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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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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青葵剛剛完成功課,杳淵一說“可以了,今天先到這裏”,她便歡呼一聲,毫無形象地往地上一坐。不顧杳淵緊皺的眉頭,青葵伸展四肢盡情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接著還幹脆仰面往後一倒……

杳淵終於看不下去了,哭笑不得地上前拉青葵的手,她催促:“起來起來,快快,要躺到你床上躺著去,真離譜呢居然睡地上,水神小朋友,一點樣子都沒有……”

“阿媽!除了你也沒人看見不是嗎,饒了我吧,你不知道躺在地上多開心!”雖然是在地印之中,但外邊竹林的落葉依然灑了一地,這種熟悉的感覺讓青葵想起許多遺落人間的往事,根本舍不得起身。況且杳淵剛才說下課了不是麽?下課了就別再管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了嘛……

“嘁,狡辯。”杳淵批評一句,倒也放了手。“你待一會兒就起來啊,地上涼。”她說罷轉身,然後……怔住了。

“嗯!”青葵高興地翻了個身,轉為趴在地上,不經意擡頭一瞥,她激動地尖叫一聲,蹭地就要跳起來。

但杳淵比她更快,在她剛坐直身體的時候,已經飛快地施法將她定住,她頃刻間動彈不得,只有一雙眼珠還能轉動,甚至來不及拍掉身上枯葉!

“杳淵,別沖動,我是一個人來的。”說話者擡手做了個息事寧人的動作,順帶瞟了身體僵硬的青葵一眼,微微皺眉,流露出幾絲擔心。

佇立在杳淵面前,讓杳淵和青葵都吃驚的,分明是……冰旬!

“冰旬你怎麽進來的,我設了地印!”杳淵聲音尖得簡直不像她,慌亂得異乎尋常。

“我知道你設了地印。”冰旬很平靜,語氣完全沒有挑釁之意,相反地還有一點疲憊,就像是……長輩對叛逆小輩的無可奈何。“衰弱得進不來的是冰影跟曈河,不想進來的是樾,一直無心要來的是我,可這不代表我進不來呀。”

“那那那……冰旬,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坐下喝杯茶吧——”

“別麻煩了,”冰旬似乎感到很好笑地揮揮手,“茶在我那裏種得到處都是。”

杳淵尷尬得更加不知所措,連話也不知該怎麽說。

“你的茶還不是我那兒來的,放了這麽多年我都擔心發黴了。”冰旬眼裏留著笑意,她蹲下將近旁的竹葉堆到一起,然後往上一坐,“杳淵,坐下說說話。”

杳淵卻沒動。

“杳淵,以前你們的恩怨我不想提,”冰旬擡頭看杳淵,朝她招手,“你坐。”

杳淵遲疑了片刻,還是學著冰旬的樣子坐了,並下意識地離青葵近一點。青葵受制於杳淵的法術僵坐不能動,心裏有一大堆的驚訝與疑問想表達卻沒法說,悶得很是懊惱。但她發現了杳淵的動作,心裏莫名地騰升出一股異樣的奇妙感覺。

“唉,我不過就是專程來看她的。”冰旬朝青葵一指對杳淵說,又悄悄地沖青葵笑了笑。“你居然將她藏了十年。藏了就藏了罷,你居然又肯讓她出來見冰影!”

冰旬搖頭苦笑,“你知道阿樾鬧得多兇嗎?若不是她討厭你,我又說服她讓我來問問,她就要直闖進來搶人了!”冰旬攤攤手,“不過樾生氣,還有個原因是因為青葵的黑鈴差不多心傷至死了,樾很疼他的你該曉得。杳淵,有些事情……能讓我知道嗎?”

杳淵久久地凝視著冰旬。唉,可以是可以,但就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只是冰旬卻好像明白,非常耐心地等待著。

“冰旬,其實說給你聽也沒關系。”杳淵終於讓步。

“嗯,第一個要問的就是,這孩子她不是魂散了麽,怎麽回來的?”

“她是魂散,但那是計劃中的,我將她召回來了。”杳淵嘆口氣,開始講前因後果。從她們決定讓青葵誕生開始,將她們的整個計劃,到神心突然離開,青葵自我獻祭,杳淵讓竹林拘住她逸散的魂魄,又花費兩年時間將她喚醒。杳淵一並解釋了在曈河回來後為何不回應冰影的呼喚,那是因為杳淵忙於青葵的事,無暇顧及。杳淵也說了為何要“藏起”青葵十年,讓她專心學習。

聽罷冰旬不讚不彈,只是看不出情緒地點點頭,轉而道:“青葵以自己交換曈河回來,而你又將青葵喚回來。說到底……杳淵,關於曈河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你指什麽?”杳淵有些迷惑,又碰了碰青葵的手。“嗯,還有,她的名字是瓏息。”

冰旬輪番掃了她倆一眼,不動聲色,“嗯,了解。不過在我這裏她是青葵。”冰旬的話令青葵十分感激。不接受杳淵給青葵的名字,似乎在很清楚地表明冰旬在這場談話並不願受杳淵左右。杳淵大概也意識到了,但她將有什麽反應,是青葵無法得知的。

冰旬又說:“關於曈河,我指的是——你應該知道吧,當年曈河的魂散不完全,其實還是有可以將之喚回的方法。”

冰旬的目光像是可以將她看透,杳淵在她的灼視下避開了目光。“嗯……知道。”

“可你為什麽不做呢?”冰旬問,還不等杳淵回答,便又接著問:“至少,你為什麽不告訴阿樾呢?”

