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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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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洞虛到破心,打破最後一道壁壘靠的是道心。蘇漾得入破心境,主要還是在重圓夢中,即便墮道依舊守住了道心的緣故。

她這機緣可遇不可求,同常人修為早早堆起來只等著最後得悟道心的契機不同,蘇漾是道心先至,修為反而被落在了後面。

她道心至純至烈,她走的那條大道容不得半分僥幸,也正因此,她的破心境雷劫望辰宮不敢貿然插手助她,只能由她自己一道一道劫雷扛下來。

最後一道劫雷落入迎劫臺前,蘇漾一身狼狽趴在地上,一手死死握著劍柄,另只手撐著地面幾度使力,卻像是被抽空了氣力,幾度摔下去。

蘇篆啟同關池央親自守在外頭,見她連起都起不來,對視一眼,想出手替她攔下最後一道劫雷——漾漾的修為顯然不足以撐過去,若是任由她自己扛著,誰也說不準最後這道劫雷落下後,她能否安然無恙。

若是他們出手,就算影響了漾漾的道心,但起碼她不會出事——無論她日後在道途上能走多遠,望辰宮都是護得住她的。

兩人交換了眼神,主意拿定,準備動手起陣將劫雷引來,卻被蘇潯突然出聲打斷:“父皇母後!”

蘇漾撐著手中長劍踉蹌起身,只朝他們這兒望了一眼,堅定搖了搖頭,便擡眼望向天幕。

望辰宮過去將她護得太好,不讓她見著這世上腌臜,也不必她去處理那些錯綜覆雜的關系。

接連在鮫人血淚和重圓夢中走了這兩遭,她才明白,很多路需得她自己去走,很多選擇需得她自己去做,旁人替不得她。

她的劫雷,也需得她自己去抗。

這只是跨境而已,又不是忤逆天道降下的懲罰。雷劫既然會下,那必然便會給她留有一線生機。

一道閃電撕裂天幕,最後一道劫雷已經醞釀成形。刺目光芒下,她胸前懸著的那枚雙魚玉佩急促閃了閃也無人察覺。

劫雷以吞天撼地之勢劈下,她只一人一劍,頃刻便被吞沒進光裏。同劫雷迎面正對上那霎,蘇漾似是聽見身後有人喚她——不止一人,仿佛許多她熟悉的聲音匯在一處,一同呼喊著她的名字。

她下意識想回頭,胸前玉佩一燙,一雙手搭上她雙肩,微微用力按著,阻止她轉身回頭。

熟悉的氣息侵染過來,那人右手順著她執劍的右手向下,同她一道持劍,俯首在她耳畔低聲對她道:“往前看,別回頭。”

暴烈雷光悉數壓下,她手中長劍一寸寸碎裂開,最終只留下劍柄處一小截劍身——她握著殘劍,半步未退,殘劍斷裂處折射著淩厲白光,憑一把殘刃,竟當真撕出了一線生機。

她的道就如此,容不得遲疑退縮,只憑心上一抔純然清澈,只管向前。

雷光湮滅,迎劫臺一陣清風拂過,天朗星稀。

蘇漾被蘇潯扶起來,在一片關切聲中回頭望了一眼。

迎劫臺空空蕩蕩,哪有司景行的影子。

興許是她今日見他見得多了,才會有這樣的幻覺罷。

兩年後。

蘇漾閉關兩年,閉關結束剛出來沒兩天,便接到劍冢試煉的消息。

這消息她兩年前便從陸昱珩那兒知道了,是半分也不意外。

辰滿替蘇漾端了一盞櫻桃酥酪來,見她正在擦手中配劍,便湊上去看,“公主這把劍比上把要好看一些。”

劍是蘇潯替她挑了幾把,她從中選了一把最趁手的。蘇漾用劍柄敲了下她的頭,“好不好看另說,前兩日我還同望南姑姑說起來,辰寒這兩年精進了一個小境界,你呢?”

辰滿捂著頭,可憐巴巴望著她:“公主這麽厲害,又有望南姑姑守著,我和辰寒照顧好公主的起居,能哄公主開心些就好了,修為嘛,夠用就行。”

蘇漾瞥了她一眼,將劍收入劍鞘,拿過一旁的櫻桃酥酪來嘗了一口。

她微微皺了皺眉。

她閉關兩年,這兩年除了丹藥靈露,旁的沒入過口。是以她的口味仍停在兩年前,兩年前被司景行的手藝養刁了的嘴,這兩日乍一吃回望辰宮慣常的手藝,還略有些不適應。

不過遲早要適應的。

蘇漾又吃了兩口,既然已經想到了司景行,她便隨口問了一句:“神君這兩年可還留在忘憂山?那邊人手還夠麽?”

