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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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因一款生死游戲脫貧致富的唐哲？被譽為天才的年輕研究員顧浩軒？還是，只寫大團圓結局言情小說的肖北零？”北零為世生不合時宜的挑釁和吐槽感到生氣，同時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口才。
“原來是班長大人啊，一點也沒變呢。”沈志推開想扶他起來的北零，保護著懷裏的相機，獨力站起來，仔細檢查鏡頭有沒有進水。
“我不知道是你，所以才……”解釋到一半的時候，浩軒覺得根本沒有道歉的必要，重新露出嚴肅的表情質問，“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剛才是不是在偷拍我們？”
沈志怕浩軒一激動，又要把自己摔到積水裏去，先把相機收好，才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嘆口氣提示他：“你自己做了什麽惹人懷疑的事，心知肚明。我的委托人，也只是想徹底弄清楚真相罷了。”
“你的委托人，是不是馮蔓香？”浩軒堅信自己的猜測絕對錯不了，不料沈志卻露出驚訝的表情反問他：“馮蔓香？小學同班的那個女生？”
不需要沈志再作出具體的回答，從他不假思索的反應，浩軒已經心裏有數。委托私家偵探來調查自己的，不是馮蔓香，而是身處G市的葉倩。
彼此都是聰明人，見浩軒不再追究自己跟蹤偷拍他的事情，沈志看準時機，轉身就要走。
剛走出幾步，就被北零急急喊住：“沈志，上次受的傷，全好了嗎？”
浩軒意外地望著北零，回過頭來的沈志倒沒有“受寵若驚”的表情，淡淡笑道：“托你的福，提議先去醫院處理再乘車離開，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
北零松口氣，露出放心的笑容，沈志還好好地活著，浩軒也是，自己也一樣。
“永樂小學4班的同學們都被盯上都會死去”，不過是自己被那張劃著紅色叉的名單影響，而出現的無稽想法。
在停車場附近等待的玲瓏，實在站不住，索性脫了高跟鞋，赤腳踩著積水跑過來催促：“你們還在磨蹭什麽呢？不是要回研究所嗎？”
浩軒、世生和北零響應之前，沈志搶先指著跑到他們面前的玲瓏，壓低聲音提醒道：“穿粉紅色衣服的那位小姐，小心點，最好不要穿粉紅色。”
玲瓏不解地擡起手指了指自己：“我？”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粉紅色衣服，笑道，“這衣服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沈志似乎猶豫著要不要道出原因，皺了下眉，發現北零和世生都緊張地期望自己的回答。
“來M市之後，從朋友口中得知，我常駐的G市，最近連續發生了幾宗奇怪的殺人事件。”沈志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一下，不安的目光再次落在玲瓏身上，“死者的共同點——穿著粉紅色衣服或鞋子或配件的年輕貌美女子。”
更多的情報，不能告訴他們了，至少此時此地不適合。從剛才開始，沈志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私家偵探的直感告訴他，有人盯著他們，或者只是以他為目標。
沈志從G市的葉倩那裏接到委托，前來M市調查和葉倩是戀人關系的顧浩軒。葉倩給出的線索是“穿粉紅色衣服的第三者”，父親是G市研究所所長的葉倩，不允許利用她往上爬的浩軒情感出軌。
事實上，沈志為了對得起葉倩給出的超高價，已經在M市跟蹤監視浩軒好幾天，卻一直不見“粉紅色衣服的第三者”出現，更別提拍到兩人一起的照片。
與此同時，G市竟然發生了連續的殺害粉紅色系女子的事件。沈志不確定兩件事之間是否有聯系，但這兩天已經隱約感受到危險的氣息在靠近自己。
剛剛躲在草叢中，好不容易捕捉到穿粉紅色衣服的玲瓏和浩軒面對面的鏡頭，還想著拍到照片回去交差，沒料到事情變成這樣。
察覺到沈志欲言又止的為難表情，北零試著勸說道：“如果發現什麽奇怪之處，記得告訴我們。既然大家都是老同學，各自離開永樂鎮後，能在這裏重逢，就應該互相幫助，對吧？”
無論是沈志提及的G市連續殺人事件，還是之前關於跟蹤孫凱時發現的詭異情況，北零希望沈志能坦率地和他們商量。
沈志明白北零的意思，卻還是搖了搖頭。提醒和他們同行的玲瓏不要穿粉紅色衣服，就算是之前世生和北零送自己處理傷口的謝禮。除此之外，沈志還是堅持不插手和業務不相關的麻煩事。
“沒記錯的話，孫凱和蔣德明死的時候，你說過吧？不逃走就會被卷入危險和死亡。很不幸地通知沈偵探，你的直感靈驗了。”北零來不及阻止，世生已經把唐哲死時手握一份永樂小學4班名單的事說出來。
沈志眼裏漫開驚恐的神色，世生嘴角揚起滿意的笑容。
“等你們解決了其它事情，到這裏來找我吧，今天之內，我會呆在那裏的。”沈志在隨身攜帶的小本子上快速寫了一個地址，“刷”地撕下寫著他在M市臨時租住處地址的紙，遞向北零的途中，被世生抽走。
世生看了眼小紙上的地址，似乎在暗暗確認地址的真偽，隨即揚著手中地址笑了笑：“期待再見的時候吧。到那時，你們老同學可以敞開心扉，好好暢談一番。”
“跟蹤偷拍老同學，出賣別人的隱私和秘密去換取金錢的家夥，還有什麽好談的。”浩軒冷冷地丟下這句話，便大步往停車場走去。
最近顧著擔心馮蔓香的糾纏和逼婚，險些忘記還有葉倩這個大小姐脾氣的掛名戀人。
在一次M市和G市的研究所交流會上，經人介紹，認識了G市研究所所長的千金小姐葉倩。
本來打算在順利出國之前，和她保持遠距離戀愛關系，沒想到葉倩開始懷疑自己，甚至雇傭私家偵探來調查。
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刻，教授被逮捕、研究項目擱置，要是被葉倩知道馮蔓香是老家為自己定下的未婚妻，別說是順利調去外國研究所，恐怕連M市研究所都呆不下去了。
獨自在停車場等待他們的離章，從先後來到停車場的浩軒、世生、玲瓏和北零臉上，讀到各種覆雜情緒。毫無疑問，交織在一起的事件，真假難分的線索，無法確定的元素，會讓觸摸不到真相的人們變得不安。
世生按了按汽車防盜鍵，聽到一聲提示音，離章徑直打開副駕駛座車門，其它人也默默上了車。
汽車朝著郊區方向急速駛去，激起高高的水花。
來來往往的車輛劃開的水紋，水花噴濺起來後又落回積水中，整座城市的水地面漣漪不斷、混濁不清。
“開車不帶眼睛啊！真倒黴……”沈志望著飛馳而去的摩托車，憤憤罵了一句，伸手想拍掉身上被飛濺到的積水，才意識到自己本來就渾身濕透。確實倒黴，被顧浩軒逮個正著，狼狽不堪地被摔在積水裏。
沈志無奈地嘆口氣，慢慢走向在M市暫時租住的地下室。
平時就陰暗潮濕的走道，在雨天顯得更加濕冷。濕漉漉的衣服緊貼在身上，不斷向敏感的肌膚傳送寒冷氣息，沈志不禁打起噴嚏來。
越往地下走，四周越是漆黑陰森。沈志停下腳步，只覺得包圍著他的黑暗中，有一雙眼睛，正若隱若現地窺視自己。
