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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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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漾從明珠那兒回來時,司景行已然在房裏。她一進門便將信取出,遠遠扔給他,轉過身將門關好。

司景行在信的封口處一捏,“鮫人一脈的氣息,從明珠那兒拿來的?”

蘇漾一挑眉,“鮫人一脈?”按說她這副身子也是鮫人一脈,怎麽信在她手裏這麽久她都未察覺出封口的靈力與自己同出一源?

司景行一點點碾碎封口處纏著的幾道靈力——封口的靈力只認明珠一人,若是旁人要打開信封,那幾道靈力會瞬間暴起將信毀去,是以他只能巧著力道,慢慢瓦解靈力對信的束縛。他手上仔細得很,偏偏神色閑散,甚至偏過頭去看了蘇漾一眼,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釋道:“你體內是我的元嬰,靈力運轉時勢必會沾染我的氣息,分不清原本鮫族的氣息也是尋常。”

說話間他已將信封打開,遞回給蘇漾。蘇漾將裏頭鮫綃般質地的信紙取出,不過草草看了兩眼,神色便冷下去。

“怎麽?”司景行看出她神色異樣,從她手中拿過信來。

蘇漾慢慢吐出一口濁氣,“還記得剛來宋府時,你同我講的宋家那樣家寶麽?”

“咒簨?”

“不錯。”蘇漾有些遲疑,似是自己都不太相信,“明珠是為咒簨來的。”

那信是鮫族的什麽人寫的,只問了她有幾成把握取得咒簨,何時動手,還需不需要助力。最末附了張朱砂繪成的符咒,似是什麽圖騰的畫法兒——蘇漾從未見過,便多留意了一眼。

司景行將信看完,捏了捏眉心,轉而問她:“你如何想?”

蘇漾嘆了口氣,幻境中的一切太平淡美好,一不留神她便忘了鮫人血淚的本質是怨,是未償的執念。倘若明珠是為咒簨而來,這一切倒有幾分合情合理了——咒簨有提運勢助跨境之能,相當於道途的一條捷徑,若是能被鮫族所獲,興許能對鮫人如今慘淡的處境稍稍有些改善。

她想得很明白,但她仍擡眼看向司景行:“明珠不像。”她話音一頓,繼而道:“今夜我去找咒簨。”

“不必找了,我知道咒簨在何處。”司景行將手中信裝回去,“等入了夜,我帶你過去。”

離入夜還有些時辰。

蘇漾站起身,去推開窗戶,任外頭蕭瑟的秋風灌進來。帶了寒意的風呼嘯過面上時,似乎靈臺也跟著清醒爽利起來。蘇漾剛抱住自個兒被風吹涼的胳膊,便覺身上一沈——司景行不知從哪拿了件鬥篷,將她整個兒罩進去,順勢自身後將她抱進懷裏,下巴蹭過她肩窩,聲音就響在她耳畔:“在想什麽?”

許是在幻境裏換了一副軀殼,他身上沒了一貫的安神香味道。但他靠過來時,她心神仍是一松——蘇漾這一刻在想,原來能叫她安心的,從來不是什麽安神香的味道,不過是他這個人罷了。

“在想明珠和宋熠然。”蘇漾將手搭在他環著自己腰間的手上,“幻境裏的一切該是都發生過了的,他們都在過去,唯一的變數只有我們。”

蘇漾感受著身後人的體溫,感受著他真實的存在,慢慢道:“明明知道有什麽要發生了,但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讓人很不喜歡。”

司景行越過她擡手將窗關緊,而後將她轉過來面對著自己,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鬢發,聲音裏帶著興許他自己都沒能察覺到的溫柔,“很快這裏的一切就結束了,我們回去後就回忘憂山,我走的時候給小白留了靈草……”

他話未完,蘇漾便踮腳擡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眼底笑吟吟的,似呢喃也似喟嘆般:“司景行,我好喜歡你啊。”

司景行楞了楞,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說這話的時候——那時他們從劍冢出來不久,在驚天境漫天的星光下,她面對著他,一路往後倒著走,眸中映著星河萬頃,倏而開口道:“司景行,我有些喜歡你。”

她就那般直直望著他眼底,隨手比劃了一下給他看,“還不太多,只有這麽一點點。”

