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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掉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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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錦棠沒有得到薛夫人的回音, 她並不氣餒, 因為平郡王妃派人過來, 說後日帶她去棲霞寺。

這一天,薛錦棠與鄭太太起了個大早, 叫了馬車先去平郡王府見王妃。平郡王妃見兩人穿著樸素,就叫人給她們一人拿了一個織錦披風來。披風色彩亮麗, 兩人穿了如春花秋月各有風采。

“這樣才好看!”平郡王妃一左一右拉著兩人的手上了馬車:“我昨天派人去打聽, 得知薛夫人的外甥女兒竟然也叫薛錦棠。這位小姐從前在京城頗有幾分才名,跟紀大人家的孫少爺紀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只可惜,自打薛計相離世, 紀大人入內閣當上首輔, 就退了親事。這位小姐又失了母親, 連番打擊之下得了重病, 從前的人啊、事啊, 都不記得了。薛夫人對她愛若珍寶, 如果不出意外,我們今天應該能見到這位薛小姐。”

薛錦棠微微點頭:“這位薛小姐我們之前在雞鳴寺見過。”

杜令寧也說:“當時錦棠不舒服, 我們搭乘了薛小姐的馬車。”

“是嗎?”平郡王妃笑道:“那可太好了, 既然之前就認識, 今天要見薛夫人就更容易了。”

薛錦棠淡淡一笑,杜令寧捏了捏她的手。昨天得知今天要到棲霞寺來, 薛錦棠就說讓她今天幫她的忙, 她也答應了。自打來到京城, 她就覺得薛錦棠有些怪怪的,對那個紀瑯、那個跟她同名同姓的薛錦棠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不過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麽,誰還能沒點秘密呢?就是她心裏,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反正她只要知道薛錦棠是她最好的朋友,這就足夠了。

馬車在棲霞寺山門前停下,幾人下了馬車,提著裙子登上臺階。一共九十九級臺階,平郡王妃讓薛錦棠、杜令寧先走,她跟鄭太太在後面慢慢走。

小姐妹兩個一前一後朝上登,杜令寧在前頭跑,薛錦棠在後面追。兩人說說笑笑,到後面就兩手扶著腰,大口喘起氣來,額頭上也出了汗。

眼看著快要到寺大門前了,兩人停下來靠著欄桿一邊歇息一邊等候平郡王妃跟鄭太太。

寺廟正門口,三個大和尚、五六個身穿朝服的官員正陪著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男子說話。那男子穿著佛頭青暗紋錦袍,腰間綁著一根蒼紫色蟒紋寬腰帶,身披鶴氅。一雙鳳眼冷峻鋒利,兩條鶴腿修長挺拔,當真是儀表堂堂、器宇軒昂。

杜令寧張了張嘴,過了好一會才拽了拽薛錦棠的衣服,小聲地問:“你看那個人,怎麽那麽像燕王世子?是不是我看錯了?”

薛錦棠扯了扯嘴角,道:“你沒看錯,他的確是燕王世子。”

杜令寧眼睛一瞪,看了看趙見深,又看了看薛錦棠:“你說,他會不會是來京城找你的?千裏追妻什麽的,其實也挺……”

“閉嘴!”薛錦棠伸手掐了她一下:“佛門清凈之地,不要說這些汙言穢語。”

杜令寧真的就住了嘴,臉上卻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表情。

燕王世子對錦棠真不錯,除了那次錦棠被人汙蔑作弊,他沒有替錦棠作證之外,其他還真挑不出錯來。相貌英俊、地位很高,如果他真是為了追錦棠才到京城來,那就說明他對錦棠癡心一片,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薛錦棠只當沒看見她的表情,沒一會,平郡王妃跟鄭太太也上來了。

趙見深見了平郡王妃,就走過來:“王嬸怎麽自己走上來了,該叫人擡了攆轎才是。”

平郡王妃忙笑道:“這點路累不著我。前兩天聽說你接了總理棲霞寺修繕的事情,還以為你要過些日子才能進京,不想你速度這麽快,路上可累著了?”

