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這個理由很好，很強大。

然而，趙柔嘉卻沒看出來，這之間的必然關系，不知道他怎麽起了這樣無稽的心思。

不過，陶鵬飛這番心思，她確是懂的。

消失了五年多的哥哥無蹤無跡，遍尋不著，只能將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菩薩上，哪怕明知無用，卻不願放棄。

心裏有個寄托，精神可以不倒。

陶鵬飛這些年到過的地方，遍及整個大慶的東西南北，趙柔嘉是真的希望他可以如願。

趙楊也有些感動，雖然不看好，卻鼓勵道：“既然如此，那你快回去吧，希望下次能聽見你的好消息。”

陶鵬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嗯，回去我就問我爹，下次再請你們吃烤鴨。”

全聚德的烤鴨雖比不上江氏小廚房裏的鴨子，卻也十分不錯，陶鵬飛很喜歡吃。

趙柔嘉跟著他吃過幾次，當下點頭同意。

元宵節本來是合家團圓的日子，大家吃了晚飯出來逛燈會，除了青年男女，老老小小都適合出門，節日的氛圍十分濃烈，大家都歡歡喜喜，可是這一回，趙柔嘉和趙楊的心情卻很一般，甚至有些低落。

兩人不再逛街，一路回了寧宣侯府。

第二日，趙柔嘉起了個大早，給趙老太太請安，就恰恰碰上趙雲平也在。

“兒子正月十九就啟程去漠北，今日要出門去一趟莊子看看姨娘，母親有沒有什麽指示？”

趙老太太將手裏的茶放到案幾上，淡淡道：“替我向姨娘問好。早去早回，路上少耽擱。”

趙雲平笑著應了，起身出門，正遇著進來的趙柔嘉。

“五叔。”

趙柔嘉跟人找招呼。

趙雲平朝她頷首，微微一笑，邁開長腿除了門，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過頭。

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身後有一道目光在看著他，帶著審視、提防、不善和意味深長。

趙雲平心道：趙老太太又起了什麽念頭，對翠姨娘的意見，還是對他有意見？

有意見又有什麽用呢？

警告他，威脅他，派人監視他？

只要不是直接殺了他，他就不在乎。

他沒心思害趙家，只不過想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人前默默無聞，聲明不顯，人後隨心所欲，禦男無數。

至於其他的，他還真不在乎。

“嘉嘉，我今日新得了幾株臘梅，是你二姑姑從郡主府送來的，你若是無事，就陪我種一回？”

趙老太太收回看趙雲平的目光，對趙柔嘉道。

趙柔嘉笑道：“二姑姑孝心，知道祖母喜臘梅，專門送了臘梅來，我也孝心，可是我送不出臘梅，也沒有種花的天賦，就盼著祖母不嫌我愚笨，讓我在一旁打打下手，今年種了臘梅，明年若能結出梅子，求祖母賞給我幾顆梅子釀酒，另外再跟祖母討一盆臘梅。”

趙老太太笑道：“你要臘梅？可是要送給綠綃來種？”

趙柔嘉笑道：“還是祖母了解我，知道我不是種花的料，不過我要花可不是拿來種，而是討祖母的好花送人，祖母這裏的花最好，就賞我一盆？”

趙老太太哂笑。

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討要，倒是符合趙柔嘉的性子。

趙柔嘉院子裏也有一些好花，有些是綠綃種的，有些是珊瑚種的，都可以拿去送人，趙柔嘉跟她討，除了討好，也是表示親近的意思。

趙老太太笑道：“那好，種完了就給你幾盆，看上哪盆搬哪盆。”

兩人去了前頭的院子，趙老太太拿起小鋤頭，在地上挖坑，拿鋤頭的手十分穩，刨土的動作也嫻熟，一看就是慣做的。

趙柔嘉在一旁觀看，拿著鋤頭照著趙老太太的樣子，是不是地問上兩句，氣氛十分和諧。

可是當江氏帶著孩子來請安的時候，種花的隊伍就多了兩個圓滾滾的小孩子。

趙天麒和趙天麟見他們刨土，十分驚奇，兩人又是那活潑的，見了非要上手。

江氏不同意，兩人就圍著趙老太太求情，軟軟糯糯的人，軟軟糯糯的調子，趙老太太瞇著眼笑彎了腰，大手一揮，同意了。

兩個小家夥歡呼一聲，引得一般下人圍著轉，江氏在一旁戰戰兢兢。

趙老太太見她坐立不安，心裏嘆氣，原本這個孫媳婦出身、家室、人品、相貌、能力，心性各方面都好，就是因為趙榆瘸腿的事情失了分寸。

想來也正常，若是一帆風順，人自然能優雅從容，若是身陷坎坷，人就惶惶不安，成了驚弓之鳥，杯弓蛇影，做事自然異於往常，大失水準。

都是因為失了平常心，不冷靜，不理智，再智慧的人都會漸漸變樣，直到面目全非。

“楠兒，人生有很多事情是註定的，福氣和劫數都是定數，只要我們自己端正心態，保持本心，那麽任何事情都不能擊垮我們。”

趙老太太語重心長地教導她：“天麒天麟天威，目前是侯府第四代僅有的幾個男孩子，都是你親生的孩子，榆兒又是那般品性的人，這一輩子都不會負你，所以你心慌什麽？”

江氏一怔，在趙老太太看透世事的睿智眼光下，羞愧地低下頭。

嘴唇蠕動著，無言以對。

趙老太太轉頭看著趙天麒趙天麟，繼續道：“他們中有一個，將來會是侯府發繼承人，不能生在侯府當中，長於夫人之手，你不想他們以後畏首畏尾，成為沒出息的人吧？”

江氏的手忍不住抖了抖，趙老太太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毛病，江氏尷尬難堪的同時開始醒悟，這幾年她確實有些不清醒，從對孩子的態度就可見一斑。

“謝謝祖母，楠兒受教了。”

趙老太太不語，沒理江氏，再次拿眼去看趙天麒趙天麟，待兩人玩兒夠了，才讓江氏把人帶走。

“好了，你抱著花走吧。”趙老太太挑了兩盆花，讓紅衣綠綃抱了，揮手讓趙柔嘉退下。

趙柔嘉道：“祖母，大嫂也就是一時迷糊了，她明白人，你不要生她的氣。”

趙老太太一怔，嘆息道：“我知道，你去吧。”

江氏不是愚鈍的人，早晚會明白，可是看著她長久蹉跎，鉆牛角尖，趙老太太還是不高興，趙柔嘉倒是看出她的心思來了。

趙柔嘉抱著花，轉頭就做了馬車，直奔城東南一個中滿槐樹的院子。

這一處院子很大，占地上百畝，除了幾間房子，種滿了槐樹，用圍墻砌了起來，大門是那種平民百姓最喜歡的樣式，兩扇對開門，刷了黑漆。

匾額上就寫了兩個字——“槐園”。

貌似簡單的兩個字，貌似簡單的槐樹林，但任何知道這裏的人都不會小看這裏半分，因為這槐園的主人是汪春秋——錦衣衛指揮使。

能止小兒夜哭，能讓官員戰栗，跺跺腳京城就會抖三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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