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特別特別醜！”這只肥母雞將喙靠近，小聲說，“像一只火雞！——或者土綏雞什麽的，誰知道呢！”

“哦……好吧，上帝保佑這個孩子。”籠子裏的母雞說。

“可是其他的小鴨子都是正常的！”碎嘴的肥母雞用翅膀戳戳這只母雞的胸脯，讓她清醒一點。

“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說明……什麽？”籠子裏的母雞表情十分迷茫。

那當然啦，她可沒把這只母鴨往壞處想。

“說明，那只鴨媽媽——”這只碎嘴的肥母雞立馬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要在道德的至高點指指點點。

“餵，不要到處說別的動物的壞話！”籠子裏角落的公雞坐不住了，搖著雞冠慢慢踱步過來，看起來還挺有氣勢的。

長舌頭肥母雞哼了一聲。

她輕蔑地在這些籠子裏的雞臉上掃過，拉著那並不好聽的調子，說，“誰知道她在哪裏找了野火雞呢？咯咯噠！”

她大搖大擺地搖著屁股走了。

不過沒有走遠，就有兩個頭上戴著高高的白帽子的廚子跑了出來，彎著腰捉她。

一個大喊著：“抓雞！我們的雞跑了！”

另一個也喊：“大家快幫忙啊！這只雞跑了好幾天了！”

人群熱心地幫他們圍住了雞。

“我不是你們的雞！你們這些不要臉的人類！”肥母雞尖叫道。

可惜，人類聽起來只是更加尖利的咯咯叫。

“咯咯噠！咯咯噠！”肥母雞揮著翅膀掙紮著，但還是被抓著翅膀提了起來，落了一地雞毛。

“這是你們的雞嗎？”有路過的看客疑惑地問道。

“這麽肥，不是我們養的是誰養的？”廚子說。

“就是，你沒見她天天來我們門前咯咯叫嗎？”另一個廚子也這麽說。

他們拿著母雞走進了屋子，那上面寫著——兄弟烤雞店。

人群滿意這個說辭，慢慢散開了。

也有幾個人上烤雞店裏買了那些表皮焦黃酥脆的烤雞。

醜小鴨站在角落裏，看著眼前的鬧劇，整只鴨懵懵的。

“咯咯噠——”烤雞店院子中傳來殺雞的聲音，將他喚醒。

肥母雞死亡前那聲淒厲的叫聲過去後，院子裏再也沒有煩人的叫聲。

醜小鴨好像懂了什麽。

可能發現雞死了，就說不出話了，也可能是突然發現，原來雞或者鴨子的命運是這樣的。

那雙天藍色的眼睛眨了下，迷茫慢慢褪去。

轉而似乎變得幽深了起來。

可是表層還是像美麗易碎的藍色玻璃球。

“克哩。”他小小地叫了一聲，仍然是嬌嫩的嗓子。

小鴨子還小呢。

他眨了眨天藍色的大眼睛，叫著“媽媽……”遠離了這裏。  。

原青終於看到了“麥森”，他確實如約克的描述一樣，像個混子。

他有金色的頭發，發藍的綠眼睛，身材高大強壯，站在那裏就像一堵墻，這混不吝的模樣倒是有幾分像山瀚離。

他穿著翹起高高的尖尖的皮靴，腰上的皮帶掛著雕出來花紋的金子。

那身衣服面料一看就很高級，和街上的其他人——尤其是原青他們不一樣。

這是個有錢家的少爺。

麥森看到原青，眼睛就再沒移開過。

原青蹙著眉掃視現場，然後冷酷地盯住了他。

麥森在他看過來的一瞬間顫動了心臟，這是一個多麽漂亮的少年，他那張可稱驚艷的臉蛋直直地對著自己，眼神那麽鋒利，那麽性感！

他等著原青說一句“住手”，那他立馬就乖乖站好。

可惜，他沒說。

至於約克？這個窮酸的小子，麥森根本不放在眼裏。

他舉起手阻止了身後砸攤子的跟班，慢慢走過來，語氣癡迷地說，“原青，你願意見我了？”

“拜托，是因為你找他父親的麻煩！”約克氣憤地說。

“親愛的，你太漂亮了。”麥森走到跟前，望進原青那雙金色的眼睛，絲毫沒在意約克說什麽，他擡手就去握原青垂在身側的手。

原青後撤一步，聲音淡漠，“謝謝。”

他挑起眉眼，看向麥森身後的一片狼藉，語氣又慢又涼，“那麽我能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嗎？”

麥森看著原青那麽高高在上地揚起下巴，冷淡地問話，心臟快速地一跳一跳的，他整個人十分激動，臉都開始發紅。

“哦，不要誤會我！甜心！”麥森連忙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是來阻止拉米的，”他討好地說，然後轉頭看向他的某個跟班，臉色陰下來，“滾過來！你這卑鄙惡劣的東西！”

