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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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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尖停在祁曉脖頸前。

破空的靈力只差分毫便要取了祁曉的性命, 但在那之前,司嵐散去了長劍,轉身朝裴禾那處走去。

“裴禾, 你沒事吧?”司嵐說著便想要以靈力探查,這大抵是他對裴禾做過最為放肆的舉動,但被裴禾拒絕了。

裴禾面色蒼白, 搖了搖頭, “殿下,我沒事,我們回去吧。”

裴禾面容疲憊,司嵐只當是躲避魔獸攻擊所致,並未多想。如今裴禾已然無恙, 魔獸自有魔界處置, 司嵐不欲過問,當即便要帶裴禾回寒淞。

在離開之前, 祁曉攔住了他。

“小嵐。”祁曉脖頸處還因了司嵐的靈力所傷, 細細地滲出血來, 順著脖頸蜿蜒爬上鎖骨, 顯得妖冶而慘白。

祁曉卻沒有理會自己的傷, 只定定地看著司嵐, 他抿了抿唇, 昔日的高傲碾進塵埃裏, “我可以跟你一道回寒淞嗎?”

司嵐連一眼都未給祁曉,他顧及著裴禾,只想盡快離去。

但祁曉又接了一句, “看在我替北境王洗去了罵名的份上。”

那一句說得小聲, 甚至有著一絲卑微, 像是在討好司嵐。

涉及司幽,這一次司嵐總算沒有無視祁曉,只嘲諷地笑了笑,“祁曉,你不要以為你幫了小幽,我就會感激你。”

司嵐原本還想不通祁曉為何要替司幽洗去罵名,到如今司嵐算是明白了,祁曉原是打著這樣的主意。

難道祁曉以為,挾恩圖報,自己便能回心轉意,任由他擺布嗎?

司嵐心間的怒氣高漲,張口便要訓斥,卻被祁曉搶先一步。

“小嵐,我不是要你感激我。”祁曉皺著眉,語氣低下,“我只是……想讓你給我一個機會。”

雖然祁曉不願意以司幽的事來作為他和司嵐的開端,但他這些時日隱在司嵐身邊,他見過太多司嵐對裴禾的縱容,甚至於今日,司嵐竟為了裴禾要殺自己!

這一樁樁一件件,讓祁曉不得不有危機感,他開始害怕了。

他終於意識到,司嵐並不是非他不可,司嵐也會愛上其他人,會將昔年對他的情意,盡數在他人身上展現。

司嵐不會永遠停在原地。

“從前我以為,你能原諒我便好。前些時日,我又覺得,只要我能遠遠地陪著你,百年、千年,我總能等到你心平氣和地見我。可是如今……小嵐,我真的很怕,我怕你會不要我,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

祁曉現下的靈力已在寒淞夜色的侵襲下愈發弱了,即便他今日不在司嵐面前現出身形,終有一日,他的靈力會弱到被司嵐發現,到那個時候,他根本連司嵐的反應都不敢猜……

“小嵐,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一個機會。你相信我,我知道錯了,我已經改好了,只要你看看我,你會發現我跟從前不一樣的。”

祁曉眼眶微紅,“所以你能不能答應我,就給我一個機會……我不要別的,只要能進入寒淞。我不會打擾司幽他們的,我就是想見你,想看著你,可以嗎?”

祁曉這樣低如微末的態度,讓司嵐都有些不認識了。

司嵐原本怒斥的話卡在嘴邊,忽然就不知要如何開口。

他覺著,祁曉太像曾經的他了。

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得到。

興許祁曉自己都不清楚,愛與不甘一厘之差,一念之間祁曉便能看錯。

他從前一味地拒絕祁曉,甚至說要殺了祁曉,他以為這樣祁曉便能不再糾纏他,可他忘了,過度的拒絕,反而會愈加刺激不甘。

祁曉在日覆一日地飾演深情之中,總有一日連他自己也辨別不了,到底是演戲,還是真情實感。

祁曉不愛他,這是司嵐花了數年才認清的事實,同樣地,司嵐也要打破祁曉虛幻的夢境。

他要讓祁曉意識到,這一切不過是祁曉的不甘作祟,不是什麽所謂的愛。

祁曉最在意的不過聲名,不過利益,在他面前祁曉可以演,但若是在眾人面前呢?

在眾人面前將西境王的聲名與高傲踩在腳下,祁曉還能演的下去嗎?

君王權衡利弊,西境王本就無情。

司嵐眼底逐漸浮出恨意,將他面容襯得冷厲,“好啊祁曉。只要你能忍受,那你便來吧。”

說完,司嵐便帶裴禾離開了。

祁曉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他起初還有些不可置信,反應過來後便是狂喜,但等他趕至寒淞時,卻被潑了一盆冷水。

寒淞的結界攔下了他。

也就是說,司嵐並未全然答應他,他可以進入寒淞,但卻不能進入結界,他依舊只能像從前那樣遠遠地看著司嵐,只不過現下並非隱蔽身形,而是得到了司嵐的允許。

僅此而已。

“殿下。”結界內,明犀迎了過來。

她見裴禾蒼白的面色,不由得問道:“這是怎麽了?”