“不累。”趙見深看了眾人幾眼:“既然都是女眷,我讓人擡攆轎過來,從這裏到大殿還有一段路程呢。”

那個小女子登臺階的時候他就看見了,跑得那樣快,一定累了。旁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她的兩條小腿細得很,還沒有他胳膊粗,這樣跑上來,也不怕摔著。

平郡王妃嚇了一跳,忙道:“不用了,離抄經的時候還早,我們剛好要逛一逛。哦,這幾位是嬸子的朋友,從燕京過來的。”平郡王不過是閑散宗室,趙見深卻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皇孫,平郡王妃可不敢招惹這個人。

平郡王妃又告訴鄭太太她們,眼前這位便是燕王世子。

鄭太太從前沒見過趙見深,這一回見了,忙跪下去行禮。薛錦棠跟杜令寧也跪下去行禮了。

趙見深心裏不爽。他最不喜歡她跪他,好像他們倆隔很遠似的。

“都起來吧。”他朝旁邊讓了兩步:“既如此,王嬸自便吧。”

平郡王妃就領著幾人走了,趙見深還在那裏站著,目送她們而去。從始至終,那個人都沒有看他一眼,心真狠吶。他卻做不到她那麽狠,快兩個月沒見,他真是想她了,看著她走遠了,他還擔心她剛才累著了,是不是還未歇過來,甚至想抱著她走,讓她好好歇歇。

平郡王妃拍著胸脯,松了一大口氣:“總算是沒把他給招來。”

鄭太太笑著說:“你怎麽膽子這麽小?燕王世子又恭敬又體貼,長得又俊,真是個難得的好後生,你做什麽這麽怕他?”

平郡王妃搖搖頭道:“那個人是萬歲爺最疼愛的皇孫,是個面冷心冷翻臉不認人的主,以後見了面我們都躲遠點。”惹不起啊。

鄭太太不以為意,燕王世子幫過她們大忙,這樣的人一定不壞。就是他收賄賂,也是因為那些商戶不規矩,該罰!

平郡王妃還想說什麽,後來也笑了。罷了,反正她們以後也沒有什麽機會能遇到趙見深,別說掃興的話,嚇壞了她們。

平郡王妃領著幾人玩了一番,帶她們去了精舍,她自己去大殿跟其他命婦一起抄寫經文。等經文抄好,她就領著薛錦棠去拜訪薛夫人。

薛夫人五官清秀,臉龐卻很剛毅,一雙眼睛明亮有神,一看就知道是那種特別有主見的人。

薛錦棠只看了一眼,就趕緊低下了頭。她不敢多看,怕洩露了自己的情緒,因為姨母跟母親長得真的很像。

平郡王妃為人爽朗,進門就笑:“我就猜到薛小姐也在。”她拉著白憐兒的手誇:“薛小姐蕙質蘭心,聰慧漂亮不說,還心底善良,救了我家外甥女,我今兒來,是特意向薛小姐道謝來的。”

薛夫人也笑:“盈盈這孩子身子弱,膽子小,雖然從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但心地卻跟從前一樣純良。她救人也是隨手而已,郡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薛夫人落在白憐兒身上的眼神溫柔中帶著憐惜,便是親生的母親也不過如此了。

白憐兒退回到薛夫人身邊,微微紅了臉:“都是姨母教的好。王妃不用客氣。”

薛夫人很滿意,拍了拍她的手。

平郡王妃就拉了薛錦棠介紹給薛夫人:“真是無巧不成書,我這外甥女也叫薛錦棠,說不定五百年前跟薛夫人、薛小姐還是一家人呢。”

薛錦棠上前給薛夫人請安:“見過薛夫人。”又向白憐兒道謝:“那天的事情多謝薛小姐施以援手,錦棠感激不盡。”

薛夫人早就看到薛錦棠了,見她果真美貌,生生將外甥女壓了下去。就神色淡淡的:“薛小姐太客氣了。你今天過來,怕不單單是為了道謝的吧?”

