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古斧，找到了。”雲澤背對她，向天上地下眾神仙舉起右手。在他掌心，金色小斧透出純凈的光。

抽氣聲同時響起。

“是阮知秋找到的。”雲澤緩緩道。

阮知秋擡頭，微微訝異。

山峰周圍，除了沈默，還是沈默。風聲呼嘯，比寒冰還冷。

眾仙中，飛出一位神仙，居高臨下看著雲澤與阮知秋。

“既然如此，”仙界太子令澤目光平和，無悲無喜，“就請阮姑娘一同前來，會商滅魔大計。”

眾神仙默默架起仙雲，掉頭往南天門而去。只有明瑞興奮地一頭沖來，抱住阮知秋：“阿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對不起，公主。”阮知秋忽然覺得眼前的綠樹、青山、白雲，都是模糊一片，看不清，聽不清。

明瑞抱住她，哽咽著說：“謝謝你帶走了娘，至少……至少保護了她。”

阮知秋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瓷瓶，將一團艷若明霞的丸子倒出，遞給明瑞：“鳳君臨去前，將身體裏神力給了我。但我未成仙，這剩餘的一半，她沒說。我想，應還給你。”

明瑞接過，低頭自己的掌心，有一滴淚落在神丸上，濺碎如冰花：“娘去世前，說了什麽？”

阮知秋沈默片刻：“鳳君說，她思來想去，只想到在開天辟地之初，鴻鈞老祖曾留下一本手書，名曰《無道》，裏面或許有再次鎮壓洪荒的辦法。但是，世上誰也不知道這本傳說中的《無道》在哪裏。”

“所以，你想只身尋找？”青葙子問。

阮知秋背過身去，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脆弱地一面。沈默良久，她方道：“我想，鳳君給我說那番話，定是要我去尋出來。這段時日，我去了許多上古仙魔大戰時留下的遺跡，想一探究竟，終是一無所獲。”

明瑞上前拉住她的手：“放心，現在不是還有我們嗎？我們一起去找，這書總會有下落的。”

阮知秋擡頭看了雲澤一眼，眼角噙著淚，輕輕點頭。青葙子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看了雲澤一眼，見他雙眸只落在阮知秋身上，不禁心生感慨。

“知秋，你給我們說說，去了哪些地方，有什麽發現？”青葙子問。

雲澤打斷了眾人的話：“這裏不是說話之處，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細細說來。”

所謂安全，是雲澤施法變出的一個仙障。山林黃綠如昔，四人圍坐在兩棵老松下，阮知秋將鳳君說的話，悉數告訴了三位神君。明瑞聽罷，一邊是感懷母親，一邊蹙眉思索：“既然只是傳說，母親怎麽如此肯定，《無道》中有永鎮妖魔的法子？”

阮知秋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就想試試，萬一，真的能將妖魔們掃蕩一空，用什麽做代價我都願意。”

雲澤臉色一沈，握住阮知秋的手：“莫說這等胡話。”前途渺茫未蔔，對戰妖魔一直膠著不前，每天都有不好的消息傳來，今日還相見的仙友，明日連魂魄都不存一線。

四個人都陷入了思索。明瑞忽地一拍手：“說不定，母親留下了什麽線索，放在她的房間裏。咱們這就回岐鳴山看看？”

“你確定？”青葙子拉住了她，“這等重要的事，鳳君為什麽不告訴你？”

阮知秋定定看了青葙子一眼：“神君是在懷疑我？”

青葙子恍覺這話有些別的意味，怕阮知秋互誤會，忙道：“知秋，我不是說這你。只是現下情勢危急，若是再分出精力尋找虛無縹緲的東西，怕是會耽誤大事。”

明瑞卻是出乎意料地站在阮知秋一邊：“青哥哥，這麽好幾年了，以天界一直采用的法子，妖魔只多不少。不若……”她轉臉看了阮知秋一眼，“就照阿秋說的，試一試。你們覺得如何？”

青葙子沈思，只拿眼看向雲澤。雲澤道：“我自然是相信阿秋的。”

阮知秋心底忽地湧上些甜意，對身旁的人微微一笑：“謝謝。”

明瑞笑著咳了兩聲：“你們兩個，就別膩來膩去了。咱們這就回岐鳴山？”

“不，我想著，鳳君並無什麽線索，只是反覆思量而已。”青葙子卻道：“不過，鳳君到曾經問過我，上古時的鳳棲梧桐傳說，是什麽意思？”

明瑞問：“你是怎麽回答的？”

青葙子道：“不過是人間的祥瑞，沒什麽好的。不過，”他的話鋒一轉，“既然鳳君曾經那麽說，也罷，咱們死馬當作活馬醫，去找《無道》，姑且一試。”

雲澤微微松了一口氣，便道：“阿秋，這些年你一直在找《無道》？”

三雙眼都看向阮知秋，滿是殷切。阮知秋有些激動，一路上餐風宿露的艱辛化作風散去。她道：“我在靈霞派時，也聽師父說過上古散佚的故事。當初，鴻鈞老祖是在昆侖山得證大道，所以第一個去的地方便是西邊。只是，什麽線索都沒找到。”

她又追著鴻鈞老祖的傳說，去了其他的名山大川，一路上遇著妖魔鬼怪無數，最險的時候，被十多個魔仙困在荒山裏，幾乎要活活餓死。遺憾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雲澤等聽罷，都陷入了沈默。沒有線索，難道鳳君的推斷是錯的？

“我覺得，”明瑞單手托腮，忽地慢慢道：“也許，《無道》，並不是一本書。”

三人同時頭擡頭看她。明瑞道：“你們想，鴻鈞老祖得道時，人間方才結繩記事。鴻鈞老祖有什麽手書，怕也會刻在石上。”

阮知秋雙眸一亮：“昆侖山倒有個石臺，據說是老祖飛升之處。我在那裏徘徊了兩天，什麽東西都沒找到。”

四個人越想越覺得，飛升臺可能藏有秘密，恨不得即刻就飛往昆侖山。只是，阮知秋尚未成仙，凡胎體沈，只得靠雙腿走去。

幸好雲澤忽地想到一個法子，回頭去了先前那個小村莊，找村長要了一匹馬。返回時，他向阮知秋伸出手，露出掌中的一串銅錢，道：“鄧仙人讓我帶給你，我不收，他執意要我收下。這是為何？”

阮知秋忍不住笑出聲，一指被雲澤牽著的馬，道：“從東海到昆侖，路途遙遠，這一匹馬是不夠的。路上還得另買馬，換腳力才行。”

三位神君頓覺額頭上有螞蟻在爬。在人間生活竟然有這麽多門道，是他們這等天生神靈想不到的。青葙子咳了一聲，道：“雲澤，你不是……在凡間長大的嗎？”

“我去東勝神州時才八歲，哪裏知道哪麽多……”雲澤自嘲一把，“也是萬年前的事了。”

萬年的時光，細想起來，竟然如在青石上洩過的流水一般，在記憶中了無痕跡。倒是阮知秋的一顰一笑仿佛是用刀子刻著，片刻也忘不了。為了照顧阮知秋，三位神仙也沒騰雲駕霧，一路慢慢地走。遇著妖魔便殺，遇著好人便救。擡頭陰霾仍在，四人的情誼倒是長進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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