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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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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隨手回應的短信並不能代表些什麽, 鐘淺夕知道自己要些什麽,她和陸離錚這種大少爺迥然不同。

悲秋傷春可以,但別在深冬, 深冬要期末考試。

初中時代學區差,半數的學生接受完九年義務教育就直接進入社會, 鐘淺夕能輕而易舉的拿到頭籌。

可在附中不是的,這裏臥虎藏龍, 分文理科後她就遠沒有看起來輕松。

是不想爭第一,可也不樂意掉出前十。

保送資格是按照每次大考成績疊加折算出來的, 有下降空間, 可沒有太大下降空間。

哈出的霧氣凝成霜, 連睫毛都快要結成冰了,鐘淺夕一步三嘆,按照要求對保安報出, “我是來張老師這兒上課的,叫鐘淺夕。”

又多等了兩分鐘確認完畢才走進奢華的高檔社區, 她無意在冰天雪地裏走這遭,出來補所謂名師的高價數學課。

但盛情難卻, 而且錢都已經交了, 又不能退。

鐘明和明柳總怕鐘淺夕自己生活時候虧待自己, 留了不少錢給明姑姑與外婆。

上次她直接拂了楊戈的面, 兩人再未聯系過,可他楊戈還是托了好幾層關系,為鐘淺夕拿到了個名師的授課席位。

這位名師年逾六十, 據說出過幾次高考卷子, 桃李遍天下, 以嚴厲可出成績聞名, 退休後被一中返聘執教帶重點班。

傳言這位老師秉著舊時代的古板□□,從不認為體罰學生是錯,寫錯題會撕作業本,讓人趴講臺上改……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前仆後繼地把孩子往哪兒送。

因為出成績。

家長會下意識的覺得補課好,別人都學,我們家孩子不能差事,五百一節又如何?賺錢就是為了給孩子最好的。

一梯一戶的大平層,啟動電梯需要刷專屬的卡。

鐘淺夕習慣早到,來了就只能站寒風裏苦等,十來個人在樓下排排站,凍得抖如篩糠,才被頭發花白、面容肅然的老奶奶分批帶上樓。

踏到地暖的瞬間人被喚醒了,下一刻就墮入無間地獄。

張老師的家非常大,然而補課的地點安排在狹小的雜物房,劣質的塑料凳子沒有椅背,寫東西拿書墊著或是直接在腿上寫。

女孩子有優待,可以坐椅子,男孩子則只能站著。

冬日棉服厚重,人挨著人,熱得呼吸困難。

小黑板上寫題目,每人一張白紙答題,寫完拿去批改。

鐘淺夕低頭算著題,在心裏哀嘆自己到底做錯什麽,要受這遭罪?

“豬都比你會算題,蹄子往答題卡上甩都比你對的多。”中氣十足的洪亮聲音伴隨著落下的紙片響徹。

鐘淺夕錯愕地擡起頭,撥開停在發間的碎紙,紅叉用力到劃破紙張。

在挨罵的男孩子期期艾艾地縮在角落,不停地講“對不起老師”。

然而罵聲並沒有停下,刺耳尖銳,侮辱性極強。

鐘淺夕坐車窗邊,看著站臺的少年,結了冰的心湖開始重新消融。

車開遠,她將自己縮進柔軟的羊絨圍巾裏闔眸小憩。

****

期末考試前教室裏的氣壓極低,仿佛點個火就會爆.炸,筆尖劃紙的聲音永不停歇。

天氣冷了懶得動,大家在教室點外賣,不知道誰提了嘴一中那位張老師。

開班補課被抓個現形,又拉扯出體罰學生的種種。

後來的結果是什麽鐘淺夕沒聽到,她只是在特定的時間節點遵從內心做了件想做的事情,他人的結局如何,她不在乎。

再見陸離錚是在期末的考場。

忙著答題,只在語文和英語檢查完的空隙裏,盯著他的背影看了那麽一小會兒。

教室裏的燈光如晝,把日光都蓋過,鐘淺夕就那麽肆無忌憚地看他寬闊肩脊。

他是來走個過場的,需要期末成績,又沒多需要。

收卷時鐘淺夕虛掃過去,語文作文整整一頁直接空掉了。

“我上周才講過,你腦子被狗吃了……”

