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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浩大世界【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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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衡這人懂禮數,既然問了問題,見黃毛大爺神色譏誚,他便噸噸噸自罰三杯,喝得臉色微紅,張璟才點點頭,松了口。

“你跟小時候一樣,知道自己先吃虧,才能撬開別人的嘴。”

徐衡:“……”不,我是知道您性格惡劣。

張璟簡答講了講《滅神》的使用情況,純脫水回答,公事公辦。

榮成和海春陽目前只讓掛職的A級文豪們試玩了,後續又挑了幾個精神強度高的新艦師去做了嘗試,反饋很一致:

摧古拉朽,雷霆重擊。

“我很好奇,比芝麻豆還小的姑娘,腦洞怎麽這麽大。”談到最後,張大爺終於冒出一句帶情緒的話。

徐衡答非所問:“鐵訓蘭確實個頭不高。”

張璟:“……”

“不要模糊話題,我在問她的創作過程。”

徐衡失笑,酒意上頭,他說話也隨意了些:“我從不插手文豪創作的。”

張璟呦一聲,徐衡又來討嫌:“我明白,您做過政委,對文豪的幹預欲很強。”

張璟頓時呦不下去了。

眼前青年人年近而立,舉手投足間遠比數年前沈穩,坐著收割文教部多數遺產的政工部一把手之位,張璟不免有些唏噓。

“前段時間我見到景玉了。”

徐衡倒酒的手一頓,剛想問采購,話也咽了下去。

張璟瞧著他,見他神色如常,滿意點頭:

“真是個好姑娘啊,負責認真,對理想有堅持。”

——就現在的文教部,她還在爛泥地裏死扛不走。。

徐衡從善如流接話:“對,我眼瞎,我們不合適。”

張璟忍了片刻,很沒良心的笑出聲。

徐衡:“……”

徐獵頭嘆口氣,求饒:“叔,說陳年往事做什麽?”

“玉姐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張璟笑得更大聲了。

艦隊是個封閉系統,八卦不出門都能長腳傳遍萬裏。

前有張璟為追馬小跳從高校跑來艦隊,留給雙子座文苑一屁股屎;後有徐老四和景玉分手鬧得盡人皆知,他沒幾年退役了,反而前女友堅守理想留在了文教部。

都是姐弟戀奇談。

“她作風一向如此,堅定勇敢,為理想能放棄一切。”徐衡客觀評價。

張璟好奇地聽他後半截。

“——但我們不合適。”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志願宇宙漂泊星疆,不適合景玉這種紮根深土的人。

張璟頓了下,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道:“難怪景玉說,你倆在一起壓根是朋友狀態。”

徐衡笑起來:“是有點像,不過那是過去的事情了。”

“叔,玉姐為人正派,拿這些事開玩笑不合適。”

張璟又道:“前幾天文教部提出了要聯合修改《滅神》文豪本的要求。”

徐衡:“是,她一直很擅長做細校工作——什麽?!”

張大爺眉飛色舞,這人性格賊惡劣,不涉及公事情況下,但凡知道點別人不懂的,那非要顯擺的滿銀河都是:

“如何呀,前女友要幫扶現女友脫貧了?”

徐衡:“?!?!?!”

這話槽點太多,一時不知如何吐。

“鐵訓蘭和我沒有情侶關系,叔,我單身狗快三年了。”徐小四認真說,一巴掌拍死腦子裏亂跳的記憶。

張璟嘁一聲,不信。

徐衡不動如山。

張璟:“……”

張大爺睜大眼,“怎麽會?”

全息訓練室的文字監控張書記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天知道虛擬宇宙對鐵訓蘭“喚醒方式”那段亂碼,是花了多大力氣才編出來的。

虛擬宇宙:又要如實記錄,又要保護人類隱私,唉,我太難了。

張璟書記認認真真解碼。

十分鐘就猜出來了。

“呵,你個AI,還想糊弄我。”張大爺得意洋洋,然後看完,他就笑不出來了。

小粉毛空中捂臉,不忍直視。

……

徐衡眼見著張叔臉色覆雜宛如便秘三天,“季平啊,你這,是不是景玉把你甩了給你留下心理陰影了?”

徐衡:“……”麻了,毀滅吧!

