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澤以身體護著阮知秋，手提長劍，迎戰妖魔。魔蝠怪叫著俯沖上前，被雲澤迎頭劈去，瞬間死了小半。

魔仙們更加狡猾，只遠遠躲著，不時遙遙助上一臂之力。都不是傻子，等道魔蝠耗盡了雲澤的體力，便是最好對付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雲澤有些提不上力。神志略一松泛，巨大的黑影驟然晃至左側。

“死吧神君！”

搶著第一個偷襲的魔仙一臉得意，額頭上的皺紋深深堆積，只需重重一擊便能殺死他。殺死天君的兒子，大功一件。還有雲澤的內丹，定能為自己所用……

可惜這些，都是美夢一場。

他嘴邊的笑永遠凝固，脖子上似乎有些涼，身子不受控制地在下墜。他想低頭……低頭……脖子怎麽動不了。

這便是，死了？

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垮了，快走。”

什麽垮了？

沒人能回答他。就算能回答，他也聽不見。

在那魔仙偷襲時，阮知秋正好回過頭，手臂一揚，伏羲琴生出的神力割斷魔仙的脖頸。

雲澤回過神，見山壁上竟破出一個大洞，拉起阮知秋便往離沖。阮知秋只來得及叫出一聲“小心。”雲澤想要收腳已來不及，徑直往下落去。

看著堅硬陡峭的大山，竟然是中空的。

一天之內，阮知秋第二次嘗到身子不受控制下墜的感覺，一顆心快要闖出胸膛，偏偏又出不去。恍惚之間，雲澤一直抓著自己，沖自己叫著什麽。山腹裏仿佛極空，他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喚醒神志。

“阿秋！”

她大叫一聲，猛然坐起。周圍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仿佛有千百萬顆星星在晃動。有人急急捂住自己的口：“阿秋，我在這。”

雲澤低沈的嗓音像是暖流，融化她冰冷的手腳。阮知秋靠著他的肩，道：“我又做了一個夢。”

“夢到什麽了？”雲澤很鄭重地問，“是魔蝠抓你，還是魔仙擋你？別怕，都是虛妄，是泡影。”

他們身在何處都不知道，雲澤還有心哄自己。阮知秋忍不住一笑，問：“這是哪裏？”

“應該是山腹中。”雲澤道：“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到這邊？”

阮知秋猜測：“找東西？應當是找什麽神器，鎮壓洪荒？”

雲澤笑了，在阮知秋額頭輕輕點了一個吻：“真聰明。”

“那你還不快去找 ？”阮知秋急了，“那些魔蝠魔仙，也跟著進了山腹嗎？”

黑暗中看不見他的臉，阮知秋分明聽見他的低笑，忍不住推他一把：“你還笑？黑漆漆的怎麽我們什麽都看不見，難道要老死在這裏？”

“與我一道老死，願意嗎？”雲澤問。

阮知秋語塞，什麽時辰了還說這些。她磨了磨牙才道：“不願意。再怎麽也要把妖魔殺盡。”

“那好。姑娘可否願意同在下一道，蕩盡天下妖魔？”雲澤握住阮知秋的手腕，拉她站起，仿佛世間一切困難都如細小的塵埃，輕輕一拂就能光潔如初。

頭頂上傳來一陣撲棱撲棱地聲音，由遠及近，由弱漸強。阮知秋一怔：“是魔蝠！”

“別怕，沒什麽大不了。”雲澤忽地擡手，一道莫名的強光從他掌心生出，刺得阮知秋閉眼。雲澤寬大的袖袍遮住她的頭，將她倚靠在自己懷裏。聽得魔蝠尖叫紛紛不絕，如陣雨般落在兩人腳邊。

阮知秋不敢睜眼，只問：“你手裏是什麽法寶？方才怎麽不拿出來？”

“方才？”雲澤淡笑，“小傻瓜，你已經昏迷了三天有餘。現在這座山外，想來已經被魔仙團團圍住。”

阮知秋呼吸一頓：“怎麽可能？”

“你睜開眼，莫怕。”雲澤靠在她耳側輕輕道，拂來一陣淡淡的風。

她緩緩瞇著眼，待適應了明燦燦的光亮，再緩緩睜開眼皮，目光一下子便被雲澤手中的東西吸引住了。

一個泛著金光的斧頭躺在他手心。流光爍銀，仙氣充沛，仿佛開天辟地以來的神力都蘊藉其中。怪的是，這斧頭沒有木柄，只有一塊光禿禿的頭。

“這是，”阮知秋眉頭一展，“盤古斧。”

雲澤微笑：“是的。盤古古神用過的、開天辟地的斧子。我們遍查古籍，推測出古神是在這一片得證大道，所以想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運氣果然很好，不僅找到了盤古斧，還找到了你。”

“有了這個，就能重新鎮壓洪荒了？”阮知秋喜道。

雲澤點頭：“是的。他用詭計強奪了四件神器，只有盤古斧能壓制這些神器。若是掌控得當，重新將他鎮住，也未嘗不可。”

說話間，數不清的魔仙從頭頂壓下。金光漸盛，如針如芒，穿過魔仙們的身體。阮知秋親眼見著那些魔仙洶洶沖來，身體剛挨上盤古斧的光芒，倏爾消散。臉上的神情還來不及變化，立刻化作一陣陣黑粉，迎頭撲面撒來。

“走吧。”雲澤指著前方一處山壁，“那裏有一處向上的山洞，我們走把。”

阮知秋拂去落在頭上的黑粉，拉住雲澤，往山洞裏走去。在山間行走，對她來說，早已不是難事。今天，有他在身旁，盤古斧的金光照著，破開頭頂無邊無際的黑暗。這一段本有些艱難的，走得無比心安。

臉上有些癢，許是淚。她低聲道：“雲澤，謝謝你。”

回應的是他溫暖的手心。

一段路走了許久，兩個人都沒開口。金光照出前方的路，直到明亮的陽光從終端隱隱透出。伴隨而來的，還有慘烈的廝殺聲。

對視一眼，兩人沖了出去。天上地下，神仙與魔仙不知混戰了多久，雙方俱是在苦苦支撐。雲澤一凝神，手中的盤古斧驟然散出極刺目的光芒。混戰在一處的魔仙們還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紛紛化為灰燼。

眾神仙怕是沒想到，本來以為是有去無回的苦戰，怎麽對手突然間就消散成粉。

“雲澤！”明瑞第一個看到站在山巔的雲澤，喜道：“雲澤你……”聲音忽地停住了。

所有神靈的目光都集中在雲澤身邊。

阮知秋抖了抖，動了動唇，沒有發出聲音。一道道目光日漸壓迫，如泰山，如滄海。

她低下頭，轉身，手被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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