鐘淺夕攥著那篇碎紙,感到無比的可悲,學生是個身份而已,是人,不是狗。

學不好數學就要受到人格侮辱?能教好不是教學水平高吧,是學不好就讓人去死,學不好的學生走了,就只剩下好的了,天然篩選。

罵聲時不時的出現,鐘淺夕壓著火氣迅速交出張令人滿意的答卷。

張老師扶著老花鏡給她打對勾,又抽出張印好的遞給她,“下周帶給我,你可以走了,不用聽這個班的講卷,下周六你上下午兩點的吧。”

鐘淺夕微笑接過卷紙,甜美地答“好的。”

笑容保持到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剎,鏡面映出少女冷漠含霜的眼神。

豪華小區的景致錯落,人工湖偌大,養了不少錦鯉,湖面結了冰,就都集結在出水口沒凝的地方換氣,氣泡連串的浮出。

少女搓著凍僵的耳朵盯著那片游魚良久,撥通了個官方的手機號,用詞精準無比的舉報這位張老師違規開設補課班。

時間、地點、收費。

當下是查的最嚴的時刻,嚴令禁止在編老師開設補習。

鐘淺夕切段通話,長長的哈出口白霧,忽然有塊淡灰色從眼前飄落,搭在脖頸,又微微收緊,帶著溫熱的體溫,把沒有知覺的肌膚喚醒,冷杉的泠冽和這個季節搭配無比。

她下意識地用臉頰蹭了蹭柔軟的圍巾,緩緩回眸,撞進陸離錚眼底。

這人裹了件長羽絨服,神色溫柔。

六角雪花就那麽洋洋灑灑地落了起來,有片停在纖長睫毛,陸離錚微微擡手,卻又放下,淡淡說,“我家住你身後那棟樓,以後打舉報電話可以來我家打。”

圍巾蓋住大半張臉,鐘淺夕狐貍眼圓睜,四目相對。

眨眼時雪花融掉,眼瞼又是一片涼意。

陸離錚應該已經站了會兒了,他不問為什麽舉報,只是助紂為虐。

不問是非的模樣同她旗鼓相當。

圍巾下鐘淺夕張了幾次嘴,最後都又吞回去,含混地說,“謝謝。”

然後往門外走,陸離錚的腳步聲隨之響起跟上。

公交車站離得很遠,鐘淺夕慢吞吞地走,陸離錚也就悠悠跟過長路。

都沒戴帽子,雪落了滿頭。

試考了兩天,沒有半個字交流。

周五考完,下周二就能錄入完全科成績,下周五下午家長會,接著直接放寒假,安排的明明白白。

****

陸離錚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酒醉後繞到前鹽巷口吃早餐,神明可能有偶然的眷顧。

起碼讓他坐在司機車裏時,掃見了在等公交車的女孩子。

鐘淺夕換了套粉白的長羽絨服,立領,頭戴毛絨耳罩,沒有站在站牌前,而是在三兩米外道口的陽光裏跺著腳取暖。

陸離錚記下時間,讓司機停在路邊,目送她上車才開走。

今年的名次變動不太大,有兩位可憐見兒的得走,尋旎驚魂未定的捧著自己的二十九名感謝神佛。

而徐鳴灝賤兮兮地湊過來說,“你不如感謝我,我三十,給你墊著呢。”

“幾歲了?”林致遠把卷子卷成筒敲徐鳴灝的頭,“你要點兒臉,那是人家努力考的二十九。”

徐鳴灝理直氣壯,“我就不是努力考的三十了?”

尋旎涼涼回,“我拜佛呢,你少說廢話。”

鐘淺夕托腮看活寶們打鬧,最後在走廊被閻王制裁拎回教室,腦海裏浮現出清早瞥見的那輛邁巴赫。

沐城或許會有很多,可絕不該出現在老城區的借口。

陸離錚這種人,從外到內都低調不了,掩飾無用。

轉著的筆掉落,懶得再撿起來繼續,幹脆把剛被訓過的尋旎小寶貝兒喊來身邊一起玩翻花繩打發時間。

****

她在還沒想通陸離錚為什麽昨天會出現的清早,在站牌處看到了煢煢孑立的他。

寒冬的清晨處處透著涼,他兜頭套著羽絨服的帽子的帽子,懶倦地握著杯熱飲取暖。

掀眼皮看到鐘淺夕,就直接站到了她身後排隊等車。

“早。”嗓音嘶啞含著濃重的困意。

鐘淺夕被迫進入兩難之間,只能回了句,“早。”

