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雲澤的聲音很溫柔，很醇厚。阮知秋臉上的砣紅染得更深更遠。雲澤握住她冰冷的手，低聲道：“我已經向父君求了賜婚。”

阮知秋臉上的紅暈如退去的潮水，霎時消失個幹凈，蒼白的小臉上半點痕跡也無。她怔怔道：“你說……什麽……賜婚？”

雲澤眸中笑意深入心底：“你與我，賜婚。”

阮知秋頓時覺得，自己一定還在夢中，沒有醒來。怎麽會有這樣的事？她對雲澤，好感有一點。不，比一點要多一點，但是並沒有什麽成婚的想法……天知道……

像是不給她機會逃避，雲澤握緊了她的手：“阿秋，雖然只是側妃，但是，我雲澤對天發誓，永不娶正妃。”

這個夢什麽時候能醒？什麽正妃側妃的能吃麽……阮知秋逃避癥發作，索性一頭縮進被蓋裏，支支吾吾：“我累了，神君，下次再說好麽？”

許久都沒聽到他的聲音，阮知秋頓生後悔，莫不是拒絕得太明顯，傷了雲澤神君的琉璃心？

雲澤的氣息忽地包圍了她，還有他帶笑的聲音：“好，下次，本君再來看望愛妃。”

一個吻，隔著厚厚的被蓋，烙在她的額間。阮知秋有些忡然，卻沒有回答。

正妃？側妃？她微微苦笑。我拼了命的救他，就是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封號嗎？

一陣腳步聲輕輕傳入耳裏，鬼鬼祟祟的。平白多了一千多年修為，阮知秋的六感比從前進步許多。她聽得分明，是有人踏著細碎的步子，從正堂外走了進來。阮知秋心裏一緊，想起在岐鳴山一同做工都慎兒說的話。雲澤是天上地下許多仙女愛慕的神君，若那些嫉妒得發了狂的仙女趁機對自己下狠手……那畫面太美簡直不敢看。

“什麽人！”阮知秋索性先發制人，一把掀開被蓋將來人捂住。哪知，迎面對上的，是慈姥仙女淡然的雙眼。

阮知秋一怔，那被她蓋住的－－

“姐姐！”

阮知秋欣喜得跳起來：“阿惜！”

天界不同於凡間，常年是清風杳杳，香花迎面，但阮知秋總有些懷念。夏雖酷暑冬雖嚴寒，卻多了許多不可知的冒險。

想起剛才的烏龍，阮知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反而是慈姥先道：“你有了防備警覺心，自是好事。”

“謝謝仙女。”阮知秋訕訕道。

阿惜已經迫不及待地問起這段時日發生的事：“那天我聽說你被那個衍河拖下界，嚇得我想立刻跟著你去。慈姥仙女不允，說你必不會有危險。果然啊，姐姐你平安回來了。聽說雲澤神君向天君請賜姻緣了。”

阮知秋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她看著慈姥：“仙女，我……”

“你願意嫁與雲澤神君麽？”慈姥淡道，目光極是悠長，仿佛穿透曾經的時光：“他人雖冷，但始終一心一意，與他父君一樣。”

三人走在開滿香花異草的花園裏，淡淡青雲飄來飄去，如阮知秋無措的心思。慈姥緩緩道：“天君未即位前，與鳳族前任的鳳君關系是極好的。只可惜，兩人同時愛上一個女子，那便是當年的鳳後，現在的鳳君。”

所以，他也會對自己一心一意？這樣的類比，似乎有些怪怪的。

阮知秋不明所以地看看眼前兩人。慈姥停下腳步看她，微微笑著，眼眸中竟然有點點亮：“阿秋，你能走到今天，我很高興。希望來生，你我還是好姐妹。”

為什麽又扯到來生？阮知秋一頭霧水，聽慈姥繼續道：“白君潰敗，派去圍剿的四大天王發現，你們所言都是實話。更嚴重的，瑯嬛境治下，凡人幾乎被消滅殆盡，其生魂都成了那魔尊洪荒修煉妖力的靈藥。”

阮知秋的臉白成一張雪浪宣紙。魔尊洪荒，她想刻意忘記的名字，冷不丁聽到，比驚雷還動心魂。

“那，那個妖，魔尊呢？”阮知秋勉強找回聲音，幹巴巴地問。

慈姥仙女淡淡地瞟她一眼：“逃了。”

阮知秋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阿惜扯她的衣袖道：“姐姐，聽說五日後就是大朝日，天上所有的神仙都要齊聚淩霄寶殿。天君還要封賞呢。你也有份哦。你想要什麽賞賜？”

賞賜？阮知秋想，最大的賞賜便是嚴懲鳳君。可能嗎？

阮知秋坐在樹下，怔怔地看著白雲飄過。明媚日光下，遠處青山隱隱，近旁流水潺潺，亭臺樓閣精致得像畫一般。從瑯嬛境上到天上後，她一直住在這所七進庭院裏，聽說只有四方帝君才有資格入住。

這裏的景色極美，為什麽她總覺得很眼熟呢？而且還卻透著一股子陰郁的味道。

“神君，能不能換個地方住啊。”趁著雲澤來看她，阮知秋怯生生地問，“小的覺著這裏陰森森的。”

雲澤笑了笑，一絲輕佻地勾起她的長發：“此處方位甚好，神力充沛，能幫你恢覆體力。”

“哪裏好了？”阮知秋恨不得翻開他的眼皮四處看看，“到處都是陰風慘慘的，我才不想……”

雲澤低頭沖她微笑：“你的確什麽都不用想，只想明日怎麽在淩霄殿請命就好。”

煩悶又一次漫上額頭。她得知這事時，十二萬分的沒想到。雲澤身為神君，不能主動求情，須得身為凡人的阮知秋求請賜婚。

可是她從頭到尾都沒想過什麽婚不婚的，她才沒昏了頭。

她轉頭，雲澤唇邊的笑撞在眼裏，與往日所見的他全然不同。他道：“聽說人間定情的男女，都會贈送信物。你想要什麽，我都送你。”

鳳君的命，你可以給嗎？阮知秋踟躕許久，方猶豫道：“在岐鳴山，你幫著洗脫我冤屈的那個，陰陽鏡，我挺……挺喜歡的。”

“陰陽鏡？”雲澤挑眉，“你要它做什麽？”

她吞吞吐吐，耳垂紅如雲霞：“我想師父師娘的時候，可以看看。”見雲澤一臉深思地看自己，她忙道：“你要不願意就……算了。”

雲澤突然笑了，伸手揉亂她的長發，從懷中摸出陰陽鏡放在她手心裏，道：“一面鏡子而已。不過你現在修為尚淺，無法催動。待來日，修為上了千年，再駕馭。”

阮知秋揚起小臉，目中感激，心底卻是滿滿的歉意：“謝謝你，神君。”

明日，便見分曉。

身為四方帝君的白君與魔尊洪荒勾結，意圖叛亂，終是覆滅。這日，九重天上的所有神仙齊聚在淩霄寶殿，白密厚實的雲層重重壘壘，俱是衣袂霞光，照得阮知秋睜不開眼。近的依稀能見須發，遠的只露著芝麻大的黑點。

在這種陣勢下，站在雲澤神君身旁的阮知秋這個凡人就顯得格外出眾。

明瑞偷偷告訴她：“自開天辟地以來，就你一個未證仙道的凡人登上了淩霄寶殿。”

她勉強笑了笑，不敢多言，暗地為自己鼓勁，成敗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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