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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七月詩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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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樓下,我把報刊遞給歐麗莎,她伸手過來接的時候,我的手指頭碰到了她。我虎軀一震,手裏的報刊滑落在地。我連忙蹲下來去拾。

一雙白色露趾高跟涼鞋出現在我的眼前,細細的帶子在鞋跟上劃出美麗的曲線,高跟涼鞋上踏著一雙精致的玉足,白嫩的腳指頭、纖細的腳掌、粉紅色的腳後跟,高高隆起的腳弓和纖細的腳踝形成了一個優美的弧線,那雙腳上穿著趾尖透明的肉色絲襪,輕薄無比,細巧的腳趾上塗著紅色的趾甲油,透過絲襪看起來越發迷人。

我愛絲襪。

我不禁擡起頭慢慢地一路順著這雙美麗的腳踝看了上去,那細滑如玉的小腿曲線無法掩飾、性感柔美,對我有著無法抗拒的誘惑力,那修長的大腿被肉色絲襪緊緊包住。我看到了一條白色的超短連衣裙,歐麗莎似乎穿著褲襪,但大腿的根部卻未見褲襪的分界線,以我蹲的姿勢擡眼望去,在昏暗的路燈下,我還是見到了褲襪裏緊貼在大腿的根部兩旁、有蝴蝶結的白色三角褲,三角褲很透且有中空,黑色糾結的草叢清楚地印在透明的薄紗小內內中。

我的身體瞬間膨脹了。

我正著迷時,突然,歐麗莎也蹲了下來。我忙將視線離開她的裙底,低下收拾散落一地的報刊。

歐麗莎一起幫忙。收好了之後,我把手裏的報刊遞給她,然後轉身要走。歐麗莎叫住了我:“餵。”

我回頭說:“嗯?”

歐麗莎說:“你的手機給你。”

我說:“什麽手機?”

歐麗莎掏出一只手機,外面套著漂亮的編織手機套。我接過來看了看,是張教授摔了的那臺。我說:“哦,手機套很漂亮。謝謝你。”轉身又要走。

歐麗莎又叫住了我:“餵。”

又幹嘛?

歐麗莎說:“七月詩社社長下周改選。”

我說:“什麽東西嘛。”

歐麗莎說:“七月詩社啊,學校最大的社團啊,文學社團啊。上次我去階梯教室,本來想趁你們幾個班剛好在一起上課,講一講社團競選的重要性,結果——”

我說:“又不是縣長直選。”

歐麗莎說:“你——”

我說:“好了,我不去。我學習成績不好哦。選不上。”

歐麗莎說:“餵。”

我說:“速度。”我要上廁所。膨脹的身體已經憋不住了。

歐麗莎說:“要不要安排成績好的和你結對子,幫扶你?”

我說:“崩潰。你以為還是中學哦。現在是大學了,大家都忙著寂寞戀愛睡,連個休息的檔期都沒有,還幫扶。”

歐麗莎氣死了:“我——,你——,太不上進了。”抱著報刊,轉身噔噔地走了。

我雙手抱肩,看著她的背影,笑了。我又不是誰的誰,幹嘛要聽你的?再說,即便我追到了你,我才是當家的嘛,怎麽會聽你擺布去做一件非必要的傻事?

許多學校多是建在亂葬崗或是刑場的,天馬公寓後面的天馬山現在還有大片的墳墓。那些墳墓很多就是修建天馬公寓的時候遷移上去的。在巨大的公寓樓群中間,一排排高大的樟樹婆娑搖曳,樟樹下面往往有衛生間。

我膨脹得厲害,急需解決。別過歐麗莎之後,我就匆匆走進就近的一間衛生間。

衛生間前面是洗手臺,門口有一面鏡子。我幾乎是跑進去的,沖進衛生間就開始找蹲位。第一道沒有門,第二道門是虛掩的,我看到裏面露出一個穿著紅色的衣服的背脊,裏面已經有一個人了。他聽得我走進來,擡頭往門縫隙瞟了我一眼。目露兇光,然後門啪的一聲就關死了。那個人我並不認識。

於是我選擇了旁邊的第三道鉆進去。我一邊解決問題一邊豎起耳朵註意衛生間的動靜。還好,很安靜,沒有人進來,隔壁的那個人也沒有出去。

等到我出來的時候,洗手臺前有一個穿著綠色短袖的男生在洗手。

他洗好手,並沒有往外走,居然走進衛生間,然後伸手拉開第二道那格的門走了進去。

咦?那格是有人的呀!那剛才看到蹲在裏面的......