“叩……叩……”，富有節奏的聲音隱隱傳來。沈志屏住呼吸，停下腳步，豎起耳朵，終於聽清楚那慢慢從上面走下來的聲音——女子高跟鞋的聲音。
“你是？”優雅得如同演奏般的高跟鞋聲，在沈志再次挪動腳步前，已經穩穩落在比他所站的地方高出兩階的樓梯處。
一雙擦得光鮮亮麗的粉紅色高跟鞋，一襲飄逸的粉紅色及膝裙裝，再上去是塗抹著蜜桃色水嫩唇彩的嘴巴。
被粉紅色妝飾的女子，粉嫩的嘴唇揚起漂亮的弧線，聲音甜美地輕笑道：“沈志，好久不見。”
37、不祥之兆
37、不祥之兆
M市研究所裏人心惶惶。
被送到研究所裏接受保護的生死游戲玩家，只剩下一名幸存者；作為研究所重要科研領袖之一的女教授親手弒子，被逮捕；年輕的實習女研究員已經失蹤數日，音信全無。
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事，災難將降臨到誰的身上。惶恐不安的研究員們，不是私下托關系，尋求工作調動；就是盤算著請假，回老家休息一段日子。
玲瓏為死去的兩名游戲玩家做屍檢；離章對最後一名游戲玩家進行催眠；浩軒提出想獨自思考事情，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裏。
走廊上變得空空的，轉眼只剩下北零和世生。
世生擡手看著手表提議道：“先去吃個午飯？”上午洗漱後，連口熱水都沒喝上，就出發到唐哲的公寓去，這會腸胃收縮得難受。
經世生這麽一說，北零的饑餓感也被調動起來，回頭望一眼走向辦公室的浩軒，點點頭，跟著世生到食堂去。
正是午飯時間，前一天還挺熱鬧的食堂冷清不少。
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吃飯的工作人員，不再像之前輕松交談，紛紛露出煩悶擔憂的表情，從盤中被攪亂的食物看來，似乎都沒什麽食欲。
世生倒是胃口很好地買了不少食物，北零只要了一份盒裝的炒面，引來世生不解的目光。
只當是北零的怪癖，世生沒有多問，端起自己滿盤的食物，準備找個顯眼的位置，方便結束工作後趕來的玲瓏和離章找到自己。
“我給浩軒送點吃的，回頭再來吃飯，你先吃吧。”北零喊住東張西望找位置的世生，不等世生說什麽，便轉身到食堂門口的飲品賣櫃選了一罐黑咖啡和一瓶牛奶。
“又是黑咖啡啊，真讓人厭煩。”世生低聲嘀咕著，在靠近食堂門口的位置坐下。望著北零一手拿飯盒一手拿飲料，匆匆跑上樓去的背影，往嘴裏塞了一口米飯。
想安靜地獨處，偏偏手機不合時宜地響個不停。
不需要接聽也能猜到，電話不是忠厚老實的父親打來，要求自己尋找離開永樂鎮的馮蔓香；就是只會哭哭啼啼的母親打來懇求浩軒帶著馮蔓香回永樂鎮完婚。
就因為這樣，自己才憎恨那裏，拼命想逃得遠遠，逃到M市來也不夠，要逃到更遠的國家去。
正想切斷手機電源，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是我，肖北零。”事實證明，北零在浩軒生氣之前自報家門，是正確的做法。
滿肚子怒火，也不好在小學同學面前發作。今天一時沒認出沈志，粗魯地把他摔進又冷又臟的積水裏，浩軒為此後悔不已。哪怕是久未聯系的老同學，浩軒也想維護班長的形象。
浩軒將剛才險些沖動得扔出去的手機，輕輕放回桌面，筋疲力盡地任身體陷在椅子裏，對著門口說了一聲：“門沒鎖，進來吧。”
看著北零逐一放到桌面的食物和飲料，浩軒楞了半天，直到那瓶香蕉口味的牛奶遞到他面前，才忍不住笑道：“怎麽會給我買這種飲料？”
“聽說香蕉元素可以補充腦力，牛奶補充體力和營養，覺得它是最適合現在的班長的飲料。”北零認真地解釋香蕉牛奶的優點，自己卻打開黑咖啡飲料。
“看來，離開那座奇怪的小鎮後，你也變了不少呢。”浩軒打開瓶蓋，喝一口香蕉牛奶，淡淡的香蕉味恰到好處地融入奶香中。
北零因為父親的死，離開永樂鎮，跟著母親定居北方的時候，浩軒曾經羨慕過他。
空腹喝著黑咖啡，刺激性更強，北零皺了皺眉頭糾正道：“如果不改變的話，就沒辦法回去面對當時逃離的真相。我想回永樂鎮，在這些死亡事件的調查結束後。”
北零黑亮的眼睛裏，閃爍著堅定不移的神色，讓浩軒莫名煩躁起來：“別說這種大話了，事情過去那麽多年，你以為還能重新調查？”北零眼裏的光彩沒有絲毫減弱，浩軒放低聲音勸道，“永樂鎮的人，不會允許的，哪怕是‘被殺’這種說法。”
那座被當地居民稱為“人間天堂”的故鄉小鎮，是多麽閉塞落後，甚至自我意識過剩得不可理喻。關於這一點，北零和浩軒都很清楚。
“總之，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浩軒見北零沈默不語，看一眼自己手中的香蕉牛奶，發自內心希望，“我奉勸你最好也別回去，那地方有種說不清的晦氣。”
“晦氣？”北零重覆這個浩軒用來形容永樂鎮的詞語，恍然大悟道，“是因為那份永樂小學4班的名單吧？其實之前我也產生了心理陰影。仔細想想，那份名單很可能就是為了給我們造成消極的心理暗示。”
浩軒不否認，眼下自己的身心都處於極度疲憊狀態，很容易受到不良信息的暗示和影響。但強烈的不祥預感和恐懼情緒還是縈繞在心裏，驅逐不散。
從浩軒辦公室出來，輕輕帶上門，北零才長舒口氣。
對於沈志跟蹤調查浩軒的內情，在浩軒辦公室裏的時候，北零猶豫了不下十次，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自己於浩軒而言，不過是偶然重逢的小學同學，人家的私事還輪不到自己八卦。
剛到M市，從玲瓏口中了解到的浩軒，應該是事業有成，和青梅竹馬的馮蔓香確定了婚事的幸福男人。
漸漸地，從浩軒不經意提起馮蔓香時厭惡的表情，對永樂鎮的排斥，渴望遠遠逃離的心情，北零對這位曾經的班長有了新的認識。而對浩軒的新看法，讓北零倍感不安。
劉小慧心裏隱藏著不可能的欲望、孫凱內心積滿對蔣德明的怨恨、夏暖心中暗暗收藏的惡意和幻想……
這些滋生於人心的黑暗，侵蝕他們的靈魂，將他們變成殘酷的惡魔，最終也使他們墜入地獄。
被仇恨沖昏大腦，黑暗如無法阻擋的暗流寸寸吞沒理智，這種連自己都害怕得顫抖的感覺，北零清楚記得。
那個雨夜，接到戀人的死訊，奪門而出，在夜路上狂奔的時候，周圍又黑又冷，內心的狂獸咆哮著。
一開始被趙世生硬拉著到處調查，甚至被帶到陌生城市追查其它事件，北零並不情願。
但近來細想，倘若那一夜的小巷，趙世生沒有走過來輕拍自己肩膀，說不定自己會迷失在充滿血腥氣息的陰冷小巷。
“北零，你怎麽在這？不是和世生到食堂吃午飯嗎？浩軒在辦公室裏吧？剛收到我們市裏發來的消息，正想告訴你們呢。”年輕女子特有的清亮甜美的聲音，將北零飄遠的思緒拉回來。
循聲望去，發現踩著高跟鞋，步伐輕快的玲瓏，臉上浮現出近幾日來難得一見的興奮神色。
在這種烏雲密布的天氣裏，玲瓏的笑容仿若一束罕見的耀眼光芒，讓北零不覺看得出神。
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北零直勾勾呆望著玲瓏的眼睛。北零重新調整目光，越過玲瓏線條優雅的肩膀，看到離章喝著黑咖啡向他們走來。
順著北零的視線，玲瓏一個靈巧的轉身，沖離章揮揮手問道：“怎麽樣，你那邊有什麽發現嗎？生死游戲的殺人秘密，有頭緒了嗎？”
離章邊聽玲瓏提問，邊仰頭把罐裝黑咖啡喝個精光，才聳了聳肩，呼口氣道：“算不上什麽收獲，即使在催眠狀態下也無法聽從指令，一直處於混亂狀態。似乎和雨有關，不斷重覆著‘下雨了’三個字。而且每次描述雨景，都企圖自殺。”