杳淵幹脆地擡起頭,爽直而又遺憾地回答:“我是想過要告訴阿樾,但當時我們幾個都不平靜,阿樾更是不想聽我說話不想看見我,還沒等我說她就離開了,從此失去音訊。”杳淵終於還是別開頭,嗓音聽上去變得有點哽咽,“不論我做什麽阿樾都不會再相信了,即使我重新將曈河帶到她的面前,她大概都不會相信了。她那麽強大,完全可以自己將曈河帶回來的。只是她一直不知道。”

“但你也沒盡一切努力將這件事轉達給她不是麽。”冰旬尖銳地提出,“你擔心她不相信你,可你完全可以不必親自告知,只需要告訴冰影聽就行了,冰影一樣會找到她,對她說。”

“我擔心冰影不會這麽做。我擔心冰影會決定自己來!”杳淵匆匆說,連青葵都覺得她在辯解。“冰影是絕對不行了,我不想她有任何冒險的可能!”

冰旬瞧著她,幾乎一動不動。最後她嘆了口氣。

“杳淵,這個理由可不充分。”

杳淵望著沙地上的成片枯葉,似乎也不想再辯解。

“這是……命。”杳淵的語氣顯得如此疲倦軟弱。“曈河跟樾……也回來十年了。他們……他們還好嗎?”

“好像回到以前了。”冰旬泛起感慨的微笑,“連我都能觸摸得到他們的幸福。”她的目光重新落到杳淵臉上,“——不過阿樾更加恨你了,尤其又添了青葵的事。別說什麽命不命的,杳淵,你我都知道最好別這樣。”

杳淵深深地吸了口氣,“她恨我也是應該的,對她來說我確實可恨。”

“但她跟青葵是好朋友。別打斷我——”冰旬飛快地舉起右手阻止道,“是真的,至少她對青葵評價很高、很喜歡她——聽我說完杳淵,”冰旬再度搖頭揮手強調,杳淵生生地剎住說話的勢頭。“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麽,樾相當清楚青葵是你的子嗣,你也了解她相當討厭和你有關的一切,對吧。但是……樾依然把青葵放在心上。”

剛才還拼命想說話的杳淵忽然詞窮了,微張著嘴,她楞是發不出聲來。冰旬希望杳淵會明白些什麽,她……最好能明白些什麽。

冰旬打量著她,話頭一轉:“我說杳淵,你也可以幫青葵解開了吧,困了這麽久,她會很難受的。”冰旬眸子一轉,補道:“我相信青葵不會大喊亂叫,會繼續保持鎮定的。”

杳淵從恍惚中回過神,轉頭看看青葵,碰見她委屈又難受的眼神不由心軟,將她拉到懷中,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

“咳!總算解除了!”青葵尷尬地嘀咕,伸手一個勁地揉後頸,感覺非常丟臉。剛才猝然讓杳淵定住的時候,差點扭傷脖子了啦!杳淵不停地摸著她的背安撫她,冰旬輕笑。

“呵呵,脖子酸?”冰旬也替青葵按摩脖子,順手摸摸她的頭發。青葵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抿著嘴低下頭,眼淚控制不住就掉下去了。

“這麽難受嗎?”杳淵感覺很抱歉,忙將青葵攬入懷中安慰,青葵拼命搖頭,想告訴她不是這樣,不是這樣啦……

好不容易青葵穩住情緒,心裏清楚杳淵與冰旬都懂她的心情,可她們都沒有多問。

“我就把你說的告訴冰影、樾跟曈河吧,不過要想樾不來打擾,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冰旬嘆口氣轉向青葵,“青葵,你真心願意代替阿心成為冥界的水神嗎?”

青葵擡起頭,茫然地望著冰旬,良久,她淡淡地低頭,終於說:“我不喜歡這種命運,但我接受這種安排。是的。”

杳淵倒是沒料到她會如此幹脆地說了這樣的話。

冰旬和藹地凝視了她許久。

“那我就回去了,青葵,還有什麽想對我提的麽?”冰旬溫柔地摸了摸青葵的頭,青葵強忍住不再次掉淚。

有啊!想很多很多,關於家人朋友,關於遺落人間的親人,還有很多很多關於他們的問題想要問。可是那些事不是不能實現,便是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提出。我想要你們偶爾來看看我,想要偶爾能出去見見家人,可青葵明白當著杳淵的面提這些之不應該,終究也沒有說出口。她該好好練功課的,不能總是分心,其他的,日後自然就會有機會。

杳淵洞悉了她的想法,也因此對她更加憐惜。

冰旬離開當晚,青葵躲在被窩裏無聲地哭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杳淵其實蹲在她身邊心疼地陪了好長時間,直到杳淵終於忍不住,替她端來滿滿一杯水……

此後不論是冰旬冰影還是樾,都再沒有消息傳來,更沒冒昧闖入叨擾。青葵也從未想過非分之事,依然延續著以往的生活,也許,心裏還更加平靜也說不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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