她語氣並不好,薛錦棠就擡頭,看了白憐兒一眼。姨母為人公正,卻非常護短,必是這個人跟姨母說了什麽了。

她搖了搖頭:“只是道謝,別無他意。”

當著平郡王妃與假冒貨的面,她什麽話都不能說。姨母對她印象已經很不好了,只能用備用方案了。

薛夫人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虛留薛小姐與王妃了。”

出了薛夫人的精舍,平郡王妃就道:“薛夫人性格剛強,絕非一般婦人,這件事情桔姨怕幫不了你了。”

“桔姨帶我來見薛夫人,已經幫了錦棠的大忙了。”薛錦棠誠摯跟平郡王妃道謝:“謝謝桔姨,錦棠記著您的好。回去給您捏捏肩膀松松乏。”

“哎呦,這小嘴,真甜。”平郡王妃本來也有些郁悶,被薛錦棠這樣甜甜地一哄,立刻喜笑顏開。等回到精舍,薛錦棠給她捏肩捶背,她知道這孩子知恩圖報又孝順,心裏就更喜歡她了。

下午,薛錦棠與杜令寧說要多玩一天,沒跟平郡王妃、鄭太太一起回去。送了兩人離寺,杜令寧就賊兮兮道:“說吧,你留下來是不是想跟燕王世子幽會?”

薛錦棠失笑:“你想到哪裏去了?真不知你腦子裏裝的是什麽?”

杜令寧不死心:“我不信你留下來是為了玩,這寺廟有什麽好玩的。”

“走。”薛錦棠就拉著杜令寧道:“還記得我昨天晚上交代你的事情嗎?這個時候要你幫忙了。”

杜令寧依然堅定地認為薛錦棠是要去見趙見深,等薛錦棠帶著她繞到一個精舍後面,她就失望了:“啊?真不是去幽會啊!”

薛錦棠撿了幾塊石子,扔到那間精舍的窗戶上。

白憐兒正求薛夫人向錢夫人低頭,眼看著薛夫人心軟了,有些松動了,窗外咕咚咚的聲響打斷了她們的談話,白憐兒不喜地落了臉:“誰這麽沒規矩!大中午不睡覺做這種事情,這可是上等精舍。”她語氣裏流露出來高人一等的感覺,讓薛夫人微微納罕。

白憐兒開了窗,見薛錦棠、杜令寧兩個在外面呢,她冷冷一笑,對薛夫人說:“我就知道那個薛小姐不會善罷甘休,她上午目的沒實現,竟然又跑來了。姨母,您千萬不能理會她。這樣的人,有一就有二,打蛇隨棍上,您一旦給她一點好顏色,她就能開染坊了。”

她因為不耐煩,語速又急又快,還有些刻薄,直把薛夫人聽得直皺眉。薛夫人起身走到窗邊,見薛錦棠跟杜令寧果然在窗外,還沖著她笑,就道:“不必管她,把窗戶關上吧。若是她們再鬧,就叫寺裏的人來。”

白憐兒有些不甘心:“姨母你訓斥她們一頓,她們保證就不敢了。”要不然那個薛錦棠還會再來纏姨母,真是陰魂不散。

“管她們做什麽,沒得失了身份!”薛夫人擺了擺手,這樣的人,她見多了,還能個個都訓斥不成?

白憐兒忿忿不平地關了窗戶,突然外面傳來一聲小姑娘嬌俏的聲音:“巧妹,你夠到了球就給你。”

薛夫人一怔,道:“你把窗戶打開。”

“是!”白憐兒一喜,還以為薛夫人想通了,高高興興地開了窗戶,想看薛夫人呵斥薛錦棠。

不料薛夫人盯著薛錦棠跟杜令寧,只是不說話。

薛錦棠笑盈盈的,拿了一只球高高地舉在手裏:“巧妹,來夠球。”

杜令寧蹲著,裝作小孩子的樣子,伸手去夠,夠了好半天沒夠到,就氣鼓鼓地嘟噥:“姐姐壞……”

薛錦棠蹲下來,拿球誘哄杜令寧:“你親姐姐一口,姐姐就把球給巧妹。”

杜令寧親了薛錦棠一口,心滿意足拿著球去玩了。

白憐兒不懂這是在幹什麽,耍猴戲嗎?

薛夫人卻臉色凝重,陷入沈思。巧妹,是她妹妹的乳名……這兩個人演的畫面,分明是她小時候跟妹妹玩耍的景象。難道僅僅是巧合嗎?

沒一會,杜令寧哭著回來了:“姐姐,姐姐,球掉洞洞裏了。”

薛錦棠給杜令寧擦眼淚:“巧妹不哭,那球是用豬尿脬外面縫了牛皮做成了,咱們給洞洞裏兌水,球就能漂上來了。”

沒一會,杜令寧得了球,高興地拍手:“姐姐好棒,姐姐好棒!”

