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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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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這兒做什麽?”宋熠然盯著蘇漾手中咒簨,將她的去路全部堵死,手已然扶在了劍柄上。

蘇漾退了半步,緊緊捏住咒簨,心思飛轉。司景行這一時半會兒是不頂用了,她自己也是半個廢人,又同宋熠然差了一個大境界,若是硬碰,她沒有半分勝算。但她手中還有一道傳送符陣,是為今日特意備下的,傳送陣結在她和明珠放紙鳶那塊空地,若是能傳送過去,宋熠然找到他們再追上,也還需點時間。

只要給她一個能燃了那道符的空隙便可。

“咒簨血契之主是你?”司景行從蘇漾身後走出,狀似安撫地拍了拍她肩,手滑下時卻刻意將明珠那封書信塞進她手中。

宋熠然目光冰冷,視線在他們相錯的手上一停,略有幾分忌憚地盯著司景行,“師父似乎很意外?”

“家主尚安在,咒簨血契卻換了人,我不該意外?”司景行上前一步將蘇漾護在身後,一挑眉道:“我猜猜,是你弒父奪契,還是咒簨邪氣難抑,家主透支太多,被拖死了?”

宋熠然鏘然拔劍,劍尖直指他咽喉,“你不是宋止。”

司景行兩指夾住劍尖,往旁邊挪了半寸,似是看向螻蟻般不屑一顧:“直到今日才發覺,難怪宋家氣數已盡。”

宋熠然少年心性經不得激,聞言眼底通紅一片,似有邪氣自他周身靈力中竄過,纏繞上他手中劍,隨他動作猛然向司景行砍下。

電光火石間,蘇漾手中傳送符陣燃盡,急急抓住他另只手,兩人剎那間消失在宋熠然眼前。

宋熠然剛下意識擡手結下追蹤印尋著兩人未盡的氣息而去,卻在看見地上那封被揉皺的書信時微微一頓——是方才“宋止”塞給那鮫人的,許是被不慎遺落在此。

咒簨同他已結血契,就算被旁人取走,尋常法子也奈何不了它。何況咒簨上的邪氣自成屏障,圈了整個宋府為供養地,他們帶著咒簨根本逃不出宋府。思及此,他心神稍定,彎下腰將書信拿起。

蘇漾拉著司景行一步踏出傳送陣,一面拖著他往前跑,一面回頭瞪了他一眼:“你逼得他那麽緊做什麽?我若是稍晚一步,他那劍便落到你身上了!”

司景行任由她拉著,不自覺扣緊了同她相牽的那只手,“知道你不會晚那一步。”

蘇漾一噎,過了半晌沒聽他再開口,便又回頭看他,“你都不問我帶你去哪?”

“你故意將那封信落在他面前,他不會不看。”信是寫給明珠的,等他理清楚這一切再來追他們,這個時間間隔足夠他們到先前那處破敗的小院子,司景行繼續道:“你懷疑那院子不是幻境中的,而宋熠然是,所以宋熠然追不到那裏去。”

蘇漾笑起來,“不錯。”

她順著那天追紙鳶的路走,果然沒過多久,眼前便是那道破舊木門——木門前閂著的鎖鏈還是司景行那日斬斷的樣子,這些日子果然沒人再到過這裏。

月至中天,明月沈在小院正中的井裏,看似完好無缺,但甚至不必伸手去撈便知水波一蕩,那月影便會頃刻碎開。

蘇漾將木門從裏頭閂好才松下一口氣,從乾坤袋裏掏了兩塊蒲團,自己坐了一塊,又示意司景行坐下,才將咒簨往地上一扔平鋪開。

司景行瞥了一眼她的乾坤袋。蘇漾乾坤袋裏什麽都有他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入了幻境換了身份她也能孜孜不倦把乾坤袋塞上這些。屯東西的習慣也不知是從哪學來的。

蘇漾全然沒留意司景行心不在焉的視線,只專註盯著地上的咒簨。咒簨形似竹簡一卷,從頭到尾細細寫著宋家族人名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宋家族譜——只在正中,以血作墨繪了一幅圖騰。

那圖騰她雖不識得,卻有些眼熟,但她一時記不起在哪看到過,琢磨了一會兒便問司景行:“你方才說咒簨邪氣難抑拖死了宋家家主?”