裴禾體內的靈力幾乎耗盡,只強撐著擠出一抹笑意,並未開口,倒是司嵐扶著裴禾,轉頭向明犀使了個眼色。

明犀會意,隨即擔憂起來,“是否要傳信裴將軍,讓他盡快趕回來?”

司嵐猶豫了片刻,方才點了點頭。

裴禾的安危,想必裴松也應掛念,只能先行傳信了。

將要離開之時,明犀叫住了司嵐,“殿下,那結界外,西境王……要如何?”

“他麽……”司嵐停下了腳步。

“西境王最是高傲。”司嵐冷冷地勾起一笑,看向明犀,“但我不想見他的高傲,你可明白?”

“殿下的意思是……”明犀皺了皺眉,在瞧見司嵐愈加寒涼的神色後,她心中的疑惑得到了確認。

她朝司嵐行了一禮,低下視線。

“臣明白,定會讓殿下如願。”

魔界與魔獸的鬥爭仍在繼續。

裴禾離開時靈力已耗損過甚,他只見到魔獸吞沒殷婼,便以為殷婼已死,為了避免魔獸將目標轉向自己,裴禾便離開了蕤河。

事實上,魔獸的攻擊確實使得殷婼受了傷,但在魔獸吞沒之際,被魔獸咬得皮開肉綻之人卻並不是她。

“慕白!”殷婼看著被魔獸尖齒死死咬住背脊的慕白,終是在這數百年間,第一次顯出她對慕白的擔憂。

原來,先前裴禾的靈力擋住慕白是為假象。慕白早在裴禾和殷婼交談時便已察覺裴禾的心思,慕白做了個障眼法,讓裴禾以為他受靈力幹擾,無法對殷婼施以援手,實則,慕白早早便隱藏了身形,跟在殷婼身後。

在魔獸撲向殷婼的一瞬間,慕白施術讓裴禾將自己誤認為殷婼,替殷婼擋下了致命的一擊。

“你怎麽……”殷婼捧著慕白的臉,看著他面上血色全無,忍不住掉下淚來。

“早知道……”慕白被卡在魔獸嘴中,狂暴的魔獸被慕白體內的魔氣桎梏,一時無法再次發動攻擊,反而讓慕白得了可趁之機。

慕白便在這時,不顧周身的疼痛,狠狠地旋過身,凝聚了周身最後的魔氣,將魔獸踢進了蕤河之中。

殷婼在頃刻間意識到慕白的想法,她隨即施術,引蕤河魔氣,將魔獸壓在了蕤河底下。

一炷香之內,蕤河的結界被徹底修覆,只留下蕤河深處魔獸不甘的怒吼。

但這些全都入不了殷婼的思緒,她此時此刻,眼中盡是慕白被鮮血染紅的身影。

她飛奔過去想將慕白帶回大殿醫治,可慕白卻虛弱地擡手,握住了她。

“早知道你會這麽在意我……”慕白笑了笑,額角的冷汗混著血色流下,“我就該早一點舍身救你……”

“說什麽傻話?”殷婼哽咽著,低聲道:“你的傷只有在殿內才得以醫治,別任性了慕白,我帶你走。”

慕白搖了搖頭,“你療愈之術習得爐火純青,難道看不出來,魔獸那一擊已震碎了我的神魂,無力回天了。”

慕白說著,嘔出一口鮮血,他緊緊地握著殷婼的手,像是握著最後一絲期望,“對不起啊殷婼,我從前待你不好。”

“可是……你相信我,我是愛你的……我早就知道,和三界之外的生靈在一起,終究難逃悲劇……可我不甘心……”

“別說了……”殷婼顫抖地回握住慕白,想以她僅剩的靈力減緩慕白的痛苦,可是毫無用處。

慕白只是定定地看著她,腦海中閃過他與殷婼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我以為將你強留在魔界,總有一天,你會忘了你的心上人,會愛上我……”

“分明凡塵之時,你我也曾有過緣分……你為何,不選擇我呢?”

慕白愈說便愈虛弱,他的魔氣在逐漸潰散,神魂也快要支撐不住。

他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擁緊了殷婼。

他還想要再說些什麽,可殷婼似是無法接受,就著慕白抱她的姿勢,施術帶著慕白離開了蕤河。

大殿之中魔氣匯聚,濁氣在一瞬間靠攏過來。

風聲與魔氣交雜之時,殷婼聽到慕白極其輕微的一句問話。

“如果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嗎?”

那一句話消亡了殷婼數百年的執念。

剎那間,她腦海中閃過一段凡塵記憶。

卻快得好似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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