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渦◎

姜見青註意到南守谷很註重她身份，可能是怕她死在這裏會引來什麽麻煩。雖然他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副蠻橫樣，但她是什麽人這一點上，他已經問過數次了。於是姜見青很誠懇地回答他，“我是你仙人。”

一邊說一邊去看南守谷的反應。她不是傻子，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如果有萬一，跑是唯一出路。

不過姜見青註意到，南守谷的修為似乎也受到了限制。他原本是越級近高級仙人的修為，但現在目測僅有越級，也就是能力幾乎是折半了。

姜見青的修為是剛平級，她不受這裏規則的限制，甚至修為還莫名往上提了一點，但這也不能抵得過南守谷的奮力一擊，於是在南守谷銀灰色的劍光劈下來的時候，她又跳回了那個陷阱洞內。

於是，那裹挾著強者怒意的劍光慢慢地由一條龍的形狀變成了一條蛇，又變成了一根蚯蚓，最後啥也不剩。

這塊陷阱內法器失效，靈力發揮不出它本來的作用，南守谷也如此，他眼睜睜看著姜見青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塵，在他充滿怒意的目光中伸出中指。

南守谷：“？”

“？？？”

他破口大罵，姜見青實在沒聽過那麽難聽的詞匯，有些還聽不懂，她問李袖，“娼婦？娼婦是啥意思？”

沈默是李袖的特性，她安靜了好一會兒，才組織了語言，“是說你漂亮。”

是麽？我怎麽聽著不像呢？

李袖不說話了，姜見青覺得沒意思，因為南守谷一邊罵她一邊挑釁，“有本事你上來！”

姜見青白眼看他，“那有本事你下來，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你就下來。”

比起南守谷那一嘴臭話，姜見青罵人的詞就單薄多了，但這也不影響南守谷的暴跳如雷，他那張皺瓜一樣的臉充滿了氣，死死盯住姜見青一刻後，毅然決然地跳了下來。

在跳下來後，他悶哼一聲，斷掉的右腳又擰了過來，看著姜見青渾身一疼。她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這南守谷好像不受這塊地域規則的影響，隨著他嘴裏咕咕叨叨一陣經文過後，他消失的修為也慢慢地回了過來。

雖然修為沒有全消，但又被折了一半，現在只有平級近越級，和姜見青差不了多遠。

南守谷對這裏明顯比姜見青更熟，他不斷地將姜見青往一處死角裏逼，等姜見青察覺到時，已經通過了一個甬道站在一片光潔的懸崖邊了。

懸崖下面漆黑一片，隱隱有漩渦流動，可能是水域，也可能是某個暴風的眼口。

畢竟落了對地形不熟的下風，姜見青很難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原來的狀態，很快被南守谷推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姜見青掛在水火傘上，依靠一塊伸出來的石頭把自己吊起來。

她跳到石頭上，但四周能落腳的地方都被南守谷堵住了，南守谷望著她的目光越來越詭異，可能是周圍太黑，也可能是錯覺，姜見青發展南守谷的眼睛慢慢地發紅。

這地方黑得快，亮得也快，不知不覺光線慢慢恢覆正常，這一刻姜見青終於看清了，她沒有錯覺，南守谷就是在獸化。

一雙眼血紅不已，瞳孔放大，慢慢地形成豎瞳，而他的頭上也長出細長的角，像羚羊。

南守谷似乎也發現了了這個問題，他看了一眼腳底下的旋渦，又死死剜一眼姜見青。

怎麽可能，這個女人怎麽會沒事，在祂的目光之下，她怎麽可能沒有一點影響？

但他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了，他現在必須得離開。

“站住！”

姜見青踏在石塊上，追著南守谷往回跑。南守谷跑得很快，似乎在忌憚她身後的那個漩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姜見青總覺得，她剛才看到的旋渦，像是什麽東西的眼睛。

姜見青追著南守谷一路小跑到陷阱之上，此時天已經完全亮了，但是沒有太陽，也不知道這地方具體的光源在哪。在呼吸到上面新鮮的空氣時，南守谷頭上的羚羊角全部消失，又恢覆成飄搖的吊瓜模樣。

在上面姜見青打不過南守谷，所以她仍舊想跳進陷阱。然而陷阱突然塌陷，這一塊地域都開始顫動起來。

南守谷有些緊張。

祂又醒了，這副萬尺山水受祂影響，清醒便是白天，閉眼是黑夜。現在天很亮，顯然祂很滿意方才快要落入它口中的美食，然而姜見青並沒有掉下去成為祂的腹中之餐，所以祂不高興了。

祂從來沒這麽暴躁過，所以他必須得加快速度結果了江小紅，祂只有吃飽了才安穩。

最後一道劍光湧來，姜見青甚至能聽到後方空氣被劃破的尖嘯，水火傘在逃跑時滾了出去，她心想這下完了。

要死了。

沒老婆沒後人的姜逢淵這下恐怕真沒人收屍了。

但這想法只在腦子裏過了一瞬，電光火石之間，想象中的劈兩半場景並沒有到來，一把油傘撐開，橫在她前面。

“應如流！”