考完試後的這周沒有早自習,八點上課,六點五十上車,正撞上早高峰。

公交車裏人擠人,書包和公文包互相擠壓。

鐘淺夕艱難地找到個空吊環,泠冽而熟悉的氣息旋即覆了過來,陸離錚仗著身高直接去握頂桿。

她昂著頭蹙眉,最後摸出只毛茸茸的小熊手套遞給他,軟聲講,“欄桿冰。”

陸離錚勾唇,會意的拿起她的小熊,墊著掌心重新去握。

困意未消,半摟著的懷抱又顯得尤為溫暖,鐘淺夕安靜的望著他胸口處的金線刺繡,努力把腦海裏那點兒旖念掃光。

車又停了兩站,人越上越多,她被迫從平地上到起伏的臺階。

陸離錚以身體替她隔絕掉擁擠人潮,只要微微低頭前傾,就能墜進想念的懷抱。

可他們還沒有和好呢。

鐘淺夕的軀體和意念反覆做鬥爭,天平兩端分別是:接受示好討要回到半吊子的從前、與昂首挺胸闊步前行。

顛簸的公交車在一個急剎後替她做出了抉擇。

車廂裏的致歉和沒關系有來有回。

女孩子被慣性帶著摔入寬闊胸膛裏,心跳莫過所有。

鐘淺夕跟著喃喃,“對不起。”

她明白自己不可貪戀,想直起身體來,又立刻被按回原位,後腦被很輕的揉了揉。

陸離錚清冽微沈的嗓音貼耳傳來,“有關系。”

“……”鐘淺夕偏頭想去瞪他,唇角擦蹭過柔軟的肌膚,意識到無意做了什麽後,整個人都僵住,漲紅了臉。

陸離錚虛咳,又撫著她的背按了按,寵溺哄,“你乖點兒。”

“唔。”鐘淺夕輕吐出個音節,從心而認命的把下巴頦抵到陸離錚肩頭。

車廂還是時不時的晃動,可她永遠依在陸離錚的懷抱裏,整個人像是只樹袋熊似得掛著,暖得快要睡著了。

如果這輛公交車可以永不到站就好了,她選擇闔眸做個長長的美夢。

車門開起,冷風湧進來,鐘淺夕睜開眼,睫毛顫動,最後聚焦在某一點。

斜前方有雙粗糲的手在摩.挲著往女孩子的傘裙裙底鉆,視線微微往上,被摸的女孩子嬌小,背著只可愛的毛茸玩偶包包,人在發抖。

鐘淺夕很快明白發生了什麽,她摸到外套兜裏的手機,單環住陸離錚的腰,把自己的重量全壓到他身上。

“困了?”陸離錚含笑問,“那睡會兒,到了喊你。”

鐘淺夕蹭他的肩膀,左手去捏他的手指,撒嬌撒癡地念,“想要你抱。”

陸離錚怔然,反手握住她的手。

旁人看來這是對長相出挑,極般配而黏膩的小情侶。

女孩子窩在男孩子懷裏,枕著他刷手機,咬耳廝磨,親昵無比。

只有鐘淺夕聽見陸離錚在耳側說的是什麽。

他極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講的是,“我在。”

鐘淺夕的回應是把交握得手攥得更緊,舉著手機的右手正在錄制視頻。

公交車門再度關上,已經過了幾個大站,人下了大半成。

“你斜後方,棕色外套,黑褲子的中年男性。”鐘淺夕邊講邊把手機順回衣兜,退了半步,指向那人,高聲呵,“你在做什麽?”

昏昏欲睡的早八人被這聲銳意斷喝驚醒,錯愕地看著猥瑣男沒來得及收回的手,和蹲下抱頭哭泣的女孩子。

陸離錚拉著鐘淺夕當胸把猥瑣男當胸踹到一邊,而鐘淺夕半蹲,拍著受害女孩子的背部一聲又一聲的安撫,“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他們一站一蹲,以一種很詭異的姿勢拉著彼此的手。

一刻都沒想過要松開。

作者有話說:

=w=,快寫到分開了,但是他倆得先戀個愛,少年情侶,反目成仇【不是

雖然本文不是個追妻火葬場主基調的文,但是我是女鵝控,他多少要吃九九八十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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