拉米是一個一臉麻子的矮個子，他不服地走了過來。

然後麥森伸出大長腿，猛地踹向了他的屁股。

“嗷！”拉米直直被踹到了墻上，發出一聲巨大的“嘭”聲。

他哎呦哎呦地叫著，鼻血留了滿地，其他跟班連忙過來把他架走，生怕再讓麥森不快。

原青沒想到他突然踹人，嚇得肩膀一抖。

眼神都楞了。

可再看向麥森，他卻是一副笑臉。

原青內心已經開始覺得難搞了，這類人最是難纏。

“別被嚇到，親愛的。”麥森不動聲色地把他和約克隔開，試圖伸出胳膊攬上原青的肩膀。

原青卻正好上前走了，他趕緊逃離這裏，去看這具身體的父親了。

麥森的胳膊伸到一半，攥住了手心，試圖自然地垂了下去。

“哈哈。”約克嘲笑他，被麥森冷笑著看了一眼。

那雙眼睛陰狠極了，像一只兇惡的狼，麥森長得也不錯，讓約克害怕又自卑。

“今晚小心點。”麥森靠近，陰狠地警告他了一聲，然後跟上了原青。

約克心一涼，還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老人的腳下滿地都是雞蛋液，他此時正弓著腰撿沒有被磕壞的雞蛋。

他早就看到原青來了，但是沒有敢過去。

麥森是這個小鎮的一霸，有錢有勢，自從有一天，老人因生病讓原青來賣雞蛋，就被他看上了。

像一條瘋狗，再也甩不掉。

他每天都會來找老人問原青怎麽不出來。

老人但凡答地慢了，麥森就使眼色讓跟班打人。

這麽恐怖暴力的人，老人更不可能讓原青來了，更沒和原青說過麥森打他的事。

“孩子，快回去。”老人和原青說悄悄話。

原青說，“我都來了。是不是麥森找麻煩來了？”

後邊那句他沒降聲音，坦坦蕩蕩地問出來，身後的麥森急了。

麥森說：“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他快步走過來，抓住原青的胳膊將人掰向自己，認真地騙人，“真沒有，我罩著叔叔呢。”

說是叔叔，這個老人的年齡卻和他們這些十幾二十的小孩差了不少歲。

那又怎麽，他是原青的父親，就喊叔叔咯。

原青將胳膊抽出來，抱胸看他。

“那雞蛋怎麽賠？”

麥森神色不變，說，“我把這個季度的雞蛋錢都給叔叔怎麽樣？”

“這個季度？”原青疑惑地看向老人，老人臉色已經好看起來了。

有了這些錢，他就能給原青換一身好看又精神的衣服穿了。

於是原青點頭，“可以。”

麥森讓跟班把錢給他們，然後盯著原青的雙眼，語氣緩和地說，“我再加一個季度，你可以陪我喝一杯下午茶嗎？”

老人猛烈咳嗽起來，原青連忙扶住他。

麥森的臉色冷下來，看著那壞事的老人，磨了磨牙。

原青聽到老人說，不要去。

他擡起頭，看到麥森還挺緊張地，一副笑臉對著他。

“別去。”約克說。

當著原青的面，麥森神色不變，笑著看過去，“就是一杯茶而已。”

約克被他眼神警告，憋屈地閉了嘴。

不然挨打的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小店也會被砸。

原青張了張嘴，麥森緊張地盯著他的兩片漂亮柔軟的唇瓣。

“好。”原青說。

麥森笑容加大。  。

醜小鴨好不容易找到原青，卻發現了這些他都不認識的人。

小小的他就懂得先把自己藏起來。

他把自己藏在街邊的草從中，只露出來眼睛看過去。

只是，他有些聽不明白那些人談話的意思。

去喝茶？

原青還答應了。

醜小鴨看著原青被那個彎著腰笑瞇瞇的高大家夥請走，離他越來越遠，身影原來越小。

醜小鴨的眼神暗下來。

他連忙就竄了出來，跟上去。

身後是約克疑惑地聲音，“咦？那只醜小鴨？”

老人“嗯？”了一聲。

約克卻看不到了，醜小鴨跟著原青那群人走出這條街道拐彎了。

“好像看錯了。”約克撓了撓頭，他挎起雞蛋籃子，扶著老人說，“我送您回去。”

“哎……青青啊！”老人看著那早就沒人的拐彎處，不願走。

“走吧，原青讓您先回去，”約克說，“我送您回去就去找他。”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拗不過原青的話，走了。

醜小鴨這邊呢，他眼睜睜看著原青被扶上了一架馬車。

簾子一落，什麽都看不到了。

醜小鴨心一縮。

馬車開始慢慢向前行駛。

醜小鴨“克哩——”地喊著媽媽，快速跑著。

可惜他那兩片黃色小蹼太小了，還沒馬車輪子上的鐵絲粗。

馬車越趕越快，人流也多了起來。

醜小鴨的視線被一雙雙腿擋住，沒有人註意到這裏有一只醜小鴨。

他失去了方向。

偶爾有人註意到這個艱難前行的醜小鴨，驚呼：“好醜的東西！”

醜小鴨聽不進去這些話，他腦子裏只想著，媽媽走了……

你怎麽，又走了啊……

大滴大滴的淚落下來，沾濕了他的小臉蛋，也將小小的身體下的地板洇濕了一串痕跡。

他抹抹淚，鉆進人群，再次向那個可能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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