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瑞忽然道：“早知道還是把知秋變成小野豬，有誰從最高處落下，她還能當墊子。”

“你才是野豬，你你，你全家都是野豬。”阮知秋惱羞成怒。

明瑞笑嘻嘻道：“不好意思，就算我想當野豬，可我全家是鳳凰。”

切！鳳凰了不起麽？阮知秋扮個鬼臉。插科打諢一番後，她心裏的擔憂倒是消散了大半。

夜色漸臨，阮知秋和明瑞靠在墻邊稍事休息，雲澤與青葙子變出小匕首，在墻上緩緩的刻出深痕。雖僅容指尖、足尖借力，卻已足夠。

日光點點地從山頭退下，黑暗迫不及待湧占大地。新月初上，繁星滿天，陣陣陰風漸起。雲澤以神識觀察四周，沒發現什麽異動，招呼三人過來。他道：“墻上的刻痕已經大半，我現在先上去，將剩下的刻完。先攀上墻頭，若沒什麽動靜，會用掌心銀焰傳信。”

青葙子想跟著上去，雲澤阻止了他：“她們兩個女子，你陪著安全些。”

明瑞忽然道：“如果這是最北邊的話，似乎白君的藏寶閣就在左近。”

“莫非，可以去拿點古董？”阮知秋聽到寶字，插嘴道。

青葙子“啊”了一聲：“你是說，藏寶閣裏有靈藥？”

“嗯。”明瑞點頭，“若是可以的話，咱們最好先去藏寶閣尋找靈藥恢覆法力。萬一遇著阻攔的，也好過束手就擒。”

阮知秋本想說“不就是翻個墻應該沒那麽恐怖”，一想到今日遇到的熊羆精，默默地把話咽回肚裏。

雲澤道：“你們小心。”輕輕一躍，勾住兩道凹痕，快而輕敵攀爬上去。阮知秋擡頭，看雲澤的身影漸漸沒入黑暗，不禁都為他捏把汗。失了法力的神仙，與平常人沒什麽兩樣。

明瑞低聲道：“咱們也要小心些。”

雖是神仙，再怎麽神力消退，體力總是優於凡人。雲澤一路爬上去，倒不怎麽費力。行至半途，他微微轉頭往下一看，青葙子、明瑞、阮知秋的身影已經融入夜色，阮知秋似乎將手捂著胸口，很是擔憂的樣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瑯嬛境的空氣，嗅著總有些幹澀。他擡頭，往上看，再次向墻頂進發。

撐在平整的墻上，他放眼左右看了一圈，無人。舒了一口氣，正要躍上平臺，前方黑暗中響起嗤嗤之聲，如蛇信一般詭異。

雲澤的右手腕驟然一痛，如百萬根荊棘同時刺入血脈。他忙禦氣抵抗，手腕越發脹痛，似乎有什麽神器箍住了。

“雲澤神君，好久不見。”

墻頭上大亮，雲澤微瞇了眼，看著一位白衣白裙的仙女從黑暗深處緩緩走來，纖纖玉手上握著一根鮮翠欲滴的藤條，藤條的另一端緊緊系著雲澤的手腕。女子絕美的臉龐上掛著淺淺的笑意：“小仙月琮，恭候神君多時。”

豆大的汗滴從雲澤額頭上滑落，手腕、腳腕處傳來陣陣火灼般的疼痛，他緊咬牙關，運起真氣抵抗，收效卻是甚微。

這是一間布置成反八卦陣法的房間。四支用燭陰油制成的蠟燭在房間四個角落點燃，燭光幽藍，詭異莫測。雲澤被綁在陣法正中，手腳被油綠荊棘刺固定在木樁上，動彈不得。在他頭頂上方，懸著一件巨大的海螺。海螺緩緩旋轉，雲澤身上的神力以他能察覺的速度流失，點點滴滴匯聚在海螺裏

“我勸神君莫要無畏抵抗。”月琮手執燭臺，從房間入口處緩緩走來，身姿妙曼，步步生蓮。

雲澤低著嗓音道：“你已修成正果，為何要墮入妖術？”

“妖術？”月琮微笑，靠近雲澤，幽蘭氣息呼在他耳畔，“只要能修煉長生不老，何謂正何謂魔？”

雲澤不答。

月琮舉著燭臺四下看了看，很是滿意地點點頭：“這魔螺，是吸納神仙的神力法力最好的容器。再過半個時辰，雲澤神君你身上神力，可都將是我的。”

雲澤擡起眼皮，正好對上魔螺巨大的黑洞，如一張能吞噬萬物的大口。他暗地扭動手腕，掙不出分毫空隙。他擡頭看月琮，她也在看他。雲澤突然低聲道：“很好，魂飛魄散之前，有你看著我，足矣。”

月琮淡淡地看他，神色平靜，仿佛見慣了此景。雲澤也不開口，索性閉上眼。

一股子幽香鉆入雲澤鼻中，睜眼一看，月琮離著他只有咫尺。她慢啟檀口：“神君這話，是什麽意思？”

“呵，沒什麽，不過是慶幸上天待我不薄。”雲澤覆又閉上眼，放棄抵抗的樣子。他生來絕世出塵的容貌，此刻發絲微亂，神色頹廢，月琮心頭不禁一跳，不由自主伸手撫上他的臉：“神君……”

“如今，你還不肯叫我麽？”雲澤低低地說，氣息微弱，“我曾向白君求過，白君說……不提也罷……”

月琮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片刻之後回過神，暗忖：雲澤向來詭計多端，連謹慎無比的衍河都被他發現了，這難保不定是他的苦肉計。旋即退兩步，溫柔笑道：“神君這話，只配哄哄不谙世事的小仙女罷了。月琮好歹也是活了幾千歲，這把戲，見多了。”

雲澤深深看她一眼，閉上眼，一言不發，竟然連辯解也不願。月琮狠狠轉身，方要離去，腿上如墜了千鈞之石，怎麽都邁不開。又忍不住回頭看去，雲澤虛弱地靠在手臂上，閉著眼，身形絲毫未改。

莫非，他曾自己動過心卻被白君阻攔，月琮心中起疑，折返回來，撥開雲澤額前的亂發：“神君？雲澤神君？”

雲澤緩緩睜開眼，目光柔而哀傷，與平日所見高高在上的天君之子判若兩人。月琮心頭狠狠一抽，當即念咒施法松開雲澤從手腕貫穿至全身奇經八脈的荊棘刺，讓他動彈不得。

“神君對月琮若是真心，”月琮附在雲澤耳畔低聲耳語，雲澤的手已經從她耳側緩緩地滑到後頸，“若神君歸順我帝，何止現下如此？”

雲澤的手停住，月琮恍若不知，偎得更緊：“神君細想，天君向來偏心，近萬年來如此操勞，卻不過神君之位。我們看著，也是心疼……”

雲澤虛弱一笑：“天劫未渡，神君不過虛……名……名……”忽地往月琮懷裏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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