回到床上,我一邊在電腦鍵盤上敲打幾下,一邊拿起那個套著手機套的破手機把玩。“七月詩社”幾個字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這歐麗莎是什麽意思?一個有男友的女生有點熱情過了頭。追求者的示好、輔導員的關心還是裙帶關系的利益輸送?我表叔和她到底是什麽關系我不清楚,但是肯定不錯。或許她想通過打點我來討好我表叔,從而獲取她想要的利益,做的是曲線救國的勾當。

我越想越黑暗,正在郁悶的時候。她給我發來蔻蔻留言:“建議你去參選。真心。”

我心裏一動。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將隱身改為隱身對其可見。然後回覆她:“謝謝。”

歐麗莎馬上說:“你在哦。鄙視潛水。”

我回個“呵呵”給她。

歐麗莎說:“給你科普一下。”

“科普什麽?”

“七月詩社的簡介。”

不一會兒,她就貼給我一段話:

“七月詩社作為我校最大的文學性社團,也是我校最大的社團,於上世紀80年代由當代著名作家西門吹雪、白色等創立。從創立至今,一直秉承“自由為文”的宗旨,為廣大文學愛好者提供了一個展示自我的平臺。社團擁有自己的報紙、雜志、網站,且與國內多家著名雜志社建立了友好聯系,為社員提供了廣闊發表文章的平臺。社團與省內各高校文學社團保持著緊密聯系,經常舉辦和參加省級大型活動,並取得優異成績。此外,該社還獲得了2005—2006年度校優秀社團的稱號。2008年,西門吹雪回到母校,更是欣然為我社題下“文無定法”四字,對七月詩社寄予厚望。”

我吃了一驚,問她:“社團擁有自己的報紙、雜志、網站?”

歐麗莎說:“嗯哪。你等等。”

她又貼給我一段話:

“現除社長外,另設有十個部門,即辦公室,財務部,宣傳外聯部,督察部,策劃執行部,采編部,組織部,記者部,網管部和素質拓展部。在各學院設有分社。七月詩社奉行優勝劣汰,能者居之的幹部任免體制,實行下級服從上級的民主集中制,可謂制度完善,規章齊備。”

我說:“啊哈,該有多少人?”

歐麗莎說:“每個院的幹部固定為8個人,社員人數不等,34個院加起來一共有557個人。”

我吃了一驚,說:“呵呵,這麽龐大這麽嚴格這麽正規的部隊,我何德何能來領導?”

歐麗莎說:“組織架構完善,首長就很輕松的啦。”

我說:“那就隨便找個阿狗阿貓來當社長啊,何必要我來領導?”

歐麗莎暴怒:“你你你你你——!到底是自卑還是自戀?你雙重人格!”

我笑了,說:“我不信,這種體制內的社團能有多完善。”

歐麗莎說:“你等等。我給你看一份文件。”

她給我發來一份word文檔。我接收後點開一看。原來是七月詩社選舉籌備會議會議紀要。

時間是上周周五。會議地點是校團委會議室。與會人員簽到表有一串人名,竟然包括校團支書和一位副校長。

團支書:夏露,你是記者部部長,你的意見如何?

記者部部長夏露:團委的領導權當然不能消弱,但是新聞通訊社又要承擔校刊的采寫任務,所以我覺得候選人要兼顧這兩個條件。

團支書:具體是指什麽?

夏露:服從團委領導的文學特長生。

采編部部長朱卿:我同意,服從團委領導重要,但是眾望所歸更重要。

外聯部部長歐麗莎:最好不要外行領導內行。

團支書:戴江,你是團委副書記,你的意見呢?

團委副書記戴江:學習成績、品德操守也要考慮啊。

夏露:那只是參考條件。

戴江:應該是必要條件。

團支書:好了。夏露,你對全校的文學界比較了解。你提名誰為社長候選人?

夏露:陳雨果。

戴江:他啊。天天翹課。神龍見首不見尾。

夏露:但是每期校刊都要采用他的文章,至少一篇文章,最多一期有三篇。

團支書:這個情況我也知道。社長必須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人來擔任。

夏露:我有個提議。建議本屆社長直選,專治不服。

戴江:直選?怎麽操作?

夏露:社內直選,每個會員都來投票。

團支書:好。請張校長拍板。

張校長:七月詩社是我們學校最大的基層組織,會員這麽多,但是這幾年的采寫功能衰弱了不少。每期校刊、雜志都出現無米下鍋開天窗的窘境。我們的網站被評為全國十佳大學原創文學網站,可是裏面的文章連續一百多天都沒有更新。發一個文學競賽的通知下去,社員們不是踴躍參加,而是聯名抵制,你們罷工。前幾任社長都是團委委任,,社長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證明自己的領導合法性,而不是去調動會員的積極性。作為校刊*部,是希望通過本次社長改選盤活采寫潛能,既然直選是大家的訴求,不妨就直選。陳雨果的寫作水平是不錯的,我在《城市晚報》上常常看到他的文章,他是個特才。

團支書:他的成績很糟糕。責任心也不怎麽樣,不上課。

張校長:先不要預設立場。如果陳雨果選上了,擔子一壓,或許可以他的各個方面都改善了呢。

戴江:直選會不會脫序啊?