“果然和雨水有關，不，準確來說，是和大雨積水有關系。”被離章定義為“沒有實際意義”的催眠結果，似乎給玲瓏帶來不小幫助。
玲瓏等不及找上浩軒和世生，將手裏兩份文件遞給離章和北零：“是這樣的，我們市和M市的積水檢測結果都出來了，積水中含有屍毒成分。”
“屍毒？”北零不自覺地提高聲音重覆這個名詞，臉色隨之變得蒼白。
“動物在被屠殺的過程中，會萌生恐懼、憤恨和悲傷的情感。當它們為了生命和自由做出徒然掙紮時，血液中的荷爾蒙，尤其是腎上腺素的分泌極亢進。因此，大量荷爾蒙和毒汁會留在肉中，讓它們的身體成為毒藥。”
玲瓏解釋“屍毒”的聲音，像是落在空曠荒野中的雨，冷冷幽幽地回響著。
北零眼前出現的畫面，是黑貓們被抽走血液後，失神的淺金色眼睛；是它們被泡在雨水中直到腐爛的屍體裏蠕動的屍蟲；是它們死前拼命用爪子在墻壁上留下痕跡的樣子。
它們的屍體裏，充滿承載著恐懼、怨恨、痛苦的屍毒，在臟汙的積水中變異為新病菌，通過水源和空氣，傳染給同類，引起兇殘的覆仇。
聽完玲瓏的話，離章搖搖頭，不安地蹙著眉頭評價道：“我覺得黑心病不是那麽簡單的原因引起的。貓狗性情大變，或許可以用屍毒異變和水源傳染來解釋。那借臉事件、人吃人事件、生死游戲殺人事件呢？”
從離章口中聽到“借臉事件”，北零心裏咯噔一下。操控神秘借臉論壇的犯人，至今還沒有找到。而自己，在得知戀人謝慧慧是殺害借用高莉的容貌，欺騙自己感情的劉小慧之後，已經將那次事件視為“別人的事”。
可就在剛才，聽到身後傳來甜美女聲呼喚自己名字的剎那，北零卻錯覺向自己跑來的是“謝慧慧”。
相戀的那段時光，美好的記憶歷歷在目，和那些記憶緊密聯系的人、自己深愛的人，到底是高莉？謝慧慧？還是劉小慧？
北零漸漸分不清楚，自己曾經的情感歸屬。只是在午夜夢回時，常常想起劉小慧臉上那塊難看的胎記，無法忘記被自己冷冷拒絕後，從那張臉上滑落的清澈淚水。
對別人的事不聞不問，傷害並將劉小慧推向絕望深淵的自己，藏匿在身體中的心臟，是否也已經變色了？
這麽想著，北零心懷擔憂地按了按心臟的位置。
離章和玲瓏正討論著“黑心病”的問題，沒有察覺北零的異樣。倒是聽到走廊上的說話聲，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的浩軒，一眼看到北零微駝著背，按著心臟，忙詢問：“身體不舒服嗎？”
北零還沒解釋，吃飽喝足歸來的世生大聲替他回答：“空腹喝黑咖啡喝壞的吧？”北零擡頭望去，正想反駁，一個袋裝面包在空中拋出弧線，準確落在自己懷裏。
緊接著，第二個袋裝面包、第三個袋裝面包分別飛向離章和玲瓏，嚇得兩人措手不及，險些沒接住。
“你們這群工作狂，害我在食堂等了半天。”世生不計形象地打著飽嗝，皺眉看了看北零和離章手裏還沒扔掉的黑咖啡罐。
玲瓏看一眼手裏面包，世生對自己喜歡的口味，記得還挺清楚嘛。
“人到齊了，我就在這裏說吧。”
玲瓏將剛剛得到的消息，也是近日來第一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幾個發生貓狗襲擊人、吃人事件的城市，本意是將異變的貓狗們處死。貓狗愛心組織的義工們主動提出照顧和治療這些貓狗，沒想到貓狗們在義工們的照料下，竟然恢覆溫馴的性格。
“離奇詭異的事情確實讓人難以預料，同樣的，充滿希望的奇跡也是存在的。其實動物和人類一樣，只要感受到真心實意的愛和溫暖，就不會產生惡意。說不定，真誠的愛，就是預防和治愈‘黑心病’的良藥。”玲瓏說著，臉上又一次展現興奮的神采。
世生倚在墻壁上，語帶冷意地反駁玲瓏的說法：“我倒覺得是貓狗沒有人類的智慧，太好騙了。說到底，人類是不會因為別人給了他們一點食物或一個溫暖的擁抱，就感恩戴德，輕易被馴服的。你說呢，離章？”
故意將這個問題拋給離章，沒有得到回答，只接收到離章憤憤的白眼，外加黑咖啡空罐子。
離章把空罐子重重丟到世生懷裏，徑自拆開袋裝面包吃起來，口齒不明嘟噥著：“這裏也沒我什麽事了吧？剛才助理打電話來說診所堆積了不少工作……”
話沒說完，就被世生有力的手臂勾住脖子，差點被面包噎死：“重財輕友，我懂的。我按M市給的價，給你算時薪，陪我們到沈志那走一趟吧。”
聽到世生提出去找沈志的話題，浩軒悄悄往後退了幾步，口袋裏的手機不配合地響起。
“手機響了，浩軒。”玲瓏指著傳出鈴聲的地方，浩軒只好取出手機來，按下接聽鍵。
母親急促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浩軒你怎麽不聽電話呢？趁你爸出去了，我才能給你打這通電話，你一直不聽，急死我了。”母親總是絮絮叨叨一堆廢話，永遠不懂得直接進入主題。
浩軒煩躁地蹙起眉，邊握住手機向走廊另一頭走去，邊回頭對北零他們說道：“你們去找沈志吧，我就不去了。”
北零明白浩軒不希望外人知道他和永樂鎮老家的不愉快，便幫浩軒解釋：“浩軒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我們出發吧？”
“我也有重要……”離章想渾水摸魚，馬上被世生捂住嘴巴，拉拽著往樓梯口走去：“好吧，那就我們四個人去吧！”
聽著電話那頭母親恐慌的聲音所描述的情況，浩軒能夠想象，母親給自己打這通電話時，一定害怕得渾身顫抖。
手心不斷滲出冷汗來，浩軒不得不使勁把手機握得更緊，母親一聲驚恐的尖叫，險些刺穿浩軒緊貼著手機的耳朵。
電話那頭是無止境的忙音，父親回家了，母親只能匆匆掛斷電話。
浩軒強壓著內心的擔心和慌亂，迅速轉身喊住已經走下樓梯的北零他們：“你們要去找沈志吧？我一起去！”
臨時改變主意的浩軒，看起來有些不妥，北零望著跑到他們身邊的浩軒，心裏猜測是不是和剛才的電話有關。明明給他送去食物和牛奶的時候，還那麽堅決地拒絕去找沈志，這會卻主動提出要同行？
世生並沒有多問，淡淡一笑道：“那就走吧，事不宜遲。”
這次離章紳士地將副駕駛座留給玲瓏，自己不情不願地縮在後座角落裏，心裏抱怨著世生硬把自己卷入其中。
浩軒和北零上車後，來回幾趟之後，對附近道路熟悉起來的世生便啟動汽車，嫻熟地繞出小路。
汽車在積水還未退去的公路上奔馳時，浩軒才將母親來電告知的事道出。
“永樂鎮，在更早之前就有類似死亡事件發生。喜歡穿粉紅色衣裙鞋子或使用粉紅色配飾物品的年輕女孩，在身上有粉紅色成分的雨天被殺了。當然，在永樂鎮，這種事總被判定為‘自殺’。”
世生敏銳地捕捉到浩軒閃爍不定的目光：“心中有嫌疑犯人選嗎？是同樣喜歡粉紅色的未婚妻馮蔓香？還是委托沈志調查你已經訂婚之事的葉倩？或者是那個對你有意思，目前失蹤狀態的實習研究員？”關於最後這一點，世生不過隨意猜測，從浩軒條件反射的表情看來，似乎被自己誤打誤撞猜對了。
露出驚異表情的，並不只是浩軒，北零和玲瓏臉上也寫著“你怎麽知道那麽多事情”的表情，只有離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閉目眼神。
“一定是馮蔓香。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隱瞞這個女人的真面目。”浩軒對馮蔓香的恨意表露無遺，副駕駛座的玲瓏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心裏卻有種說不清的難受。
聽M市傳染病研究所的朋友提起，才貌兼備的顧浩軒有一位青梅竹馬的美麗未婚妻時，玲瓏很羨慕他們，真心希望他們得到幸福。
可現實，竟是如此醜陋。