姜見青感動得那叫一個涕泗橫流，心想應如流這人人不怎麽樣，但關鍵時候還是靠得住，但很快又發現，應如流的修為也受到了限制，不是折半，而是所有的修為被壓制成了零。

他此時完全是靠水火傘的防禦功能在硬撐。

這區域對她沒有影響，對南守谷折半，而應如流則是完全的壓制，但應如流是個硬漢，在這種毫無修為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接南守谷幾招。

地面還在輕微顫動，南守谷的動作也越來越急，迫不及待想結果了他們倆。姜見青註意到，他的目光一直順著原先陷阱底部的位置看。

他在看什麽？那只眼睛？

那個漩渦奇大無比，充斥混沌，總讓人想起不好的東西。但不知為何，此時姜見青卻有種由內而外的興奮感。

陷阱完全塌陷了，穩穩站在那裏，姜見青便充斥了力量感。天地在此刻歸於平靜，幾乎在剎那之間，一道流星劃過長夜，緊接著長風卷來，山林激蕩。

應如流握緊了長傘，轉過頭看她一眼。

是，這麽多年沒長進，靠著靈藥仙丹堆起來的姜逢淵口中的廢物，在這一刻忽然頓悟了。

遠處與眼前，亙古與當下，虛像與實景，四處交織，在那兩圈深不見底的漩渦之前，都成了能夠抓住的線條，仿佛有什麽東西從它身上傳來，源源不斷地流向她。

尖嘯聲一陣接著一

PanPan

陣，風雨如晦，河水翻滾，飛禽走獸暴走，應如流抓著傘的手也微微顫抖，李袖躲在傘下，靈體都快被吹散。

神族……

那一瞬間，她看到了穿梭的人流和停滯的時間，無數人群前赴後繼，一批一批地倒下，又一批一批地迎上去，前方沒有盡頭，只有從蒼穹到地面的裂縫，以及沒有盡頭沒有落腳處的黑洞。

地面動搖得更劇烈，姜見青遲遲不醒來，應如流只得單手抱起她，避開飛來的砂石，雖然水火傘能擋住了大部分的攻擊，但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將目光放到了不遠處天空的裂口上，那個裂口應該是姜見青進來之前留下的，隨著地域的波動，洞口不斷被撕大。

南守谷呆在原地。他終於意識到姜見青來歷不凡，知道自己踢到了硬骨頭的吊瓜終於不飄在當空，而是用盡所有氣力凝結成一個鳳凰，以火鳳之力來攻擊傘底下的人。

水火傘搖搖欲墜，最先受影響的事沒有靈體的李袖，她本來就是鬼魅，被烈火考得當場翻起白眼，但這白眼沒翻一會兒工夫，一雙手拍拍她，那雙手觸碰到的地方傳來涼涼的觸感。

應如流也松了一口氣，姜見青完好地站起來，手中穩穩地抓著一把劍。

這是應如流第一次看她拿本命劍，畢竟她以前修為拉胯得青水劍也舉不動，現在她的修為堪堪突破越級，但使劍的本事卻是有了。

南守谷頭頂的鳳凰也開始張狂起來，被壓制後，火鳳的修為仍舊是在她之上，這鳳凰尖嘯一聲，姜見青立刻捂住了耳朵。

太刺人了，畢竟是猛禽，叫聲幾乎能穿透人的內臟，李袖當即又翻起白眼。

應如流看上去也不太舒服，他示意姜見青擋前面，“一只雞而已，你怕什麽？”

姜見青望著那幾人高的“雞”，頓默了一下。你管這叫雞？

不愧是應如流，在這等被動等著挨揍的境況下，他還是能繼續用他那張嘴來拉仇恨。

不過一只雞的火鳳火焰噴得老高，後面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隔著水火傘躲在姜見青身後，這讓姜見青壓力很大，頭皮發硬也頂了上去。

應如流又說，“是只跛腳斷膀子的雞，攻它右邊。”

火雞……哦不，火鳳淒厲一聲，隨著南守谷的動作，它雙翅的火焰鋪天而來，不過雖然這鳳凰看上去猛烈，姜見青怎麽都覺得不太對。

哪裏不對？

是的，怪不得應如流在第一眼看到後就說這是雞，這確實是雞啊。

原先火鳳的長翅和漂亮的尾羽現在都只剩一半，鳳凰最漂亮的部分在它身上完全看不出來，而且這火鳳和之前在山水畫外面的模樣完全不一樣，大小將近也縮了近五成，如果不是姜見青早就知道南守谷會禦鳳，她也會以為這是在禦雞。

那也就是說，這火雞的修為也會大打折扣，那估計和她也是個平手了。

南守谷被罵得很生氣，他越生氣，所露的破綻就越多，姜見青打得也越順手。

於是為了讓南守谷敗得更快，姜見青也就十分傲慢地扛起了刀，將應如流欠兮兮的語氣學了個十成十，對南守谷說，“好好看我怎麽剁了你的□□！”

“……”

這話怎麽好像有點不對勁。

原本緩過來氣的李袖心裏一梗，又一個白眼翻了回去。

而南守谷似乎更生氣了。

擡頭望著那不斷往後退的火雞，姜見青又添了句，“南守谷，你的雞好小哦。”

南守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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