司景行伸手點了點咒簨,“血契換人,可宋熠然仍是宋家少主。”

他話到這兒蘇漾便明白過來,若非宋家家主出事且不宜聲張,宋熠然怎麽也該接過了家主之位才是。

他繼續道:“咒簨在神龕中,享宋家供奉,但終歸是邪物。如剜肉飼魔,咒簨上的邪氣只會愈來愈重,直到血契已無法完全約束它,宋家供奉不起但也無路可退,若是系於一人身便會將人生生拖死,若是系於一族,族人便會漸漸失去理智,淪為咒簨邪氣載體。”

“怎麽能算無路可退?只要上一代家主身亡後,宋家後人不再與它結血契,從此斷了聯系不就能脫身而出?”蘇漾不解,“既是邪物,當初就不該供奉。”

“他們最初供奉咒簨時不會猜到今日結局。咒簨邪氣滋長是很漫長的過程,照眼下宋家的情形來看,再撐兩三代人也沒有太大不妥。”司景行意味深長看向她,“只要一朝嘗過咒簨帶來的力量的滋味,輕易就不會舍得擱下。何況宋家是世家大族,多少眼睛盯著在等分一杯羹,如果驟然勢弱,下場不會比死在咒簨下好看。”

蘇漾遲疑片刻,又問道:“咒簨如今已是這副樣子,鮫族還費這番周折想奪去?”

司景行用手指在地上畫了一個圈,語氣溫柔卻答非所問:“有些人一出生便活在一個圈裏,總有不想做卻不得不做的事情推著他們向前走,周而覆始,永無寧日。”

他話音剛落,小木門便被一道靈力震開,登時四分五裂。

“師父說的是。”宋熠然舉步進來,蘇漾愕然擡頭,卻眼見著原本破爛不堪的小院自他腳下那塊地兒伊始,像回溯到過去一般恢覆成原本六七成新的樣子,就連院中枯樹也頃刻間抽芽吐綠,綻出勃勃生機。等他走到院中,整座小院已全然換了一副面貌。

司景行將地上咒簨收起,卻並未起身,只坐在原地。

宋熠然卻並未多看他一眼,猩紅一片泛著邪氣的眼睛死死盯住蘇漾,“明珠呢,叫她出來。”

蘇漾眉頭一皺,他這樣子怕是心神震蕩間已被邪氣所侵。

宋熠然手中緊捏著那封信,用力到指節泛白,手背上青筋暴出,“她既能把你們領到這兒來,是從前那些全都記起來了罷?”

從前那些?

小院正中盛著滄澤水的井,拍賣會上宋熠然不惜亮明身份也要將明珠拍下的架勢,這些日子來對明珠近乎嬌慣的縱容……蘇漾擡眼望向他,總覺得有什麽呼之欲出。

他進來時幻境才倉促覆上來,足以見得她先前的推測沒錯,可他為何能走進來?既然幻境能將這小院覆蓋,又為何要等到這時候,留下這麽大一個破綻?

“她人呢?連當年情分都不顧,如今總不至於是不敢見我。”宋熠然環顧一圈,拔出配劍指著蘇漾:“你告訴她,她要取什麽,要殺誰,親自來找我。”

“殺”這個字讓蘇漾眼皮一跳。她看向宋熠然手中書信,思索著書信裏除了咒簨外還說了什麽,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她為何覺得咒簨中那副血畫成的圖騰眼熟——書信最後附著的朱砂符圖,不是旁的,正是咒簨中那副圖騰的反畫。

咒簨中的圖騰本意是護佑宋家血脈,提升族人氣運,那麽其反畫便是……

宋熠然眼中邪氣愈盛,持劍的手一顫又迅速恢覆平穩,“罷了。我先殺了你,再去找她。”話音剛落,他一劍劈下,蘇漾修為太低無法與他硬碰,只能側身躲開。劍落到地上砍出一道深痕,幾乎是同時,那處褪去幻境表象,露出幹涸已久的地面,又在他擡劍時自覺合攏幻境,甚至連那條深痕都不見了蹤影。

蘇漾驟然間想通了什麽似的靈臺一陣清明,躲開他第二劍的同時急急出聲:“宋熠然,你已經死了。”

眼見著宋熠然動作一頓,她繼續道:“這裏不過是個幻境。若我沒猜錯,你也不是這幻境中憑空生出的虛影,你是宋熠然未散的一縷精魄。”

坐在一旁的司景行聞言挑了挑眉,放下手中咒簨。已被他吞噬化為己用來填補靈力的邪氣悉數還回咒簨中,似是極為委屈地窩在咒簨裏縮成一團,連一角都不敢再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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