浩軒從小就討厭這個青梅竹馬，父母都是為馮蔓香父親工作的，就連這次的婚事也是馮蔓香家單方面強硬提出的。
玲瓏悄悄瞟一眼認真駕駛的世生。17歲之前的世生，幾乎不和自己說話，雖然也算是青梅竹馬。那場被趙家視為關系世生生死的手術之後，世生和自己的距離，一下子拉近，變成無話不談的好友。
所以，他到底是討厭自己，還是喜歡自己？玲瓏握了握拿在手裏，還沒吃掉的面包。
“快把它吃掉吧，不是你最喜歡的菠蘿口味嗎？”世生將玲瓏煩惱的表情和糾結的小動作看在眼裏，眼睛還是直視著前方，只用輕柔的聲音自然地提醒。
自己和世生，絕不會演變成馮蔓香和浩軒那樣的。玲瓏深信，無論是9年前，還是9年後，自己最喜歡的趙世生都是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
玲瓏小口吃著面包的時候，浩軒還在分析馮蔓香是最大嫌疑人的原因：“母親說，馮蔓香離開永樂鎮後，就沒有新的死亡事件發生。”
經常到家裏去探望母親的馮蔓香，不經意流露出的瘋狂獨占欲，讓母親隱隱感到不安。
正所謂“兒行千裏母擔憂”，得知馮蔓香一直沒有回到永樂鎮，母親怕兒子難以應付任性野蠻的馮蔓香，更怕未來的兒媳婦是連續殺人事件的兇手，會毀了兒子大好前程。
“話說回來，為什麽馮蔓香要殺害身上有粉紅色元素的年輕女子呢？她自己不也喜歡粉紅色嗎？”北零覺得腦袋裏的思路如同纏繞成一個個死結的毛線，無法解開。
誰也答不上來的沈默氣氛，被後座角落一聲無奈的嘆氣聲打破。
離章睜開眼睛，習慣性地戴上遮擋疲勞過度的眼睛的平光眼鏡，才緩緩開口說出他的看法。
“你強調了幾次，馮蔓香是個獨占欲很強、任性、嬌蠻的女人。又是生於富貴人家，從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在她的世界裏，想得到的東西只能屬於她一個人。偏偏你不服從不願只屬於她，她不能毀了你，就選擇了另一種方法確保對你的獨占。”
離章的話，讓浩軒再次回想起那個和自己親近的女孩被推下樓梯後的樣子，鮮紅的血液順著烏亮長發淌落，滲入木材質地的地板。
那時候，親眼看到笑容猙獰的馮蔓香把女孩推下樓，作為唯一的目擊證人，自己選擇了逃跑。
這一次，浩軒也祈禱馮蔓香的罪行和自己無關，忙撇清關系：“如果她真的是犯人，這次的殺人動機應該和我無關吧？她殺的都是和她一樣喜歡粉紅色衣服的女人。”
“真正的殺人動機，大概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吧。”坐在後面的北零看不到說話的世生的表情，卻能從他帶著笑意的語調裏聽出幸災樂禍、看好戲的味道。
離章聲音幽緩地提醒他們：“馮蔓香的殺意，甚至算不上是動機。從心理角度看，很多殺人者，是由於自身覆雜的心理情緒或疾病產生沖動而殺人。”
“只是沖動，就殺人？”在北零看來，殺人者應該出於極度仇恨或持有強烈動機，才會做出這種非常人的行為。
“別告訴我，你的愛情小說裏沒有一見鐘情的橋段？殺人也是如此吧？因為每個人心底都埋藏著愛，同時也埋藏著恨，或者說，就是一種殺戮的沖動。”
啊，又來了，趙世生的“人性本惡”論。
北零和玲瓏心裏同時浮現出這個想法，只是誰也沒有和世生展開辯論。因為，眼前就是沈志在M市的暫住地。
38、地獄之約
38、地獄之約
世生將汽車停在指定的停車位置後，眾人便陸續下了車。
“陰溝般的小巷，果然適合老鼠般的私家偵探。”讓人意外的是，說出這種挖苦的話，不是毒舌的世生，而是浩軒。
老同學跟拍、調查自己的事情，浩軒還是心存芥蒂。在曾經是永樂小學4班學生的北零和沈志面前，浩軒潛意識想維護作為班長的威嚴。
這樣的浩軒，讓北零想起多年來一直習慣使喚和奪走孫凱的東西的蔣德明。事實上，害怕改變的人，才是最膽小的人吧。
對照著小紙上的地址，一行人朝著地下室走去。
潮濕的空氣中，混雜著奇怪的腐臭味，像過期肉食的氣味彌漫飄散著。
玲瓏動了動鼻翼，嗅了嗅身邊看不見的流動著的空氣，疑惑地嘀咕道：“奇怪，臭味中似乎有女人的香水味。”
女人香水味的提示，讓所有人自然地聯想到剛才提過的嫌疑人——馮蔓香。
“沈志，開門，是我們，肖北零和趙世生，還有浩軒他們。”北零三步作兩步，跑下樓梯，猛敲地下室門板。
慢悠悠走在最後面的離章，似乎對香水味有些過敏反應，正皺著眉，緊捂著嘴鼻。
聽到北零的呼喊聲，心裏暗暗分析著：北零提高了聲音強調他們人數眾多，是一種內心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可見他對沈志的擔心。
可就算來找沈志的女人真是馮蔓香，不見得沈志會有什麽危險吧？假設馮蔓香是連續殺害身上有粉紅色物品女子的犯人，沈志一來不是年輕貌美的女子，二來身上沒有任何粉紅色物品。
離章略顯擔憂神色地看向還不斷敲門的北零，經歷一連串的死亡事件，當中頻頻涉及和他有關系的人，北零心底無形中出現了缺口。這個破開的口子，會讓他陷入更深的黑暗漩渦？還是走出禁錮他的黑盒子呢？
“砰”一聲巨響，嚇得離章一抖，回過神來，驚訝地發現，世生和北零正粗魯地踹著地下室門板。發現浩軒和離章被嚇得楞在原地，世生還喘著氣催促：“餵，你們兩個也來幫忙啊！”
“這門明顯鎖著，沈志會不會出去了？”浩軒拉住想用身體撞門的北零，怕魯莽地撞壞人家的門，做了多餘的事情。
擡起腳狠狠踢向門板的世生笑了笑，用非常期待的口吻說道：“沈偵探和北零約定過吧？今天不會離開這裏，要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們。這門確實是鎖著的，所以說不定，這是一起密室殺人事件！”
地下室老舊的門板經不起北零和世生的猛踹狠撞，很快向裏面倒去，重重落在地面，惹起一陣煙塵飛舞。
簡陋的床鋪，一套看起來隨時散架的殘舊木制桌椅，桌面倒是整潔得很，幾乎沒有雜物，當然也沒有屬於沈志的物品。
“是不是弄錯地址了？”世生環視冷冷空空的地下室，失望地向手裏拿著沈志留下的小紙的北零確認。
北零無奈地搖搖頭，熟悉M市的浩軒代他回應世生的質疑：“錯不了，除非沈志給的是假地址。就算地址是真的，眼下這情況，怎麽看也是趁我們找他之前逃掉了。”
由於沈志的職業，加上之前一遇到危險和麻煩事就選擇逃走的性格，世生似乎也讚同浩軒的說法，點頭嘟噥著：“被耍了嗎？”
“我相信沈志。”北零聲音不大，卻十分堅定，說完便開始在地下室裏四處尋找線索。
沈志本人的衣物都帶走了，表面看來，浩軒認為沈志收拾東西逃走了，是正常的想法。
讓北零不解的是，倘若沈志為了逃避他們，急匆匆離開，桌面也未免收拾得太幹凈了吧？沈志從事的職業是私家偵探，必定有不少資料，竟然一點遺漏也沒有，是真的細心謹慎？還是另有內情？
世生雙手交叉在胸前，又是一臉看好戲的戲謔笑容。
玲瓏看不下去，上前幫忙檢查亂糟糟的被單，邊往被子上湊鼻子邊解釋道：“如果沈志本來就和女人一起租住在此，那香水味就沒什麽可懷疑的。”
但被子除了潮濕的黴味，並沒有女人的體香或香水味。
玲瓏和北零一樣，毫無頭緒地蹙眉癟嘴。
看那兩人愁眉不展石化在房子中間，離章和世生不約而同嘆口氣，默契地對視一眼，上前將北零和玲瓏拉到旁邊，仔細查看房裏的日常用品。
離章停步在水壺面前，揭開壺蓋，用食指探入壺中。再抽出來的時候，食指沾上了水分，剛才緊繃的表情變得輕松，嘴角似乎還拉開滿意的弧度。
將水壺放回原位後，離章把目標轉向垃圾桶，看著堆滿的垃圾，猶豫不定起來。
