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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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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之下的村落裏,藺大娘那裏有足夠的草藥救治沈止。

陳妤守著爐子,空氣裏彌漫著苦澀的氣息,她想了想還是有些困惑,於是便開口問道:“夫人到底是何來歷,為什麽會認得我爹娘?”

正在抓草藥的婦人頓了頓,而後反問道:“你沒想過,為什麽沈元城為何只叫你和你哥入京?”

“也就是飛鳥盡,良弓藏那一套,我雖不懂政治,可話本子看多了,多多少少也明白些。”陳妤如常地回覆道。

藺大娘沈默了半晌,才道:“你這小丫頭倒是聰明,若二十年前,藺姑娘也能想到這一點就好了。”

“藺姑娘是誰?”陳妤好奇地問著。

可是藺大娘看了看她,忽而說道:“你把手給我,我看你這面上似乎有些問題。”

陳妤依言照做。

“你這丫頭小小年紀,怎麽會內裏空虛,還有虛火旺盛?”

藺大娘為她診過脈後,顯得很是疑惑。

“那可就說來話長了。”陳妤苦笑著。

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空中飄落而下,屋頂、樹梢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天變得很冷,陳妤也就不再守著藥爐,而是隨著村裏進山砍柴的小哥一起,去砍了幾筐柴來。

“正好藥好了,你端去給他吧。”藺大娘一遍看著藥草與醫書,一邊對陳妤說道。

陳妤盛了一碗棕黑苦澀的藥汁,往屋子裏面走去。

沈止還沒有醒,不過傷口處已經被妥善處理好了,陳妤盛起一勺冒著熱氣的藥汁,微微吹涼,送到了沈止的嘴邊。

棕黑的藥汁順著沈止的嘴角滑落。

餵不進去,怎麽辦?

陳妤蹙著眉,用手帕擦幹凈了灑落的藥汁,她瞧了瞧門口,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沈止,心裏嘆了口氣。

而後便自己將一口藥汁含在口中,那苦澀的味道讓她簡直想直接吐出來,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緩緩低頭,用舌尖撬開沈止的唇齒,將那藥渡了過去。

沈止的睫羽微微閃了閃,不過專心渡藥的陳妤並沒有註意到。

等將那整整一碗苦澀的藥渡完,陳妤連忙去喝些清水漱口,她不喜歡吃甜,更不喜歡這麽苦的藥。

不過,沈止好像是喜歡吃甜的,她心想著,還好這苦藥是在他無知無覺的時候喝下去的,不然她大概可以見證一向冷冰冰的三皇子,拒絕喝藥的樣子。

陳妤想想都覺得好笑,眼神便又放回到了沈止身上。

沈止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眼角眉梢都含著一絲淺淡的笑意。

陳妤:?

他什麽時候醒的?

他剛才感覺到發生了什麽嗎?

“醒了怎麽不說一聲,嚇我一跳。”陳妤裝腔作勢地說著,下意識的沒敢上前。

“剛剛才醒,阿妤離我那麽遠做什麽?”沈止輕輕地說著,“阿妤,我有點渴了。”

他說著,還嘗試著自己下床,只是好像一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口中流露出了痛苦的吸氣聲。

“你躺著,我給端點水來就是。”

陳妤一下子就開始擔心他,盛好了水,端到了他的面前。

“方才的藥太甜了,以至讓人覺得有些口渴,”他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喜歡吃甜的。”

陳妤的臉頰唰得一下紅了一片。

“你一直是醒著的?”

“也不是,那藥太甜了,所以我才醒的。”沈止面不改色地說道。

“沈止!” 陳妤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你再這樣,我可不管你了。”

陳妤作勢要走,可是卻被沈止拉住了手腕,一不留神便又被拽了回去,幾乎倒在了沈止的懷裏。

她撐著身子,怕壓到沈止的傷口,又不敢真的靠下去。

可這登徒子居然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另一只手臂直接攬上了她的腰,讓她不得不靠近他的胸膛。

陳妤擡起頭,正要準備嚴厲批評沈止的這種做法,可是卻在一瞬間撞入了他的眸子裏。

那雙眼眸幽暗深邃,仿佛要將所有的光都吸引進去,好像無時不刻都在打算著一些東西,只有這一刻是例外的。

因為這一刻,那深沈的眼眸中,只倒映著陳妤一人的身影。

“你幹嘛這麽看著我?”陳妤避開了那灼熱的目光,只覺得耳朵都紅得透透的了。

“阿妤可不可以一直在我的身邊?”沈止忽而開口。

陳妤試圖掙脫開沈止的懷抱再回答這個問題,可這家夥的身上幾乎都是傷,她怕極了碰到他的傷口,只好把眼神挪到空了的藥碗上,說道:“陛下都下旨賜婚了,我也沒辦法離開了。”

他將陳妤抱得更緊了一點,說道:“只要阿妤不離開我,我也不會離開阿妤的。”

“誒,你輕點啊!”