“不是,鐵訓蘭性格比較特殊,瘋著能給她靈感。”他竭力忽視在長輩面前的社死冥場面,說著自己都不信的話。

誰知,一拐到文豪怪癖身上,張璟哦一聲,頓時收斂了:“也對。”

“文豪這種動物,靈感越狂放,性格越瘋癲。”

徐衡:“= =。”

張璟:“嗐,我這方面伺候跳跳姐經驗可豐富!”

徐衡:“……= =”

“叔,咱還是聊聊《滅神》後續吧。”

“簡單。”張璟一拍桌子,把二鍋頭幹了。

“來前我都想好了,《渣月》營銷做得分級我喜歡,《滅神》也整一樣吧,給艦隊用無刪節加量版,投產商用來個不那麽刺激的。”

見徐衡點頭,張璟又道:

“《滅神》文本立意太絕了,普通人的極樂與地獄,人與神的區別。”

“唉,就那麽幾個片段,我看完都上癮。”

“鐵訓蘭咋寫那麽慢呢?”

徐衡心頭一轉,冒出個主意。

“或許您可以找沈暮光教授交流下,他一直在做《滅神》的文本監督,或者說,第一個讀者。”

張璟臉皮一抽。

“你這死小子,明知道我離開文苑多難堪,還這麽說?”

徐衡微笑,“沒有呀。”

——哪能光您挖我黑歷史,嘴仗得有來有回,對不對?

……

……

雙子座文苑。

在小蠶豆的監工下,鐵訓蘭將脫貧所得二百二十萬放在一處,按勞分配給全年級三十二個拼盤小可愛。

於是,一小時後,她的賬戶餘額由二百二十萬下降到了一百六十五萬。

心痛得鐵子一下午都在床上半死不活。

“呵,那你順水推舟別給唄。”

苗樂安刷刷地讀著《滅神》新章節,眼都舍不得眨,“反正一場黑暗賽道大夥兒過足癮了,本身也沒指著這仨瓜倆子兒。”

鐵訓蘭:“……”

嗷嗚一聲,鐵子滿床打滾:“什麽仨瓜倆棗,我人生第一筆巨款啊啊啊!”

苗政委撇嘴,翻一頁文稿,對自家文豪非要把文稿打印出來的舉動很無語:

“看來你是真不了解大文豪的賺錢本事。”

“我這麽說吧,咱校友,張璟政委,他作為配偶,光繼承馬小跳大師的遺產就夠他在偏遠星疆買上萬顆小行星了。”

“就你這毛毛雨,按北河二消費水平,最多用半年。”

鐵訓蘭:“……”那也不少了嚶。

又靜了會,苗樂安聽見對面睡眠艙裏喵喵叫:

“樂安,樂安。”

她嗯一聲,接著看小說。

貓崽子又叫喚了:

“樂安,樂安。”

苗樂安:“……”

“發情的話,我把套子放門口了,自己去約薛岱,謝謝。”

鐵訓蘭:“噗!不是,我想問問你對《滅神》的評價。”

“再說,薛岱一周見一次,想他幹嘛。”

苗樂安開始履行政委職責:

“很不錯,已經超過了我能評價的範圍,考慮到銀河艦隊已經開始走試用流程了,我可以厚臉皮誇一句——”

“也許,《滅神》能達到比《渣月》更高的高度。”

鐵訓蘭悶在被子裏笑。

那是自然的。

玄幻題材的魔力在末法時代能征服中外,打遍網文界無敵手,還能遠征邊疆治療外國毒癮,魅力堪稱非凡。

光腦忽然一閃,說曹操曹操就到。

【您有一條陌生人來信】

【鐵訓蘭文豪,您好】

【我是銀河艦隊文教部秘書景玉,很高興認識您】

【這是我的證件,[圖]】

【日後將負責《滅神》文豪本的細校工作,請多多指教】

鐵訓蘭:“……”

浪,大浪突然來了!

【@鐵訓蘭通過好友申請】

【@鐵訓蘭:景老師,您好您好!】

【@景玉:客氣了,我會在銀河艦隊3號樓等您】

“!!!”