北零上前詢問是否需要自己幫忙，轉過頭來的離章卻指著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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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班長大人啊，一點也沒變呢。”沈志推開想扶他起來的北零，保護著懷裏的相機，獨力站起來，仔細檢查鏡頭有沒有進水。
“我不知道是你，所以才……”解釋到一半的時候，浩軒覺得根本沒有道歉的必要，重新露出嚴肅的表情質問，“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剛才是不是在偷拍我們？”
沈志怕浩軒一激動，又要把自己摔到積水裏去，先把相機收好，才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嘆口氣提示他：“你自己做了什麽惹人懷疑的事，心知肚明。我的委托人，也只是想徹底弄清楚真相罷了。”
“你的委托人，是不是馮蔓香？”浩軒堅信自己的猜測絕對錯不了，不料沈志卻露出驚訝的表情反問他：“馮蔓香？小學同班的那個女生？”
不需要沈志再作出具體的回答，從他不假思索的反應，浩軒已經心裏有數。委托私家偵探來調查自己的，不是馮蔓香，而是身處G市的葉倩。
彼此都是聰明人，見浩軒不再追究自己跟蹤偷拍他的事情，沈志看準時機，轉身就要走。
剛走出幾步，就被北零急急喊住：“沈志，上次受的傷，全好了嗎？”
浩軒意外地望著北零，回過頭來的沈志倒沒有“受寵若驚”的表情，淡淡笑道：“托你的福，提議先去醫院處理再乘車離開，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
北零松口氣，露出放心的笑容，沈志還好好地活著，浩軒也是，自己也一樣。
“永樂小學4班的同學們都被盯上都會死去”，不過是自己被那張劃著紅色叉的名單影響，而出現的無稽想法。
在停車場附近等待的玲瓏，實在站不住，索性脫了高跟鞋，赤腳踩著積水跑過來催促：“你們還在磨蹭什麽呢？不是要回研究所嗎？”
浩軒、世生和北零響應之前，沈志搶先指著跑到他們面前的玲瓏，壓低聲音提醒道：“穿粉紅色衣服的那位小姐，小心點，最好不要穿粉紅色。”
玲瓏不解地擡起手指了指自己：“我？”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粉紅色衣服，笑道，“這衣服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沈志似乎猶豫著要不要道出原因，皺了下眉，發現北零和世生都緊張地期望自己的回答。
“來M市之後，從朋友口中得知，我常駐的G市，最近連續發生了幾宗奇怪的殺人事件。”沈志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一下，不安的目光再次落在玲瓏身上，“死者的共同點——穿著粉紅色衣服或鞋子或配件的年輕貌美女子。”
更多的情報，不能告訴他們了，至少此時此地不適合。從剛才開始，沈志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私家偵探的直感告訴他，有人盯著他們，或者只是以他為目標。
沈志從G市的葉倩那裏接到委托，前來M市調查和葉倩是戀人關系的顧浩軒。葉倩給出的線索是“穿粉紅色衣服的第三者”，父親是G市研究所所長的葉倩，不允許利用她往上爬的浩軒情感出軌。
事實上，沈志為了對得起葉倩給出的超高價，已經在M市跟蹤監視浩軒好幾天，卻一直不見“粉紅色衣服的第三者”出現，更別提拍到兩人一起的照片。
與此同時，G市竟然發生了連續的殺害粉紅色系女子的事件。沈志不確定兩件事之間是否有聯系，但這兩天已經隱約感受到危險的氣息在靠近自己。
剛剛躲在草叢中，好不容易捕捉到穿粉紅色衣服的玲瓏和浩軒面對面的鏡頭，還想著拍到照片回去交差，沒料到事情變成這樣。
察覺到沈志欲言又止的為難表情，北零試著勸說道：“如果發現什麽奇怪之處，記得告訴我們。既然大家都是老同學，各自離開永樂鎮後，能在這裏重逢，就應該互相幫助，對吧？”
無論是沈志提及的G市連續殺人事件，還是之前關於跟蹤孫凱時發現的詭異情況，北零希望沈志能坦率地和他們商量。
沈志明白北零的意思，卻還是搖了搖頭。提醒和他們同行的玲瓏不要穿粉紅色衣服，就算是之前世生和北零送自己處理傷口的謝禮。除此之外，沈志還是堅持不插手和業務不相關的麻煩事。
“沒記錯的話，孫凱和蔣德明死的時候，你說過吧？不逃走就會被卷入危險和死亡。很不幸地通知沈偵探，你的直感靈驗了。”北零來不及阻止，世生已經把唐哲死時手握一份永樂小學4班名單的事說出來。
沈志眼裏漫開驚恐的神色，世生嘴角揚起滿意的笑容。
“等你們解決了其它事情，到這裏來找我吧，今天之內，我會呆在那裏的。”沈志在隨身攜帶的小本子上快速寫了一個地址，“刷”地撕下寫著他在M市臨時租住處地址的紙，遞向北零的途中，被世生抽走。
世生看了眼小紙上的地址，似乎在暗暗確認地址的真偽，隨即揚著手中地址笑了笑：“期待再見的時候吧。到那時，你們老同學可以敞開心扉，好好暢談一番。”
“跟蹤偷拍老同學，出賣別人的隱私和秘密去換取金錢的家夥，還有什麽好談的。”浩軒冷冷地丟下這句話，便大步往停車場走去。
最近顧著擔心馮蔓香的糾纏和逼婚，險些忘記還有葉倩這個大小姐脾氣的掛名戀人。
在一次M市和G市的研究所交流會上，經人介紹，認識了G市研究所所長的千金小姐葉倩。
本來打算在順利出國之前，和她保持遠距離戀愛關系，沒想到葉倩開始懷疑自己，甚至雇傭私家偵探來調查。
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刻，教授被逮捕、研究項目擱置，要是被葉倩知道馮蔓香是老家為自己定下的未婚妻，別說是順利調去外國研究所，恐怕連M市研究所都呆不下去了。
獨自在停車場等待他們的離章，從先後來到停車場的浩軒、世生、玲瓏和北零臉上，讀到各種覆雜情緒。毫無疑問，交織在一起的事件，真假難分的線索，無法確定的元素，會讓觸摸不到真相的人們變得不安。
世生按了按汽車防盜鍵，聽到一聲提示音，離章徑直打開副駕駛座車門，其它人也默默上了車。
汽車朝著郊區方向急速駛去，激起高高的水花。
來來往往的車輛劃開的水紋，水花噴濺起來後又落回積水中，整座城市的水地面漣漪不斷、混濁不清。
“開車不帶眼睛啊！真倒黴……”沈志望著飛馳而去的摩托車，憤憤罵了一句，伸手想拍掉身上被飛濺到的積水，才意識到自己本來就渾身濕透。確實倒黴，被顧浩軒逮個正著，狼狽不堪地被摔在積水裏。
沈志無奈地嘆口氣，慢慢走向在M市暫時租住的地下室。
平時就陰暗潮濕的走道，在雨天顯得更加濕冷。濕漉漉的衣服緊貼在身上，不斷向敏感的肌膚傳送寒冷氣息，沈志不禁打起噴嚏來。
越往地下走，四周越是漆黑陰森。沈志停下腳步，只覺得包圍著他的黑暗中，有一雙眼睛，正若隱若現地窺視自己。
“叩……叩……”，富有節奏的聲音隱隱傳來。沈志屏住呼吸，停下腳步，豎起耳朵，終於聽清楚那慢慢從上面走下來的聲音——女子高跟鞋的聲音。
“你是？”優雅得如同演奏般的高跟鞋聲，在沈志再次挪動腳步前，已經穩穩落在比他所站的地方高出兩階的樓梯處。
一雙擦得光鮮亮麗的粉紅色高跟鞋，一襲飄逸的粉紅色及膝裙裝，再上去是塗抹著蜜桃色水嫩唇彩的嘴巴。