辰滿覷了一眼她的神色——她本估摸著,公主前兩日剛出關時沒問起神君,興許是還在意著,往後也不會再問了的,這兩日才小心翼翼不敢在公主面前提及神君。

但見公主如今坦蕩問起的樣子,她又覺得,公主似是真的放下了。

辰滿嘀咕了一句:“公主閉關這兩年,感覺有些不一樣了。”

話音剛落,又立馬回道:“神君兩年前便回了驚天境,再便沒什麽消息了。”

“望南姑姑先前還擔心,說試煉的地點恰恰定在劍冢,神君又回了驚天境,倘若碰上,怕會影響到公主。畢竟公主一舉跨入破心境,到時候怕是會有許多眼睛盯著,片刻疏忽不得。”辰滿語氣輕快補了一句:“不過公主已然忘了神君,這樣應當不會影響到公主的試煉。”

蘇漾手中銀勺頓了頓,勺上乳白瑩潤的酥酪跌回盞中,她便順勢將銀勺擱下了。

其實……她不算是忘了司景行。

閉關這兩年,她日夜參悟劍意,將問雪九式從頭至尾重新悟了一遍,有時實在是太累了,她心神一松便會睡過去。

往往這時,她就會夢見司景行。

初時夢到他時,她還會抗拒,明知是夢,寧肯傷到自己,她也要掙紮著醒過來。後來漸漸她便接受了一些——畢竟只是夢而已,能有什麽大不了的?

關於他的夢境雜亂無章,有時是在忘憂山,有時是在重圓夢中那座魔宮,有時是他們之間真切發生過的事兒,有時又顯得有些荒誕。

譬如有回她竟夢見,重圓夢中最後那場大婚進行了下去,他同她結契,禮官恭謹奉上那對傀儡木偶,她不願伸手去接。

司景行將木偶拿在手中,摩挲了兩下,擡頭看她,同她說,這對木偶是他親手雕琢成的,沒有半點假他人之手。

蘇漾本就知道這是場夢,聽到這兒,更覺得荒誕得有些好笑——魔宮中那個司景行怎麽可能親手做這些呢。

他將那只女偶遞到她面前,她依舊沒有動作,兩人便這樣僵持住。蘇漾不願再這樣耗下去,便想強迫自己醒過來,回到現實中。

他似是看破了她的意圖,輕笑了一聲,“你也知道這只是一場夢。一場夢而已,接過去,有這麽難麽?”

他那雙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太深,深到似是刺了蘇漾一下。她立刻便醒過來。

夢醒時不知為何,她手中竟抓著胸前那枚雙魚玉佩。

不過這兩年裏,她做夢的頻率是愈來愈少的,快要出關時,已經近一個月沒夢到過什麽了。

“公主?”蘇漾久久不出聲,辰滿沒忍住在她眼前晃了晃。

蘇漾回過神來,想起那些夢,只覺得胸口堵得慌。於是她拿起一旁的配劍,“我出去透口氣。”

她已經許久沒出過望辰宮,這樣漫無目的地出來閑逛一會兒,心情顯然好了不少。

她坐在一株參天銀杏下,百無聊賴地凝氣去打高處枝丫上的銀杏葉子。

打下幾片來,下一道氣刃擊過去時,便是不同的手感——下一刻,有團白花花的小東西自高處墜落下來。

蘇漾眼疾手快接了一把,入手觸感毛絨絨的一團。

小東西體型不大不小,抱在她懷中剛剛好。

她一時怔然,將懷中窩成一團的小東西舉起來左右看了看。

還好,方才那道氣刃並未傷到它。

她一向喜歡這些有柔軟絨毛的,既然與她有緣,不如就收在身邊當只小靈寵。

可就在這時,小東西似是不喜被她這樣半掐舉著,不滿地“嗷——”了一聲。

這之前,因著是從樹上墜下來的,蘇漾以為它是只白貓,可它這樣一叫,便有兩分像……白虎。

蘇漾微微瞇起眼睛,“你是幼虎還是白貓?若是前者,巧了,同我一個故人撞種,你現在跑還來得及。”

小東西蕩了一圈的尾巴一頓,語氣不善地“喵”了一聲。

蘇漾放下心來,想必它只是只脾氣暴躁的白貓。性子不好,連叫聲都同旁的貍奴不一樣。

她揉了兩把它的毛,想了半晌,認真道:“那你以後,就叫嗷嗷吧?”

小東西幾乎炸開毛來,蘇漾嫻熟將它的毛順回去,沒留意到它的爪子在她衣襟前懸著的玉佩上掠了一下。

玉佩急速閃了閃,又平息下去。

月數以來它漸漸黯淡渾濁下去的色澤霎時又重新瑩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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