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樹、香花、清風、陽光，漸漸退去，最終消失。他們身處的地方，竟然是一處頗為寬闊的山洞裏。石壁上貼著成千上萬的、褪色的符紙，朱砂線條隨著符紙的上下翻動，清晰又模糊，時近時遠。阮知秋坐在冷硬的山石上，陰風前後吹來，撩起長發。衍河懸浮在半空，雙手團抱，握著一團正隱隱滾動的黑霧，不知是什麽東西。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所有人，目光陰冷，唇帶冷笑。阮知秋心裏一動，裝作不濟的模樣，往後一倒，靠在雲澤懷中，像是睡著了一般。

衍河唇邊得意的冷笑更深，猛一用力，掌心中的濃霧更深，阮知秋猛地擡頭睜眼，一道金光從指間生出，直直沒入那團黑霧中。猝不及防地，衍河直直地摔落下來。

黑霧一散，雲澤率先開眼，一掌劈向衍河。青葙子扶著明瑞往後退了半步，旋即齊齊向他攻去。衍河受傷不重，就地一滾，脫出眾人的包圍，成對峙之勢。

“想不到，”衍河抹去唇邊的血，狠狠地看著阮知秋，“竟然是你，壞了我的事。”

雲澤逼上一步，目光冷然：“衍河，收手吧。至少，你還能留一命！”

衍河忽地仰天狂笑，連帶石壁上也落下不少小碎石。他指著眾人，恨道：“你們，別以為高高在上，就可以為所欲為。”

“衍河！”明瑞怒道：“我們那裏得罪了你，你要這麽害我？”

衍河冷笑：“鳳凰公主，你是不是忘了，是誰把你引到這裏來的？”

明瑞臉色一白，強穩住身子喝道：“鳳凰一族的事，與你無關。廢話少說，還不速速投降！”衣袖微動，一團艷麗的火焰從她掌心飛向衍河。

衍河勉強閃避開來，恨恨地看了四人一眼。雙手一合，黑霧陡然縮成小小的一團。衍河的手腕一翻，竟是一掌將黑丸拍進胸口。

阮知秋大驚：“他，他要做什麽？”

雲澤將她一拖，閃到她身前：“小心，他要化魔！”飛身上前，一劍直指衍河的心口。明瑞手中倏爾出現一柄五彩流光的羽扇，青葙子手握一只銀色的筆，從不同方向攻了過去。

衍河不閃不避，硬生生抗下三下攻擊。身子劇烈一晃，緩緩跪倒在冷硬的石頭上。

就這麽簡單？過了許久，阮知秋小聲地問：“他，死了麽？”

輕柔的少女嗓音飄蕩在山洞裏，極其詭異。阮知秋不由地抓緊了雲澤的衣袖。青葙子上前，銀筆尖輕輕一點，衍河仰頭往後栽倒，身體僵直，如死了一般。

四人心中都沒有底，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明瑞道：“我們三個用上了七八成神力，這人，應當承受不住罷？”

衍河的身體上，忽地湧出少許黑氣，朦朦朧朧的，若有若無。四人一陣緊張，青葙子護著明瑞，雲澤擋住阮知秋。漸漸低，衍河的身體化作烏有，黑霧卻是越來越濃，零零碎碎地升起，漸漸匯攏，眼看就要變成一個人的形狀。

“不好！”雲澤道，“他這是化了魔！”

青葙子與明瑞應聲出招。紅綠兩道光芒穿過一團霧氣的人形，打在石壁上。巨大的山石轟然碎成小塊。霧團卻沒少了分毫。

阮知秋舉著袖子，遮住少許塵土。擡頭一看，黑霧愈發清晰，眼耳鼻口儼然就是衍河的模樣。

“你們，”“衍河”嘶叫道：“一個也跑不了！”

“他這是，怎麽了？”這下連阮知秋也看出情況不好，拿出了九霄環佩。雲澤沈聲道：“方才我們那一下攻擊，怕是辦了壞事。”

說話間，黑霧凝成的身體越來越清晰，臉龐處卻是籠罩著黑霧，兩只眼鮮紅欲滴，阮知秋連頭皮都麻了，下意識抱緊了九霄環佩。

雲澤一聲喝：“急急如律令！”雙手合在一處，變化翻飛，連連做出好幾個指訣，青葙子、明瑞亦是如此，掌心生出的法力一撥連著一撥。阮知秋一咬牙，彈撥出一串音符。她仿佛見著一道極快的光從弦上生出，與其他三人手中的神力匯聚在一處，擊中衍河的天靈蓋。

饒是重重神力，那黑霧只散了少許，但聚攏得更快。青葙子察覺不對，急道：“快走！”

阮知秋跳起來，轉身便跑。明瑞還欲出手，被青葙子拉住往山洞深處奔去。雲澤斷後，見衍河的身體隨風化去，黑霧愈發濃烈，暗自心驚不已。但現下逃命要求，無暇顧及多的。

四人在或明或暗的隧道中拼命奔跑，只聽得沈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明瑞想用仙術打通一條路，被雲澤阻止了。青葙子道：“這裏是當年仙魔大戰的戰場遺跡，魔界設置了許多禁錮神仙的結界，稍不留神便會中招。”

明瑞強忍害怕，悶著投往前奔，不慎被絆了一跤。阮知秋猶豫片刻，回頭伸出手去：“你，拉著我的手，別怕。”

明瑞遲疑著擡頭，終是伸出手來。兩位少女的手，穿過理不清的恩怨，穿過明暗的氣流，握在一起。

一道黑影急速從他們頭頂穿過，擋在路當中。雲澤反應極快，一把擋住身後幾人。黑霧上兩個通紅的點好似眼睛，空空的洞仿若嘴，依稀便是衍河的模樣。

“誰……也……不能……走！”黑霧中開了一個口子，似一張大嘴正在嘶嘶慘叫。黑霧驟然一擴，往幾人身上籠罩過來。雲澤與青葙子搶上一步，同時施法抵擋。黑霧看著散而無形，卻是濃厚一團，兩位神君的法術在它面前不堪一擊。兩道明光擊倒黑霧面前，霎時便被吞沒個徹底。

青葙子驚道：“這是什麽邪法，好生厲害。”

兩人還未想出好辦法抵禦，霧氣中分出一股極濃極黑，朝阮知秋與明瑞撞去。阮知秋只顧著後退，不慎踩上一顆溜滑的石子，跌倒在地。眼見霧氣就要將她全身蓋住，明瑞突然奔上一步，羽扇驟然變大，立在阮知秋面前，正正將黑霧擋下。

四個人看得分明，羽扇吃不住黑霧的攻擊，抖了兩下。扇尖飄落出的兩三片金色羽毛，頃刻被黑霧吞沒，無影無蹤。

“竟然……”雲澤驚詫道，“竟然連羲皇羽扇都能侵蝕！”

羲皇羽扇？沒曾想看著破爛普通的扇子，竟然是羲皇用過的至上神器。阮知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見黑霧又要聚攏來，雲澤寬袖一卷，將阮知秋與明瑞卷過來。他硬聲喝道：“你們快離開，去尋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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