被粉紅色妝飾的女子，粉嫩的嘴唇揚起漂亮的弧線，聲音甜美地輕笑道：“沈志，好久不見。”
37、不祥之兆
37、不祥之兆
M市研究所裏人心惶惶。
被送到研究所裏接受保護的生死游戲玩家，只剩下一名幸存者；作為研究所重要科研領袖之一的女教授親手弒子，被逮捕；年輕的實習女研究員已經失蹤數日，音信全無。
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事，災難將降臨到誰的身上。惶恐不安的研究員們，不是私下托關系，尋求工作調動；就是盤算著請假，回老家休息一段日子。
玲瓏為死去的兩名游戲玩家做屍檢；離章對最後一名游戲玩家進行催眠；浩軒提出想獨自思考事情，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裏。
走廊上變得空空的，轉眼只剩下北零和世生。
世生擡手看著手表提議道：“先去吃個午飯？”上午洗漱後，連口熱水都沒喝上，就出發到唐哲的公寓去，這會腸胃收縮得難受。
經世生這麽一說，北零的饑餓感也被調動起來，回頭望一眼走向辦公室的浩軒，點點頭，跟著世生到食堂去。
正是午飯時間，前一天還挺熱鬧的食堂冷清不少。
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吃飯的工作人員，不再像之前輕松交談，紛紛露出煩悶擔憂的表情，從盤中被攪亂的食物看來，似乎都沒什麽食欲。
世生倒是胃口很好地買了不少食物，北零只要了一份盒裝的炒面，引來世生不解的目光。
只當是北零的怪癖，世生沒有多問，端起自己滿盤的食物，準備找個顯眼的位置，方便結束工作後趕來的玲瓏和離章找到自己。
“我給浩軒送點吃的，回頭再來吃飯，你先吃吧。”北零喊住東張西望找位置的世生，不等世生說什麽，便轉身到食堂門口的飲品賣櫃選了一罐黑咖啡和一瓶牛奶。
“又是黑咖啡啊，真讓人厭煩。”世生低聲嘀咕著，在靠近食堂門口的位置坐下。望著北零一手拿飯盒一手拿飲料，匆匆跑上樓去的背影，往嘴裏塞了一口米飯。
想安靜地獨處，偏偏手機不合時宜地響個不停。
不需要接聽也能猜到，電話不是忠厚老實的父親打來，要求自己尋找離開永樂鎮的馮蔓香；就是只會哭哭啼啼的母親打來懇求浩軒帶著馮蔓香回永樂鎮完婚。
就因為這樣，自己才憎恨那裏，拼命想逃得遠遠，逃到M市來也不夠，要逃到更遠的國家去。
正想切斷手機電源，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是我，肖北零。”事實證明，北零在浩軒生氣之前自報家門，是正確的做法。
滿肚子怒火，也不好在小學同學面前發作。今天一時沒認出沈志，粗魯地把他摔進又冷又臟的積水裏，浩軒為此後悔不已。哪怕是久未聯系的老同學，浩軒也想維護班長的形象。
浩軒將剛才險些沖動得扔出去的手機，輕輕放回桌面，筋疲力盡地任身體陷在椅子裏，對著門口說了一聲：“門沒鎖，進來吧。”
看著北零逐一放到桌面的食物和飲料，浩軒楞了半天，直到那瓶香蕉口味的牛奶遞到他面前，才忍不住笑道：“怎麽會給我買這種飲料？”
“聽說香蕉元素可以補充腦力，牛奶補充體力和營養，覺得它是最適合現在的班長的飲料。”北零認真地解釋香蕉牛奶的優點，自己卻打開黑咖啡飲料。
“看來，離開那座奇怪的小鎮後，你也變了不少呢。”浩軒打開瓶蓋，喝一口香蕉牛奶，淡淡的香蕉味恰到好處地融入奶香中。
北零因為父親的死，離開永樂鎮，跟著母親定居北方的時候，浩軒曾經羨慕過他。
空腹喝著黑咖啡，刺激性更強，北零皺了皺眉頭糾正道：“如果不改變的話，就沒辦法回去面對當時逃離的真相。我想回永樂鎮，在這些死亡事件的調查結束後。”
北零黑亮的眼睛裏，閃爍著堅定不移的神色，讓浩軒莫名煩躁起來：“別說這種大話了，事情過去那麽多年，你以為還能重新調查？”北零眼裏的光彩沒有絲毫減弱，浩軒放低聲音勸道，“永樂鎮的人，不會允許的，哪怕是‘被殺’這種說法。”
那座被當地居民稱為“人間天堂”的故鄉小鎮，是多麽閉塞落後，甚至自我意識過剩得不可理喻。關於這一點，北零和浩軒都很清楚。
“總之，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浩軒見北零沈默不語，看一眼自己手中的香蕉牛奶，發自內心希望，“我奉勸你最好也別回去，那地方有種說不清的晦氣。”
“晦氣？”北零重覆這個浩軒用來形容永樂鎮的詞語，恍然大悟道，“是因為那份永樂小學4班的名單吧？其實之前我也產生了心理陰影。仔細想想，那份名單很可能就是為了給我們造成消極的心理暗示。”
浩軒不否認，眼下自己的身心都處於極度疲憊狀態，很容易受到不良信息的暗示和影響。但強烈的不祥預感和恐懼情緒還是縈繞在心裏，驅逐不散。
從浩軒辦公室出來，輕輕帶上門，北零才長舒口氣。
對於沈志跟蹤調查浩軒的內情，在浩軒辦公室裏的時候，北零猶豫了不下十次，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自己於浩軒而言，不過是偶然重逢的小學同學，人家的私事還輪不到自己八卦。
剛到M市，從玲瓏口中了解到的浩軒，應該是事業有成，和青梅竹馬的馮蔓香確定了婚事的幸福男人。
漸漸地，從浩軒不經意提起馮蔓香時厭惡的表情，對永樂鎮的排斥，渴望遠遠逃離的心情，北零對這位曾經的班長有了新的認識。而對浩軒的新看法，讓北零倍感不安。
劉小慧心裏隱藏著不可能的欲望、孫凱內心積滿對蔣德明的怨恨、夏暖心中暗暗收藏的惡意和幻想……
這些滋生於人心的黑暗，侵蝕他們的靈魂，將他們變成殘酷的惡魔，最終也使他們墜入地獄。
被仇恨沖昏大腦，黑暗如無法阻擋的暗流寸寸吞沒理智，這種連自己都害怕得顫抖的感覺，北零清楚記得。
那個雨夜，接到戀人的死訊，奪門而出，在夜路上狂奔的時候，周圍又黑又冷，內心的狂獸咆哮著。
一開始被趙世生硬拉著到處調查，甚至被帶到陌生城市追查其它事件，北零並不情願。
但近來細想，倘若那一夜的小巷，趙世生沒有走過來輕拍自己肩膀，說不定自己會迷失在充滿血腥氣息的陰冷小巷。
“北零，你怎麽在這？不是和世生到食堂吃午飯嗎？浩軒在辦公室裏吧？剛收到我們市裏發來的消息，正想告訴你們呢。”年輕女子特有的清亮甜美的聲音，將北零飄遠的思緒拉回來。
循聲望去，發現踩著高跟鞋，步伐輕快的玲瓏，臉上浮現出近幾日來難得一見的興奮神色。
在這種烏雲密布的天氣裏，玲瓏的笑容仿若一束罕見的耀眼光芒，讓北零不覺看得出神。
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北零直勾勾呆望著玲瓏的眼睛。北零重新調整目光，越過玲瓏線條優雅的肩膀，看到離章喝著黑咖啡向他們走來。
順著北零的視線，玲瓏一個靈巧的轉身，沖離章揮揮手問道：“怎麽樣，你那邊有什麽發現嗎？生死游戲的殺人秘密，有頭緒了嗎？”
離章邊聽玲瓏提問，邊仰頭把罐裝黑咖啡喝個精光，才聳了聳肩，呼口氣道：“算不上什麽收獲，即使在催眠狀態下也無法聽從指令，一直處於混亂狀態。似乎和雨有關，不斷重覆著‘下雨了’三個字。而且每次描述雨景，都企圖自殺。”
“果然和雨水有關，不，準確來說，是和大雨積水有關系。”被離章定義為“沒有實際意義”的催眠結果，似乎給玲瓏帶來不小幫助。
玲瓏等不及找上浩軒和世生，將手裏兩份文件遞給離章和北零：“是這樣的，我們市和M市的積水檢測結果都出來了，積水中含有屍毒成分。”