薛夫人是看懂了,這不是巧合,這就是她跟妹妹幼時玩耍的場景。知道妹妹的乳名,知道她們姐妹小時候玩耍的事情,這個薛錦棠到底是什麽人?她又有什麽目的呢?

“爹爹跟娘今夜二更天回來,巧妹要乖乖的哦。”薛錦棠拉著杜令寧的手說:“走,姐姐帶你蕩秋千去。”

兩人手拉手走了,白憐兒嘲笑道:“姨母,你看她們是不是很好笑!”

薛夫人沒說話,薛嬤嬤也沒說話,白憐兒討了個沒趣,想了想,心裏有些慌。

這事情怪怪的,讓她覺得不簡單。雖然想不明白,卻能感覺到,那個薛錦棠,是她的一大威脅。

……

夜深了,趙見深還在忙著,一直到一更之後,才忙完了手上的事情。自打範全告訴他,薛錦棠沒走,留下來了,他就心癢難耐。

她留下來,還支走了平郡王妃跟鄭太太,很明顯,是為了等他。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理由了。

這個小東西,其實心裏是有他的。或許她來了京城,跟他分開了,才意識到她其實也喜歡他。

趙見深肯定,她就是在等他。這個認知讓他美得不行。深更半夜,他的心上人在等他去幽會,這種美妙的滋味,實在是想想就開心。

這還是開天辟地頭一回,趙見深也充分地表現出自己對第一次幽會的重視。好好地泡了個澡,認真換了一身衣裳,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劍眉星目、長身玉立,趙見深滿意地點點頭,披上一襲黑色的披風,隱沒在黑夜裏。

範全沒去。主子幽會,他一個沒了子孫根的人去幹什麽呢?不過主子臉上桃花朵朵,一副思春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沒眼看。這離春天還有一個月呢,主子就按捺不住了。大概,這就是青春吧。

範全羨慕地砸了砸嘴,想著主子今夜怕是要與美人共度良宵不會回來了,就留了兩個人守著,讓其他人都去歇了。

趙見深堪堪快到薛錦棠的精舍,就看到漆黑的夜裏一盞燈籠伴著兩個人來到薛錦棠精舍門口。

趙見深臉色一沈,關節攥得哢哢響。這是怎麽回事?她等的是別人?

想到自己可能要綠雲罩頂,趙見深兩只眼睛跟狼一樣,要吃人。

他慢慢靠近,見是兩個女人,瞬間松了一口氣。

門開了,薛錦棠迎了兩人進去。趙見深想了想,翻上屋頂,悄悄揭了一塊瓦片,居高臨下窺視屋中的一切。

燈火明亮,薛夫人臉色沈靜,聲音也很沈穩:“薛小姐,你約我二更過來,所為何事?”

薛錦棠並不著急,既然姨母來了,她有時間慢慢說:“夫人請坐吧。”

薛夫人坐下後,薛錦棠在她面前跪了下來,輕輕叫了一聲:“姨母。”

薛夫人眉頭一挑:“薛小姐,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薛錦棠這個時候眼圈已經微微有些發紅了,但她還能維持住心緒,用十分冷靜的聲音說:“我叫薛錦棠,我外祖父叫薛南山,是前戶部尚書,算得一手好賬,算術天分奇高,人稱薛計相。”

“我母親薛秀芝,乳名巧妹兒,性格溫柔善良,掌心一顆朱砂痣,繡工超群。”

“我姨母薛元芝,乳名喜姐兒,性格剛強,從小被當成男子養,騎術射術奇佳。姨母還有一個特點,她體內五臟是反的,心長在右邊。”

“我名薛錦棠,出生之時海棠花開,明月盈盈,顧以棠為名,以盈盈為小字。我隨外祖學習,精於算術、擅長丹青,尤擅人像畫,自幼臨摹外祖字體,幾可亂真。另習臨王羲之的行書,因腕力太弱,寫出來的行書剛健不足而婀娜有餘。”

“十歲與紀瑯定下親事;十四歲外祖過世;兩個月後,母親難產而死;半年後,父程濂娶汝寧公主,我因守母孝避到別院。程濂與汝寧公主成親三個月之後,我回到家中,第一次去公主府拜見公主,當天夜裏,被汝寧公主派的人一刀刺中心臟而亡。”