張校長:七月詩社承擔著校報、校刊的采寫任務,接受團委的領導,你充分要相信會員的智慧。會員既然有直選的訴求,自然有智慧維護社團的民主成果。社員能管好一個分社,就能管好總社。再說七月詩社還只是個基層社團。一個基層組織的直選沒有什麽大不了,變不了天,我們有信心有能力舉辦基層組織的直選。

團支書:那好,有領導的頂層設計,我心裏有譜。辦公室下去布置。

看完這份會議紀要,老實說,我很吃驚。我沒有想到這種程度。我問歐麗莎:“張校長是誰?”

歐麗莎說:“以前的副校長,退休返聘為校報和校刊的總編。”

我說:“哦。”

歐麗莎說:“就是你們的《機械制圖》老師。”

我大吃一驚。這老頭不但火氣爆,而且能量強大嘛,居然能兼任這麽多角色。

可是那個團委副支書戴江,該不會就是歐麗莎傳說中的男朋友吧?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忍不住地問:“戴江是誰?”

歐麗莎說:“團委副書記。按照慣例,他是內定的社長。”

果然是他!我想了想,幹脆挑明了問:“你傳說中的男朋友?”

歐麗莎說:“啊?這你也知道?”

我說:“世人皆知啊。”換做我也會這麽撒尿圈地宣示主權的。

歐麗莎說:“嗯,他在追我。我可不好追喲。”

我說:“好吧。我們今晚的聊天記錄我會清空的,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

歐麗莎很吃驚,說:“為什麽?”

我說:“你不怕戴支書發現?”

歐麗莎說:“翻天了不成?”

周一下午,我收到通知,要我去一趟校報采編部。我知道肯定是社長競選的事。我又不能不去,上次鬧過不愉快之後,要是不去的話,更說不過去。我在門口敲響門。

張校長在裏面喊:“請進。”

我推開門,站在門口,說:“張校長你找我?我是陳雨果。”

張校長一邊站起身一邊向我招手說:“進來進來。”

我走了過去,向張校長伸出右手,手心向上。張校長有些欣喜,伸手大力握住搖了搖,說:“好小子,請坐請坐。我給你泡壺茶。”

我走了進來,肅立著說:“不用麻煩啦。”

兩人各端一杯茶,坐定。張校長說:“陳雨果,你給很多報刊投稿嗎?”

我說:“鬧著玩啦。反正沒什麽事。”

“《城市晚報》的稿費怎麽樣?”

“千字八十塊,比校刊還低些。”

這時又響起敲門聲。張校長說:“請進。”

歐麗莎推開門。我和她微微一驚。

歐麗莎說:“張校長,你找我?”

張校長說:“對,請坐。我幫你沏茶。”

歐麗莎說:“不用,你們談。我自己來。”她自己去沏茶。然後坐在我的旁邊。

張校長說:“那,你最近學習怎麽樣?還好嗎?”

我說:“我的成績很抱歉呢。”

張校長說:“為什麽?能考進來,基礎都不差。你不能丟了西瓜撿芝麻。”

我說:“校長教訓的是。只是,我是文科生。現在專業改為工科。有些吃不消。”

張校長說:“難怪了。但是你要向我保證以後把學習搞上去。”

我說:“張校長,我不能向您做這個保證。我不能騙您。”

張校長說:“你這麽沒自信嗎?”

我說:“這這,這不是自信不自信的問題,這太難了。我要為我的話負責。”

張校長說:“那你總能保證我的《機械制圖》不逃課吧?”

我不好意思地說:“不會啦。保證學好你的這門課。”

張校長說:“小夥子,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連女生都不喜歡。”

我說:“我懂。”

張校長說:“七月詩社社長任期屆滿要改選。我提議你作為候選人。這次是直選。你要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就不要拒絕這次機會。”

歐麗莎做了個yes的手勢。

我說:“這是兩碼事吧。再說我的成績那麽差,你們硬把我供上去,就不擔心劣幣驅逐良幣?”

歐麗莎說:“你應該做點什麽,來得及。”

我說:“嘻嘻,我不用做什麽呀。我該做的過去已經做了。選票在人民手裏。你們忙。我先告辭了。”

我告辭離開辦公室。這家辦公室我仿佛來過,我走了幾步又躡手躡腳地走了回來,拍了一張照片,我把照片的名字存為“入”。背後傳來張校長和歐麗莎的對話。

張校長說:“Gresham's-Law。”

歐麗莎說:“他好覆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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