“屍毒？”北零不自覺地提高聲音重覆這個名詞，臉色隨之變得蒼白。
“動物在被屠殺的過程中，會萌生恐懼、憤恨和悲傷的情感。當它們為了生命和自由做出徒然掙紮時，血液中的荷爾蒙，尤其是腎上腺素的分泌極亢進。因此，大量荷爾蒙和毒汁會留在肉中，讓它們的身體成為毒藥。”
玲瓏解釋“屍毒”的聲音，像是落在空曠荒野中的雨，冷冷幽幽地回響著。
北零眼前出現的畫面，是黑貓們被抽走血液後，失神的淺金色眼睛；是它們被泡在雨水中直到腐爛的屍體裏蠕動的屍蟲；是它們死前拼命用爪子在墻壁上留下痕跡的樣子。
它們的屍體裏，充滿承載著恐懼、怨恨、痛苦的屍毒，在臟汙的積水中變異為新病菌，通過水源和空氣，傳染給同類，引起兇殘的覆仇。
聽完玲瓏的話，離章搖搖頭，不安地蹙著眉頭評價道：“我覺得黑心病不是那麽簡單的原因引起的。貓狗性情大變，或許可以用屍毒異變和水源傳染來解釋。那借臉事件、人吃人事件、生死游戲殺人事件呢？”
從離章口中聽到“借臉事件”，北零心裏咯噔一下。操控神秘借臉論壇的犯人，至今還沒有找到。而自己，在得知戀人謝慧慧是殺害借用高莉的容貌，欺騙自己感情的劉小慧之後，已經將那次事件視為“別人的事”。
可就在剛才，聽到身後傳來甜美女聲呼喚自己名字的剎那，北零卻錯覺向自己跑來的是“謝慧慧”。
相戀的那段時光，美好的記憶歷歷在目，和那些記憶緊密聯系的人、自己深愛的人，到底是高莉？謝慧慧？還是劉小慧？
北零漸漸分不清楚，自己曾經的情感歸屬。只是在午夜夢回時，常常想起劉小慧臉上那塊難看的胎記，無法忘記被自己冷冷拒絕後，從那張臉上滑落的清澈淚水。
對別人的事不聞不問，傷害並將劉小慧推向絕望深淵的自己，藏匿在身體中的心臟，是否也已經變色了？
這麽想著，北零心懷擔憂地按了按心臟的位置。
離章和玲瓏正討論著“黑心病”的問題，沒有察覺北零的異樣。倒是聽到走廊上的說話聲，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的浩軒，一眼看到北零微駝著背，按著心臟，忙詢問：“身體不舒服嗎？”
北零還沒解釋，吃飽喝足歸來的世生大聲替他回答：“空腹喝黑咖啡喝壞的吧？”北零擡頭望去，正想反駁，一個袋裝面包在空中拋出弧線，準確落在自己懷裏。
緊接著，第二個袋裝面包、第三個袋裝面包分別飛向離章和玲瓏，嚇得兩人措手不及，險些沒接住。
“你們這群工作狂，害我在食堂等了半天。”世生不計形象地打著飽嗝，皺眉看了看北零和離章手裏還沒扔掉的黑咖啡罐。
玲瓏看一眼手裏面包，世生對自己喜歡的口味，記得還挺清楚嘛。
“人到齊了，我就在這裏說吧。”
玲瓏將剛剛得到的消息，也是近日來第一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幾個發生貓狗襲擊人、吃人事件的城市，本意是將異變的貓狗們處死。貓狗愛心組織的義工們主動提出照顧和治療這些貓狗，沒想到貓狗們在義工們的照料下，竟然恢覆溫馴的性格。
“離奇詭異的事情確實讓人難以預料，同樣的，充滿希望的奇跡也是存在的。其實動物和人類一樣，只要感受到真心實意的愛和溫暖，就不會產生惡意。說不定，真誠的愛，就是預防和治愈‘黑心病’的良藥。”玲瓏說著，臉上又一次展現興奮的神采。
世生倚在墻壁上，語帶冷意地反駁玲瓏的說法：“我倒覺得是貓狗沒有人類的智慧，太好騙了。說到底，人類是不會因為別人給了他們一點食物或一個溫暖的擁抱，就感恩戴德，輕易被馴服的。你說呢，離章？”
故意將這個問題拋給離章，沒有得到回答，只接收到離章憤憤的白眼，外加黑咖啡空罐子。
離章把空罐子重重丟到世生懷裏，徑自拆開袋裝面包吃起來，口齒不明嘟噥著：“這裏也沒我什麽事了吧？剛才助理打電話來說診所堆積了不少工作……”
話沒說完，就被世生有力的手臂勾住脖子，差點被面包噎死：“重財輕友，我懂的。我按M市給的價，給你算時薪，陪我們到沈志那走一趟吧。”
聽到世生提出去找沈志的話題，浩軒悄悄往後退了幾步，口袋裏的手機不配合地響起。
“手機響了，浩軒。”玲瓏指著傳出鈴聲的地方，浩軒只好取出手機來，按下接聽鍵。
母親急促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浩軒你怎麽不聽電話呢？趁你爸出去了，我才能給你打這通電話，你一直不聽，急死我了。”母親總是絮絮叨叨一堆廢話，永遠不懂得直接進入主題。
浩軒煩躁地蹙起眉，邊握住手機向走廊另一頭走去，邊回頭對北零他們說道：“你們去找沈志吧，我就不去了。”
北零明白浩軒不希望外人知道他和永樂鎮老家的不愉快，便幫浩軒解釋：“浩軒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我們出發吧？”
“我也有重要……”離章想渾水摸魚，馬上被世生捂住嘴巴，拉拽著往樓梯口走去：“好吧，那就我們四個人去吧！”
聽著電話那頭母親恐慌的聲音所描述的情況，浩軒能夠想象，母親給自己打這通電話時，一定害怕得渾身顫抖。
手心不斷滲出冷汗來，浩軒不得不使勁把手機握得更緊，母親一聲驚恐的尖叫，險些刺穿浩軒緊貼著手機的耳朵。
電話那頭是無止境的忙音，父親回家了，母親只能匆匆掛斷電話。
浩軒強壓著內心的擔心和慌亂，迅速轉身喊住已經走下樓梯的北零他們：“你們要去找沈志吧？我一起去！”
臨時改變主意的浩軒，看起來有些不妥，北零望著跑到他們身邊的浩軒，心裏猜測是不是和剛才的電話有關。明明給他送去食物和牛奶的時候，還那麽堅決地拒絕去找沈志，這會卻主動提出要同行？
世生並沒有多問，淡淡一笑道：“那就走吧，事不宜遲。”
這次離章紳士地將副駕駛座留給玲瓏，自己不情不願地縮在後座角落裏，心裏抱怨著世生硬把自己卷入其中。
浩軒和北零上車後，來回幾趟之後，對附近道路熟悉起來的世生便啟動汽車，嫻熟地繞出小路。
汽車在積水還未退去的公路上奔馳時，浩軒才將母親來電告知的事道出。
“永樂鎮，在更早之前就有類似死亡事件發生。喜歡穿粉紅色衣裙鞋子或使用粉紅色配飾物品的年輕女孩，在身上有粉紅色成分的雨天被殺了。當然，在永樂鎮，這種事總被判定為‘自殺’。”
世生敏銳地捕捉到浩軒閃爍不定的目光：“心中有嫌疑犯人選嗎？是同樣喜歡粉紅色的未婚妻馮蔓香？還是委托沈志調查你已經訂婚之事的葉倩？或者是那個對你有意思，目前失蹤狀態的實習研究員？”關於最後這一點，世生不過隨意猜測，從浩軒條件反射的表情看來，似乎被自己誤打誤撞猜對了。
露出驚異表情的，並不只是浩軒，北零和玲瓏臉上也寫著“你怎麽知道那麽多事情”的表情，只有離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閉目眼神。
“一定是馮蔓香。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隱瞞這個女人的真面目。”浩軒對馮蔓香的恨意表露無遺，副駕駛座的玲瓏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心裏卻有種說不清的難受。
聽M市傳染病研究所的朋友提起，才貌兼備的顧浩軒有一位青梅竹馬的美麗未婚妻時，玲瓏很羨慕他們，真心希望他們得到幸福。
可現實，竟是如此醜陋。
浩軒從小就討厭這個青梅竹馬，父母都是為馮蔓香父親工作的，就連這次的婚事也是馮蔓香家單方面強硬提出的。
玲瓏悄悄瞟一眼認真駕駛的世生。17歲之前的世生，幾乎不和自己說話，雖然也算是青梅竹馬。那場被趙家視為關系世生生死的手術之後，世生和自己的距離，一下子拉近，變成無話不談的好友。
