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瑞不信：“哪有什麽陣法能把神仙困住？”

青葙子道：“這個陣，恰恰就是困住神仙的。據說萬年以前，妖界有位尊主，為了吸取神仙的法力，特地造了這個能迷惑神仙心智的陣法，取名幻心陣。”

雲澤接著道：“入了這陣，凡人尤可，過一會就會察覺異常。神仙卻會在不知不覺間失了法力。”他看向阮知秋，眼瞳深深，“多虧有你。”

阮知秋低著頭，顫聲問：“我們要怎麽出去？”這個地方實在有說不出的詭異，待得越久，害怕恐懼愈盛。

不知何時，雲澤站在到了她身邊。雖是不言不語，方才繞在身周的莫名恐慌驟然蒸發了一般。她她擡頭，迎向雲澤的眼。雲澤的聲音極低，傳入耳裏，說不出的好聽：“別怕，有我。”

阮知秋的腿幾乎軟得站不住，往後退了一步。雲澤以為是她在害怕，寬袖拂過她的肩，像是要為她遮蔽風雨。雖然幾乎察覺不到袖子的重量，卻重如泰山：“有我在，放心，任何人都傷不了你。”這一聲承諾，她以為今生都不會聽見這樣的話，雲澤他卻……

“咱們該怎麽辦？”明瑞焦急地問。

青葙子好看的眉頭幾乎皺做一團，東南西北看了一遍，終是搖頭。雲澤看不出神色變化，冷得像塊石頭。

“知秋，你現在感覺如何？”青葙子突然向阮知秋發問，“我們三個已經失了六意，你是凡人，陣法對你影響最小。你來說。”

明瑞當即反對：“她能說出什麽？我看，不如我們三個一同施法，破了這陣才是上策。”說罷，指訣一掐，她周身頓生出層層紅光，沖破雲霄。

大地一陣劇烈抖動，那道紅光驟然反射回來，顏色更明更亮，直沖明瑞而去，威力竟是她的法力的數倍。青葙子與雲澤大驚，齊齊施法，青光紫光沖散了大部分的紅光。仍是有少許光芒擊中躲避不及的明瑞。她身子一軟，跌到青葙子懷裏，口中吐出幾口鮮血。

阮知秋沒躲得過，無辜遭了池魚之殃，幾道勁風割得她臉皮生疼。還是雲澤替她擋了大半的結果。

疾風之後，阮知秋疼過則罷，雲澤三位神仙同時察覺不妙，身體裏的靈氣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流失，當即盤腿坐下，運氣周天，與看不見的敵人苦苦相鬥。其中，以明瑞尤甚，連支撐身體的力氣都沒了，過了一會便倒在青葙子懷中。

阮知秋除了有些異樣的害怕，身體並無不適，反而是最強大的存在。她心頭一動——若是任其下去，明瑞一定是被這幻心陣損得元氣大傷。到那時,並非是自己不救，而是她自尋死路。

但是，她的目光又落在青葙子與雲澤身上。雖然自己落得如此地步，這兩人也陰差陽錯地起了不少作用。但是，他們畢竟沒有異樣恐懼害過自己，畢竟……

阮知秋還在猶豫，雲澤突然叫她：“知秋，你來。”

她一怔，不知雲澤是不是猜出了什麽。緩緩靠近他，低聲問：“神君，有什麽吩咐？”

雲澤的嗓音低沈，聽得她的心重重一撞：“若我撐不住，你自己逃命便是。別管我們。”

阮知秋輕咬牙，不發一言。雲澤將一枚光潤的蓮花玉佩放在她手心：“你若逃得脫性命，想辦法回去南天門報信。妖界作亂，人間亦會生靈塗炭。你要……”

話未說罷，他猛烈咳嗽起來。阮知秋驚慌無比，忙幫著撫胸拍背：“神君，你……還好吧？”

青葙子道：“雲澤，少言。”

雲澤沒有理會他，只低頭看阮知秋：“你……還喚我神君作甚？”言語中，流露一絲淡淡的哀。

阮知秋回頭看著青葙子和他懷裏喘息不止的明瑞：“有沒有別的法子？小的，說不定還能起點作用……”

青葙子搖頭：“現在衍河定然是主持陣法之人。幻心陣的關竅是一個‘心’字。神仙的六意，歸根到底就是心竅。而催動陣法，也是借助心力。”

他話鋒忽地一轉：“阮姑娘是凡人，又修過少許仙術。如果她來試試，以神識探知主陣之人，也許能闖出一條路來。”

阮知秋忽地想到，靈霞派有一門粗淺的入門功夫，便是讓修煉之人擯除雜念，靜下心來聽從心意。如果，她能利用的話……

她忙道：“讓我試試……”

“不可！”雲澤拉住了她，“她的修為才幾年，怎麽可能找到衍河？萬一被幻心陣反噬，連命都不保。”

明瑞咳出一口血：“可是，有法子了總要試試。否則，不光是我們三個，連她也……也會沒命。”

這話說得在理。阮知秋咬牙：“好，我來。”說罷，盤腿閉眼，手撚指訣。眼前雖是香花綠樹，她身邊卻是陰風陣陣，寒涼入體。她強行凝聚神識，擯棄五感，用心感受四面八方的動靜。

“不行。”阮知秋滿頭是汗地睜開眼，“不行不行，我看不見他在哪裏。”就這麽一會，她已是喘不過氣，胸口像是壓了塊大石頭，連呼吸都費力。

雲澤緩緩挪了挪，從身後抱住了阮知秋，淡淡的香味籠罩在阮知秋全身。她一驚，下意識想退，哪知雲澤的雙手已經握緊她的手腕，掌心微涼。阮知秋不自在地想掙脫，他卻是將她的手指輕輕擺成指訣：“就這樣，別慌。”

“我，我怕。”阮知秋偏頭，唇角拂過雲澤落下的長發，聲音有一絲顫抖。

雲澤微微一笑：“幻心陣，也沒什麽可怕。”

“是麽？”

他低低的聲音淌進她耳中，帶著淺淺的笑意：“大不了，千年萬載，我陪你便是。”

如果，與雲澤一同在這裏，似乎也是好的。她模模糊糊想。他也曾在傾星巖住過，好歹有一同回憶的地方……傾星巖旁，有一棵梧桐樹……有靈霞派……

阮知秋一個激靈，從模糊的意識中清醒過來。我不能死在這裏。不知哪裏來了一股勇氣沖上心頭，她恨道，我還有仇沒有報，靈霞派現在只剩我一人，阿惜還在天庭上，萬一我沒回去她被發現了怎麽辦……我不能死在這裏。

氣從膽生，阮知秋坐正了身子，再次閉上眼。幼時學過的口訣歷歷在心，每個字如鬥大，化作道道金光鉆入她心中。此刻的她，靈臺清明，不經意地響動都能牽動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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