。

不過對他倒是沒啥惡感,主要是張玉寒這段日子的表現讓鄭縣令起了幾分愛才之心,這麽說吧,倘有戰事發生,依照兩人定下的計劃,只要這些日子訓練的東西能深入人心,就不會有多少傷亡。

這也是鄭縣令惜才的原因,他心裏想著,北關縣靠近北陽關,就算最後無事發生,就當做做戰事教育了。

縣裏的弓兵徭役在臘月二十八這一日結束了,張家和羅家也都要回村過年。

張玉寒倒是沒堅持留在縣裏,弓兵隊解散,縣裏雖有城墻,也不算特別安全,再說過年也是個大日子,總得回去。

於是一大家子收拾起來,就回村了。

羅德金訓練了大半個月,人的精氣神明顯跟以前不一樣,打從他昨夜到家,高氏就灌他喝了好幾碗雞湯,臨走前還要背上一罐叫他在車裏喝。

羅德金喝了一碗就連連搖頭,馬車要在路上一整日呢,要是隔個時辰就停下來尿一回,這也太羞恥了。

張紅果卻是看著羅德金放在車上的長木倉有些好奇:“衙門怎麽還把這個讓你們帶回來?”

羅德金就道:“年後還要繼續練呢,衙門那邊還說讓我們同個村的,回去組建隊伍自個練練,明年再征弓兵時要我們對打。”

說著就嘆口氣,他對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著實不習慣,問妹夫道:“縣太爺有沒有說,剿匪要到啥時候才結束?”

高氏聞言也看過去,她也很關心這個問題,除了剿匪確實危險外,這回徭役的事,叫縣裏很多商鋪的生意都受了影響,走在街上都沒多少過年的氣氛,鋪子裏少掙了不少錢呢。

張玉寒搖頭說不知:“我只是幫縣太爺打打下手,咱們這位縣太爺,心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誰能猜出來。”

羅美娘看了丈夫一眼,張玉寒臉皮也厚,面色半點不變。

羅德金就繼續嘆氣,高氏也覺得鄭縣令太不近人情,以前哪任縣令都沒這麽壓榨過人。

就這麽,馬車外寒風呼嘯,馬車裏眾人都在說鄭縣令的壞話,伴隨著馬匹的噠噠聲,終於到村了。

張玉寒一行人是回得最早的,徭役隊伍解散時,羅德金問過張大郎跟不跟他回縣裏的住所,妹妹妹夫有馬車,坐馬車總比兩條腿走路強。

張大郎給拒絕了,張玉寒知道他哥不願意,也沒熱臉貼冷屁股再問一回。

這回弓兵訓練,他只跟他哥說過幾句話,從頭到尾都沒提到錢氏的事情,除了想給他哥留臉,也是懶得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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