所以，他到底是討厭自己，還是喜歡自己？玲瓏握了握拿在手裏，還沒吃掉的面包。
“快把它吃掉吧，不是你最喜歡的菠蘿口味嗎？”世生將玲瓏煩惱的表情和糾結的小動作看在眼裏，眼睛還是直視著前方，只用輕柔的聲音自然地提醒。
自己和世生，絕不會演變成馮蔓香和浩軒那樣的。玲瓏深信，無論是9年前，還是9年後，自己最喜歡的趙世生都是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
玲瓏小口吃著面包的時候，浩軒還在分析馮蔓香是最大嫌疑人的原因：“母親說，馮蔓香離開永樂鎮後，就沒有新的死亡事件發生。”
經常到家裏去探望母親的馮蔓香，不經意流露出的瘋狂獨占欲，讓母親隱隱感到不安。
正所謂“兒行千裏母擔憂”，得知馮蔓香一直沒有回到永樂鎮，母親怕兒子難以應付任性野蠻的馮蔓香，更怕未來的兒媳婦是連續殺人事件的兇手，會毀了兒子大好前程。
“話說回來，為什麽馮蔓香要殺害身上有粉紅色元素的年輕女子呢？她自己不也喜歡粉紅色嗎？”北零覺得腦袋裏的思路如同纏繞成一個個死結的毛線，無法解開。
誰也答不上來的沈默氣氛，被後座角落一聲無奈的嘆氣聲打破。
離章睜開眼睛，習慣性地戴上遮擋疲勞過度的眼睛的平光眼鏡，才緩緩開口說出他的看法。
“你強調了幾次，馮蔓香是個獨占欲很強、任性、嬌蠻的女人。又是生於富貴人家，從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在她的世界裏，想得到的東西只能屬於她一個人。偏偏你不服從不願只屬於她，她不能毀了你，就選擇了另一種方法確保對你的獨占。”
離章的話，讓浩軒再次回想起那個和自己親近的女孩被推下樓梯後的樣子，鮮紅的血液順著烏亮長發淌落，滲入木材質地的地板。
那時候，親眼看到笑容猙獰的馮蔓香把女孩推下樓，作為唯一的目擊證人，自己選擇了逃跑。
這一次，浩軒也祈禱馮蔓香的罪行和自己無關，忙撇清關系：“如果她真的是犯人，這次的殺人動機應該和我無關吧？她殺的都是和她一樣喜歡粉紅色衣服的女人。”
“真正的殺人動機，大概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吧。”坐在後面的北零看不到說話的世生的表情，卻能從他帶著笑意的語調裏聽出幸災樂禍、看好戲的味道。
離章聲音幽緩地提醒他們：“馮蔓香的殺意，甚至算不上是動機。從心理角度看，很多殺人者，是由於自身覆雜的心理情緒或疾病產生沖動而殺人。”
“只是沖動，就殺人？”在北零看來，殺人者應該出於極度仇恨或持有強烈動機，才會做出這種非常人的行為。
“別告訴我，你的愛情小說裏沒有一見鐘情的橋段？殺人也是如此吧？因為每個人心底都埋藏著愛，同時也埋藏著恨，或者說，就是一種殺戮的沖動。”
啊，又來了，趙世生的“人性本惡”論。
北零和玲瓏心裏同時浮現出這個想法，只是誰也沒有和世生展開辯論。因為，眼前就是沈志在M市的暫住地。
38、地獄之約
38、地獄之約
世生將汽車停在指定的停車位置後，眾人便陸續下了車。
“陰溝般的小巷，果然適合老鼠般的私家偵探。”讓人意外的是，說出這種挖苦的話，不是毒舌的世生，而是浩軒。
老同學跟拍、調查自己的事情，浩軒還是心存芥蒂。在曾經是永樂小學4班學生的北零和沈志面前，浩軒潛意識想維護作為班長的威嚴。
這樣的浩軒，讓北零想起多年來一直習慣使喚和奪走孫凱的東西的蔣德明。事實上，害怕改變的人，才是最膽小的人吧。
對照著小紙上的地址，一行人朝著地下室走去。
潮濕的空氣中，混雜著奇怪的腐臭味，像過期肉食的氣味彌漫飄散著。
玲瓏動了動鼻翼，嗅了嗅身邊看不見的流動著的空氣，疑惑地嘀咕道：“奇怪，臭味中似乎有女人的香水味。”
女人香水味的提示，讓所有人自然地聯想到剛才提過的嫌疑人——馮蔓香。
“沈志，開門，是我們，肖北零和趙世生，還有浩軒他們。”北零三步作兩步，跑下樓梯，猛敲地下室門板。
慢悠悠走在最後面的離章，似乎對香水味有些過敏反應，正皺著眉，緊捂著嘴鼻。
聽到北零的呼喊聲，心裏暗暗分析著：北零提高了聲音強調他們人數眾多，是一種內心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可見他對沈志的擔心。
可就算來找沈志的女人真是馮蔓香，不見得沈志會有什麽危險吧？假設馮蔓香是連續殺害身上有粉紅色物品女子的犯人，沈志一來不是年輕貌美的女子，二來身上沒有任何粉紅色物品。
離章略顯擔憂神色地看向還不斷敲門的北零，經歷一連串的死亡事件，當中頻頻涉及和他有關系的人，北零心底無形中出現了缺口。這個破開的口子，會讓他陷入更深的黑暗漩渦？還是走出禁錮他的黑盒子呢？
“砰”一聲巨響，嚇得離章一抖，回過神來，驚訝地發現，世生和北零正粗魯地踹著地下室門板。發現浩軒和離章被嚇得楞在原地，世生還喘著氣催促：“餵，你們兩個也來幫忙啊！”
“這門明顯鎖著，沈志會不會出去了？”浩軒拉住想用身體撞門的北零，怕魯莽地撞壞人家的門，做了多餘的事情。
擡起腳狠狠踢向門板的世生笑了笑，用非常期待的口吻說道：“沈偵探和北零約定過吧？今天不會離開這裏，要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們。這門確實是鎖著的，所以說不定，這是一起密室殺人事件！”
地下室老舊的門板經不起北零和世生的猛踹狠撞，很快向裏面倒去，重重落在地面，惹起一陣煙塵飛舞。
簡陋的床鋪，一套看起來隨時散架的殘舊木制桌椅，桌面倒是整潔得很，幾乎沒有雜物，當然也沒有屬於沈志的物品。
“是不是弄錯地址了？”世生環視冷冷空空的地下室，失望地向手裏拿著沈志留下的小紙的北零確認。
北零無奈地搖搖頭，熟悉M市的浩軒代他回應世生的質疑：“錯不了，除非沈志給的是假地址。就算地址是真的，眼下這情況，怎麽看也是趁我們找他之前逃掉了。”
由於沈志的職業，加上之前一遇到危險和麻煩事就選擇逃走的性格，世生似乎也讚同浩軒的說法，點頭嘟噥著：“被耍了嗎？”
“我相信沈志。”北零聲音不大，卻十分堅定，說完便開始在地下室裏四處尋找線索。
沈志本人的衣物都帶走了，表面看來，浩軒認為沈志收拾東西逃走了，是正常的想法。
讓北零不解的是，倘若沈志為了逃避他們，急匆匆離開，桌面也未免收拾得太幹凈了吧？沈志從事的職業是私家偵探，必定有不少資料，竟然一點遺漏也沒有，是真的細心謹慎？還是另有內情？
世生雙手交叉在胸前，又是一臉看好戲的戲謔笑容。
玲瓏看不下去，上前幫忙檢查亂糟糟的被單，邊往被子上湊鼻子邊解釋道：“如果沈志本來就和女人一起租住在此，那香水味就沒什麽可懷疑的。”
但被子除了潮濕的黴味，並沒有女人的體香或香水味。
玲瓏和北零一樣，毫無頭緒地蹙眉癟嘴。
看那兩人愁眉不展石化在房子中間，離章和世生不約而同嘆口氣，默契地對視一眼，上前將北零和玲瓏拉到旁邊，仔細查看房裏的日常用品。
離章停步在水壺面前，揭開壺蓋，用食指探入壺中。再抽出來的時候，食指沾上了水分，剛才緊繃的表情變得輕松，嘴角似乎還拉開滿意的弧度。
將水壺放回原位後，離章把目標轉向垃圾桶，看著堆滿的垃圾，猶豫不定起來。
北零上前詢問是否需要自己幫忙，轉過頭來的離章卻指著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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