他知道她是什麽性子,愛恨來得快散得也快,但聽清楚她那聲呢喃時,心底仍掀起如狂風驟浪般隱秘的渴望——把她自雲端拉下來,看她委頓在地,將她困於掌心,再一點一點拆吞入腹。

蘇漾一下一下帶著笑意吻著他,終於被他扣住後頸,死死扣在懷中。

他的吻細碎而下,落在她脖頸咽喉處,如掠食的野獸般,可終究沒舍得用什麽力道。

他隱隱覺得,有什麽好像開始失控了——但好在,這只是個幻境。只要從這出去,一切便能回到正軌。

入夜後,兩人自住處走出,一路朝宋府書房而去。

這一路上都沒遇到什麽人,連偽裝都省了,蘇漾認了認路,壓低了聲問道:“咒簨是在書房?”

司景行“嗯”了一聲,“書房有密道。”

蘇漾本想問他是怎麽知道的,但轉念一想,他明面上畢竟是宋熠然的師父,知道咒簨的位置似乎也不算稀奇。

兩人順利進到書房,司景行摸索了一陣兒打開書房機關,密道入口緩緩出現在眼前。蘇漾剛要進去,卻見到密道口設下的結界,步子一頓。她輕輕將手貼在結界處感知了一會兒,轉頭看向司景行,“硬要破開結界不難,但設下結界的人必然會感知到。沒有辦法將結界解開麽?”

司景行搖搖頭,“這結界若這麽好解,還設它作甚?”

蘇漾看了看結界,又看了看他,當機立斷道:“破開。”從感知到結界被破到追過來還需時間,他們動作麻利一些興許足夠了。

司景行化神境的修為在這兒已是很夠看,他隨手從筆擱上拿了枝狼毫筆,幾筆橫劃而下,筆下痕跡悉數化作淩厲劍意,一道道轟上結界。

蘇漾屏息看著他以筆作劍——平日裏司景行出手的時候不多,他又沒有趁手的劍用,常常是手邊有什麽便順手取過來用,但不管是什麽物件,落在他手裏化出的劍意皆是鋒利無匹,走的是見血封喉的路子,一點餘地都不留。

第一次見他出手時她便覺得,他劍意的路數與他的人似是不太相匹。

但眼下……一道道劍意打在結界上,結界卻紋絲不動。蘇漾不由得疑惑看向司景行,卻見他頗為無辜地對她道:“這不是普通結界。咒簨與其主行血契,這是血契所成之界。”

蘇漾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先前不知道麽?”

“算是第一回 見到這密道。”

“那你怎麽知道咒簨在這裏?”

“猜的。”

蘇漾一時無言。他猜得倒是準——血契所成之界在這,咒簨也必然在這,只是方才這幾道劍意下去,必然已打草驚蛇。

司景行將筆桿在指間轉了一個來回,“漾漾,後面看你的了。”

話音剛落,一道銳利劍意自筆鋒而出,勢不可擋直入密道,血契結界破開的那一剎他手中筆亦寸寸碎裂。

司景行面上血色霎時褪了個幹凈,蘇漾眼疾手快去扶了他一把,他才穩住身形。

他是以這幅身軀的全部修為靈力為祭,強行打破血契的聯系——雖只能奏效一會兒,但也足夠了。

時間緊急來不及多說什麽,蘇漾扶著他徑直進到密道裏,沒走兩步便見到了那樣“宋家家寶”。

竹簡似的一卷,安然躺在供奉它的神龕之中,四周邪氣四溢,連帶著一旁長明燭的火光都顯出幾分不祥的暗紅。

能助人在道途上走捷徑的本就算不上什麽好東西,更何況還需得與其主行血契。果真是樣邪物。

蘇漾眼底的嫌惡不加掩飾,此刻卻顧不上太多,她伸出一只手去飛快撈了竹簡在手,便扶著司景行往外走。

她怕密道口的血契結界再度合攏,走得便急了些,自然沒留意到那些絲絲縷縷的邪氣在她手邊纏繞而上,匯成黑色的游蛇,妄圖侵染進她神魂——卻像是感知到了什麽,如潮水般頃刻退下,安分回到竹簡中。

司景行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待到走出密道,司景行緩過來這口氣,已然不需她再扶著,只是靈力枯竭罷了。蘇漾走在他前頭,剛推開書房的門便迎面撞上一人。

宋熠然擡眼看過來,神色不辨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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