“等我醒來,我附魂於北平府薛家四小姐身上,她也叫薛錦棠……我回到京城,發現物是人非,汝寧公主找來替身冒名頂替,那個人自稱是我,卻對從前的事一竅不通,怕被人識破,就說失去記憶。因姨母從未見過真正的薛錦棠,所以才會被假貨蒙蔽……”

薛嬤嬤如遭雷擊,白著臉,如見了鬼一般看著薛錦棠。

薛夫人卻十分冷靜,只用審視地目光看著她:“薛小姐,你這故事說的可真是好聽。這樣的口才,這樣的構思,不去當說書先生實在是可惜了。”

薛錦棠一口氣說了這些話,其實是如釋重負。她心裏的秘密,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如今托盤而出,心裏輕松了很多。

“姨母,我才是盈盈,白天陪伴在你身邊的那個是假的。”

薛夫人笑了笑:“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辛秘我不管,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確從未見過盈盈,但我的外甥女畫得一手好畫,之前我們通信,她畫過自己的畫像給我……”

“是兩幅。”薛錦棠說:“一副是我的自畫像,一副是我與紀瑯陪著母親、外祖父下棋的場景。那副畫上,母親身子雖然纖細,卻已經有了三個月身孕。所以旁邊的桌子上,我畫了一個風箏,想著來年春天,母親給我添了弟弟或者妹妹,我可以帶他放風箏。”

薛夫人微微變色。

薛錦棠擡眸看她:“姨母,那幅畫是我所畫,我自然記得一切細節。”

其實薛夫人一開始心裏就動搖了,只是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她一時間無法接受罷了。薛錦棠說了這麽多,她不得不細細考慮薛錦棠的話。

白憐兒的確漏洞百出,但是她卻不願意去懷疑她,她不敢相信這兩個月她疼著寵著的外甥女是假冒貨,她懷疑薛錦棠是為了拿到恩錄名額所以故弄玄虛,可是她竟然能說得這麽詳細。

“姨母。”薛錦棠還跪著,她聲音誠懇堅定:“那個假貨您稍加試探便可知道,既然是假的,就一定有跡可循。我不信這世上有人可以完全冒充我,便是長得跟我很像,性格行為又怎麽能一樣呢?就算失憶了,平時的習慣也絕不會跟從前判若兩人。只要您留心,您一定可以分辨出誰才是真正的盈盈。”

薛夫人心裏有著種種猜疑,面上卻十分嚴峻:“真真假假我自會判斷。你還有其他話要說嗎?”

“當然有,不是現在。關於母親被害一屍兩命的真相,在您弄清楚誰是真正的盈盈之後,我再告訴您。”

對於妹妹的死,薛夫人不是沒懷疑過。可白憐兒說汝寧公主對她很好,程濂也對她很好,她漸漸也就接受了妹妹之死是出於意外。這事重新被翻出來,她心裏也直撲騰。

薛夫人不想在薛錦棠面前露出聲色,就起身走了。

薛錦棠站起來,臉色平靜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可她端茶盞的手微微發抖,洩露了她內心真正的情緒。

趙見深在房頂上,將這一切都聽見了。薛夫人或許半信半疑,但是他卻完完全全地相信。他自己死後重生,回到自己身上,一切重新開始。而她竟然到了別人身上。

怪不得她行為舉止一點不像商戶之女,呼奴喚婢坦然自若,吃飯時教養良好,看到華服美飾亦不覺得稀奇。她算術奇佳,畫技超群,小小商戶之家覺培養不出來這樣的女孩兒,原來她竟然真的是大家閨秀。

趙見深心中如海水一般掀起驚濤駭浪,一波又一波打上來的都是後悔。

他是喜歡她,卻誤會她是前世那個攀龍附鳳、汲汲營營的人。他是想娶她,這裏頭卻又有些輕視,覺得她一介商戶之女,只要自己在她面前展現出自己高於眾人的身份地位、生殺奪予的權利,她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子必定乖乖臣服。

可是他錯了。他從未走進過她的內心,他根本不知道她想的是什麽。他想要她的心,卻沒有給予她該有的尊重。

更何況,他剛才也聽到了,她訂過婚……對方是什麽人,一定不會像他這麽混蛋吧。趙見深蓋上瓦片,離開的身影有些狼狽。他得快點回去,讓人好好查查薛計相家裏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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