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柔嘉從馬車上探出頭，坐在車夫位置上的常興忙往一邊移開，免得當了趙柔嘉的路。

“咚咚咚”

趙柔嘉站在門前，按照三長兩短的節奏敲響大門。

略等了一會兒，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從裏頭走出來一個人。

此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長相普通，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矮，嘴巴不大不小，不醜但也跟漂亮不沾邊，長相普通，毫無特色，是那種扔到大街上就找不出來的相貌。

就是一個最普通的看門人形象，然而因為出現在槐園，誰也不會小看他。

趙柔嘉端著花盆，笑盈盈地跟他找招呼：“許伯，督公在不在？”

許伯掃了趙柔嘉一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在，督公這兩天沐休。”

“那煩請許伯為我通傳一聲，我想見見督公。”

“好。”

許伯嘭地關上門，動作很大，力氣也大，可大門合上的時候，就是沒有聽到響聲。

盡管已經見了好多次這樣的場景，趙柔嘉依舊對許伯這一手關門的功夫由衷震撼。

她不明白，明明就是一扇厚重的木門，為何開門關門悄無聲息，一點兒聲音都不會發出？她自己屋子裏的小門進進出出開關起來都會有吱吱呀呀的聲音，大門應該尤甚，為何結果卻相反？

後來，常興告訴她，這是一種高明的內功，能夠禦物無聲，能做到這一點，許伯的功夫不容小覷。

不過相比許伯這一首關門的功夫，她與汪春秋的親近關系更加讓人震撼。

說起來趙柔嘉也不知道，她為何與汪春秋有交情。

用“交情”兩個字在她和汪春秋之間，趙柔嘉覺得自己是往臉上貼金，她與汪春秋地位懸殊，身份懸殊，理念懸殊，價值懸殊……幾乎一切都是不同的。

按理這兩人不可能認識，就算世事無常，於人海中偶然一遇，也不會有進一步的交集。

一個權傾朝野的錦衣衛指揮使，一個默默無聞的閨閣女孩子，八竿子打不著，天差地別的兩人，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是偏偏就是這樣兩個人，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坐下來喝茶吃飯、談天說地、逛街踏青……甚至慢慢走近，互相關心。

事到如今，趙柔嘉對於她與汪春秋的交往，都有一種如夢一般的恍惚。

然而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

她在最初的畏懼之後，結果了汪春秋拋過來的橄欖枝，走進汪春秋的生活。

盡管她不知道汪春秋為何要對她另眼相看，可是這份好確實實打實的，甚至比汪蜜蜜還要好。

因為汪春秋對她的這份好，汪蜜蜜可是嫉妒了好多次，那時候的汪蜜蜜曾暗戳戳地找她的麻煩，依仗這自己汪家二小姐的身份對她指手畫腳大呼小喝，還曾再次拿箭想要射她。

然而汪蜜蜜沒有如願，她的箭被沒收，被關在私牢裏整整一年，出來以後就畏畏縮縮，看見誰都是一副呆滯無神，偶爾膽怯偶爾瘋狂的模樣。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兩三年才漸漸好了。

從那以後，汪蜜蜜再不敢找她的麻煩。

見了她就像老鼠見了貓，遠遠地躲到一旁。

至於內心裏是什麽想法，是不是想要把趙柔嘉拖出去打一頓，或者咬死她這個橫刀奪寵的人，趙柔嘉不關心，現在的汪蜜蜜已經不是她的對手了。

“進去吧，督公在等你。”

許伯的身影出現在槐樹林的一角，趙柔嘉聽聲尋位，終於瞥見槐樹林後面的許伯，見他面露讚許的笑容，趙柔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提步就往裏頭走。

一路往裏，一間間屋子從眼前劃過，趙柔嘉看著不斷倒退的屋子，調整了前進的步子和呼吸的節奏，想著等會兒該怎麽跟汪春秋說話。

不一會兒，趙柔嘉停下腳步，擡眼望見眼前的屋子，再一次感嘆，不愧是汪春秋，屋子修的就是大氣！

汪春秋的住的屋子有一個很明顯的特點——空曠。

屋子在設計的時候，空間要比尋常人家的空間大，尤其是大廳，幾乎有旁的人家兩個大，加上屋子裏除了一扇花開富貴的鎏金牡丹屏風，一張大的幾乎可以做主塌躺椅放在主位上，和會客用的桌椅，一張書桌及筆墨紙硯，墻壁上掛的兵器，幾乎沒有其他東西。

屋子大，東西少，看起來就格外簡潔。

一眼望去，只有一個感覺，大，空，寬敞！

說實話，趙柔嘉聽喜歡這樣的屋子，不需要擺多少家具，也不需要羅列多少東西，一眼看去幹幹凈凈，清清爽爽，一目了然，一塵不染。

汪春秋是有潔癖的，還是很嚴重的潔癖。

吃穿住用無一不講究，用材用料倒是其次，幹凈是第一要求。

東西必須放到指定的位置，一絲不亂，衣服要疊的四四方方，書本要放的整整齊齊，兵器要擦得鋥光瓦亮……

一應東西從高到低從大到小按秩序放好，至少要檢查三遍，確保妥當。

要用東西的時候到指定位置去取，用完了要收拾的幹凈整潔，從哪裏拿起來，就擺回哪裏去。

若是有一絲地方亂了，被汪春秋發現，負責打掃的人輕則斷胳膊少腿，重則當場處死。

……總之，沒人知道汪春秋為何養成這樣潔癖的性子，但他潔癖的脾氣確是眾人皆知。

趙柔嘉進去的時候，特意在門外輕輕跺腳，將站在腳底上的泥抖落，彈了彈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確定沒有不妥之處才進了屋。

一進屋就見汪春秋靠在椅子上，面前放著一盤棋，黑白兩色的棋子鋪開，似乎在擺一個殘局。

“嘉嘉，過來看看這棋，陪我走兩步。”

他一手托腮，一手執棋，見了趙柔嘉似乎心情不錯，興致頗高。

趙柔嘉笑著走到一旁的桌子邊，放下手裏的花盆，笑道：“督公饒了我吧，別再讓我跟您在打棋譜了，要不咱們射箭，或者叫找許伯來跟您下？”

汪春秋臉皮一垮，語氣不悅，皺眉道：“怎麽，不樂意？不就是下盤棋，難不成會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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