鐵訓蘭簡直要跪倒在艦隊人雷厲風行的作風下了。

【現在嗎?】

【不是】

【呼,那就好】

【方便的話,一小時後,3號樓見,願與您共進晚餐】

……

……

……

銀河艦隊,全息實驗室。

新艦師入職沒個具體章程,可能是遙遠星疆挖來一批合適苗子,就忽然安排一次入伍,小班長趙志雷核對著名單,領著新兵崽子往全息訓練室走。

一開門,裏頭坐著面無表情的海春陽老師。

小班長頓時就想打道回府。

海春陽:“滾進來。”

趙志雷低眉順眼應了:“哎好呢,海老師。”

——天殺的,海老師的《滅神》後遺癥咋還沒好呢?都快倆月了。

嶄新新的小夥子們全然不知即將迎接自己的是什麽噩夢地獄,他們興沖沖坐下,眼光炯炯,仰慕地看著A級文豪老師。

海春陽敲著全息屏,忽視趙志雷如喪考妣的表情。

“我就開門見山,”他掃視著正襟危坐、眼神卻時不時瞅全息設備的新艦師小夥子,口吻並不溫和:

“自我介紹省了,教學精神也不必說。”

“練本子就是想錘煉你們的精神強度,別以為入伍體檢檢不出潛在弱感癥,就能高枕無憂了。”

“有潛在,就有爆發,有爆發,艦隊也不會拋棄你,好好練,把腦子給我掰回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海春陽言簡意賅道。

新艦師:“……”

空氣裏一片安靜,趙志雷小班長竭力忍住表情。

這番話無論聽到多少次,都背脊發涼。

海春陽並沒說如果腦子掰不回來會如何。

但趙志雷知道。

脆弱的精神閾和激烈文豪本互相對撞,你死我活?還是兩敗俱傷?

銀河艦隊坐標網裏,可是有個叫帝國數據池的地方,它聲名不顯,卻年年都要自殺一批精神閾報廢的可憐人。

月月歲歲,也有適應不了艦隊訓練黯然離隊的人。

……

地獄第一層到第十八層都準備好了。

全息屏上浮現出一個名字,小夥子們又激動又緊張。

【《滅神》片段】

趙志雷一頓,心裏瘋狂躁動!

等了多久盼了多久!

把海老師修理成現在這奇葩樣的神級文本,終於落在了我眼前!

趙志雷早知道上次《渣月》草版自己表現不錯,所以這次派來帶新艦師,卻沒想到,新艦師一來就是雷霆暴雨,《滅神》伺候啊!

小班長摩拳擦掌,被海春陽瞪了一眼:

“這片段是昨天剛送來的,我和各位一樣,同一起跑線,都沒看過。”

“我想了會,確實找不到形容這本子的詞兒,那就不廢話了,大家耗子尾汁。”

“我先下,各位隨後。”

新艦師:“……”

小夥子們眼看著雷厲風行的海老師擰開全息設備,閉上眼睛。

數據流裏,小粉毛呸呸兩聲,翻動書頁,嗨皮地看著《滅神》最新更新,見海春陽閉眼,立刻問道:

【請問文豪海春陽,是否啟動全息?】

海春陽不吭聲。

虛擬宇宙聳聳肩,給他擰開。

新艦師驚訝望著現身的粉頭發妹妹,眼冒星星。

早聽說虛擬宇宙在核心場所經常化形,今天一見,果真如此!

……

她長得真好看!

確定海春陽意識鏈接成功,虛擬宇宙轉頭,露出個非常AI的笑容,氣質獨特:【幼年人類,怎麽,沒見過巨神嗎?】

小夥子們:“……”

大家立刻眼觀鼻鼻觀心。

……

一層薄霧從眼前蕩開,熟悉的山林香氣漫上來。

海春陽瞬間神經緊繃。

他可沒忘了上次被《滅神》傾情伺候,是個什麽悲慘下場。醫療營那嘎達,隔三差五還傳他發癲的閑話呢。

已經做好準備面對血腥屠場的準備,然而,張目四望,竟只是片寧靜村落。

海春陽:“……”

夕陽如血,炊煙裊裊,農忙回家的人們和村口婆婆打招呼,扛著鋤頭唱著號子回家。

小孩子在村口嬉戲,一串串漂亮的紅石頭掛在竹蜻蜓上,嗚嗚地飛起來。

好一派世外桃源。

海春陽看了片刻,很快發現了異常。

那孩子玩的竹蜻蜓,不過是個普通物件,卻因為掛上了“紅石頭”而發生異變,出現了不屬於凡人的力量,振翅成蝶。

……

仙人,異寶。

文本邏輯悄悄在他耳邊吹氣,海春陽眉頭一皺。

這是什麽鬼東西?