陳妤好像聽到了結痂的傷口又崩裂開的聲音,她感覺到自己手上也沾到了,某些濕潤粘膩散發著腥味的液體。

她嘆了口氣,又去找藺大娘要來了治外傷的藥膏,重新把裂開的傷口包紮好。

“對了,”陳妤包紮著傷口忽然想道:“幫了我們的藺大娘,好像很熟悉宮中的情況,你若是無大礙了,不如和她聊一聊?”

沈止沈思了片刻,點了點頭。

京都朝堂之上,群臣正議論紛紛蠻族使臣失蹤、三皇子長寧郡主失蹤、鎮北王世子被軟禁或有通敵之嫌,這三件事哪個單拿出來都不是件小事,偏生還都趕到一起了。

“陛下,依臣之見,當誤之急是要找到蠻族使臣,不然兩國開戰,邊民又將再受離亂之苦。”禮部尚書先上奏說道。

京城裏不會發生那麽多巧合,只能說這三件事或許有關聯,但還是要撿最緊要的解決。

“寧大人所言極是。”百官均附和著。

“傳令下去,從京郊至城內,無論何處,均需仔細搜查,無論如何要找到蠻族使者。”明帝亦顯得很急迫。

仿佛將人藏起來的,不是他一樣。

這消息很快就從朝堂傳入了柳府之中。

柳鳶急切地問著侍女:“可有消息了?”

侍女搖了搖頭,說道:“那邊的人說,人掉懸崖下去了,生死不明。”

“那三殿下呢?”柳鳶幾乎是要扯著侍女的衣領問道。

“他們說,另外有人買了三皇子的命。”

“什麽?”

傍晚,雪小了些,北風依然在窗外呼嘯著。

沈止被陳妤扶著,見了這個姓藺的婦人。

藺大娘似乎還有些不信,還在問道:“你真是沈止?”

沈止都快被問得不自信了。

不過,藺大娘仔細端詳了一陣,還是說道:“仔細看來,還真有三分像。”

“三分像誰?”

“藺如。”

“藺如是誰?”

從小到大,沈止從未聽說過有姓藺的人,這是個小眾的姓氏,若是聽過他不會如此陌生。

然而,藺大娘卻以一種極為愕然的目光看著他,仿佛他不知道這個人是件多麽罪大惡極的事。

“她是你娘啊。”

在一旁聽著的陳妤都楞住了。

這年頭,親娘都能是隨便認的嗎?

而沈止的目光則重新變得冰冷了起來,說道:“夫人,我敬你救我一命,可這話依然不能亂說,我母妃是貴妃柳氏,有皇家玉碟為證。”

“什麽?”藺大娘卻也疑惑了起來。

“你名字中的那個止字,是沈元城親口說的到此為止的意思,”藺大娘回憶著說道,“他應該不會輕易把這個字的給其他人。”

沈止沈思著,便又聽到藺大娘說道:“你的字可是霽安?”

沈止一楞,緩緩地點了頭。

“那就更沒錯了,霽安這個字,是藺姑娘本來想給你的名。”

他聽見那個婦人一字一句的說道:“盡管入宮非她所願,可她依舊希望你一生順遂平安。”

“你都知道什麽?”沈止突然說道。

他活了二十年,難道連自己的親娘都認錯了嗎?

藺大娘定了定神,徐徐地講述了沈止從未在宮中,甚至從未在京中聽說過的故事。

“我第一次見到藺如姑娘,是她被沈元城強搶入宮,關在乾清宮裏不得出去,我那時候是乾清宮當值的宮女,被沈元城派去用來威脅不願意吃飯的藺姑娘就範。”

“這要怎麽威脅?”陳妤聽著就迷糊了。

“沈元城說,藺姑娘不吃一頓,便殺一個送飯的人。”

沈止:……

這大概八成也許貌似,很像是夢裏,他曾經威脅過阿妤的手段。

而他的父親,盡管是被許多人稱道的明君,但也不是做不出來這種事的人。

沈止這便已經信了藺大娘的話三分。

“藺姑娘就只能聽了沈元城的話,後來我便一直被留在藺姑娘身邊照顧她。”

藺大娘露出了些許回憶的神色,說道:“藺姑娘當真是一個很不一樣的人,她問我姓甚名誰,我說我沒有姓,她便說我可以冠她的姓,她說我不必自稱奴婢,這世間的人本無高低貴賤之分,她還說律法為治世之根基,需要公正嚴明,方可得太平盛世…”

記憶的閘門,一旦開啟了一條小小的縫隙,就會如同奔湧的洪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可是,那沈元城卻總是故意與藺姑娘作對。”

“藺姑娘說,佛門清凈之地,又有眾多來往之人,不可行猥褻之舉,沈元城便下令,京郊玉泉寺不許香客帶隨從進香……”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直到後來有一天,藺姑娘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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