……

身後噗噗噗一串聲響,新艦師們陸續抵達文豪本落腳點,海春陽見他們面露驚訝,哼一聲:

“別好奇了,教學本改了基礎配置,可以同一場景容納多人圍觀。”

“放心,暫時沒設置明確的文本角色,踏實看,多長見識。”

時間靜靜走著,艦隊一行人強勢圍觀。

看這荒郊小村安詳日常,又看村裏人和平相處之餘各懷小心思,再看大夥齊心合力護著村後新挖的“寶藏”——

寶藏藏在山坳裏,被陰影蓋著。

若不是最近鄰郡仙人鬥法,引得地龍翻身,也不會震塌地洞,露出這塊紅寶石。

它真紅啊,像新鮮的人血,每一塊都散發著不凡的氣息。

懷璧其罪,海春陽譏諷地想。

果不其然,村裏合計著讓青壯年男丁分為兩半,一半日夜輪崗守著寶石礦,一半出村到外頭,尋摸著找找賣家。

仙家也好,魔道也罷,

換不成錢的寶貝,還不如爛石頭。

夜深露重,守夜的男人一個接一個偷溜進山礦,打著放茅的旗號,藏私摸走三兩塊,甚至六七塊。性情貪婪的,還用鐵鎬去挖寶石地脈。

無人得知此刻,除了沈默的黑夜。

新艦師:“……”

老天爺啊,他們這是幹啥?

海春陽:“……”

海文豪嘆口氣,沖目瞪口呆的艦師道:“說說吧,什麽感覺?”

大夥你看我,我看你。

“我,我說不出,總感覺村子要倒黴。”

“對對對,這文豪本刻畫實在是——明明一句話沒說,但你看這些村民的表情,乍看慈祥平和,實則暗藏狡詐——處處文字都是暗示。”

“對,我還看有小孩兒來偷石頭,哎絕了,全員惡人嗎?”

“不珍視天材地寶,恐遭雷劈啊。”

大夥一句接一句,開展課堂自由討論。

海春陽眼神一閃:“不,這是人性的一種體現。”

“文學創作者要善用春秋筆法,一句話涵蓋褒貶,提升文本思想。”

“認真想想,為全村利益義務守夜是他們,為一己之私盜竊成風也是他們。”

“——既然你們認為這段在寫‘惡’,那我就押相反面,這是真實。”

新艦師並無太多不服,點點頭表示給海老師面子。

海春陽:“……”

文本時間軸繼續走著,紅寶石越挖越多,寶藏奪天地造化之處堪堪出現。村民只道這是處奇怪地穴,怎麽都挖不盡,卻不知,每逢天材地寶現世,方圓千裏便會異象連綿——

那些時刻監控著仙魔妖界的“神仙們”,已經不遠了。

時間軸叮一聲,又是一個日落。

金光漫天時,村口悠悠走來個纖瘦人影。

他背著光,慢慢走近,明明是條灑滿土灰的老路,男人卻走得纖塵不染,衣擺一絲不臟,步子更是纖纖巧巧,仿佛飄在空中。

海春陽瞇眼:“來了!”

“以光影、聲音烘托人物,大家註意觀摩,領會文豪暗示的情緒。”

新艦師們趕快聚精會神看。

近了,土路一轉彎,光線頓時弱下去,這位異鄉人露出真面目。

他鼻歪眼斜,臉白如紙,薄薄一層五官浮在面顱上,扭捏得像吐了三天的病人,就差拿只筆給他補幾下畫眉了。

艦隊一行人:“……”

“怎麽,怎麽這麽醜?”不知誰說了一句,大夥紛紛點頭。

嬉鬧聲傳來,孩子們正好從書屋下課,跑來村頭玩,夕陽落下黑影,他們轉頭望向來客,就在這一瞬,來客伸手敷上面頰,生生撕掉了臉皮——

艦隊眾人:“?!?!?!”

啊草??我看到了啥????

這這這……

完全突破想象力的故事,讓一堆未來訪客如遭雷擊。

異鄉人光速換上新臉,慈祥又俊美,笑盈盈地朝孩子們走去。

悠悠一張畫著醜絕五官的白紙,飄在地上。

……徒留背後星際人,呆若木雞。

海春陽噎了半天,由衷嘆道:

“鐵訓蘭啊鐵訓蘭,你真是。”

“無論我做多少手準備,都不夠你一次嚇得。”

然後,那張報廢的紙臉皮又晃悠悠飄起來,朝艦隊飛去,扒住了一個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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