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帆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扔下書包打開電視，接著往沙發上一躺開始看動畫片，看餓了自己泡了桶面邊看邊吃，把能看的動畫片都看完了以後，才慢吞吞地打開書包開始寫作業，寫了兩筆就不想動腦子了，給李樂打電話借她作業抄。

李樂家就住他家後面那棟樓，讓他來家裏拿，江海帆趿拉著拖鞋就去了。

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小區裏路燈壞了一大半，視野不是很清楚，江海帆隱約看到大槐樹下那小孩還在，一個成年男子在對他說什麽，還用手拽他，小孩不肯跟他走，那男的猛地一把抱起他就跑。

“操，人、販、子！”

江海帆立刻追了上去，邊追邊喊：“來人啊！人、販、子偷小孩啦！”

人、販、子可能是慌了，放下小孩自己跑了，江海帆跑到小孩跟前時，拖鞋跑掉了一只，眼看著追不上人、販、子了，拿起另一只拖鞋朝他扔了過去。

低頭一看，只見小孩兩只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擺，眼裏滿是驚恐，“哎，你到底誰家的？你爸媽呢？”

小孩把手放了下來，聲音微微沙啞，“我……沒有家。”

“那你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小孩瞪了他一眼，又不說話了。

江海帆左右看了看，怕待會兒再來個人、販、子，“這樣吧，你先跟我去我家，我想辦法找到你爸媽，同意就點點頭。”

小孩遲疑了一下，最終點點頭。

江海帆單手把他拎起來夾在腋下，光著腳往家走，今年九歲的他比同齡人高出一個頭，常年在外面瘋跑身體素質一流，拎著個小孩依然健步如飛。

到了家把小孩放沙發上，找了雙新拖鞋穿上，看到小孩望著桌上的泡面桶咽口水，“餓了吧，我給你泡一桶。”

說完先給他倒了杯水，接著泡面。

小孩一口氣喝幹了一大杯水，等面泡好了以後，直接上手抓，江海帆急忙攔下，把叉子賽他手裏，“用這個。”

小孩不太熟練地用叉子吃面，看得出來餓極了，狼吞虎咽的。

這時電話響了，江海帆見是李樂打來的，按了免提。

“你還抄不抄作業？”

江海帆不放心小孩一個人在家裏，萬一觸電什麽的，“突然有點事，明天一早我去教室抄吧。”

“怎麽了？”

“我剛才下樓的時候，看到人、販、子正在偷小孩，就是下午放學的時候看到的那個小不點，我把人、販、子嚇跑了，把小孩帶回我家了，一會兒問問他家裏的地址，把他送回去。”

“該死的人、販、子！還好沒得手。這小孩該不會是被他爸媽遺棄的吧？”

江海帆其實也有這個想法，怕小孩聽到把聽筒拿了起來，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正在用手抓面條吃，“一會兒我問問他吧。”

等小孩吃飽喝足，江海帆坐到他旁邊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你叫什麽名字，你爸媽叫什麽名字？你家住哪裏？”

沒想到這小孩又把嘴閉死了，算了，等母親回來再說吧。

江海帆打開電視播了一圈沒什麽好看的節目，隨便選了個電視劇看，過了一會兒小東西湊過來一起跟著看，剛好演到男女主親嘴，江海帆連忙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然後把臺調到少兒頻道，跟他一起看起了天線寶寶。

天線寶寶播完，剛好江萍回來了，她現在不教高三了，沒以前那麽忙。

江海帆立刻起身去幫她倒水，“媽，我撿了個小孩。”

江萍一楞，果然看到沙發上有個小姑娘，長得還挺漂亮，“在哪撿的？”

“就在咱們小區，下午放學的時候就在那了，不知道是迷路了還是怎麽回事，晚上差點讓人、販、子拐走，我就先給帶家裏來了。”

“問他家在哪了嗎？”

“問了，什麽都不說。”

江海帆倒完水，湊到母親耳邊說：“可能是被遺棄的。”

江萍走到小孩面前，小孩瞪著烏溜溜的眼珠怯怯地看著她，江萍蹲下去看著他的眼睛說：“寶貝別怕，我們不是壞人，如果你願意相信我們，就把你家裏的情況告訴我們，這樣我們才能幫你。”

小孩猶豫了一下，說：“我叫程星原，今年四歲，我家住在清水鎮，我爸叫程方舟，我媽叫盧芳。”

“嘩啦”一聲，江海帆手裏的水杯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江萍和程星原都嚇了一跳，江海帆二話不說上前把程星原從沙發上拎起來往外走，程星原尖叫著掙紮，江萍追上去拽住兒子，“你要幹嘛？”

江海帆臉色陰沈，“把他扔出去。”

江萍把程星原從他手裏奪過來，“這麽晚外面太危險，不管怎麽樣等明天再說。”

江海帆又來跟她搶，“不行，這個家一秒鐘都容不下他！”

程星原嚇得哇哇大哭，江萍把他抱進懷來安撫，“江海帆你夠了！”

每當江萍叫江海帆全名的時候，就代表她真的生氣了，江海帆不想跟母親吵架，把自己關進臥室把無辜的小熊玩偶揍了一頓撒氣，然後回到客廳，問躲在母親懷裏瑟瑟發抖的程星原，“你爸媽呢？”

“他們都死了。”

程星原說完，又開始嗚嗚地哭。

江萍和江海帆都楞住了，好半天，江萍語帶哽咽地問：“他們怎麽去世的？”

程星原停止了哭泣，“被車撞死的……”

“什麽時候？”

“差不多一個月了。”

“是誰把你送到這兒來的？”

“我表舅，他把我帶到這裏，讓我找一個叫江萍的當老師的阿姨，然後他就走了。”

江萍替他擦了擦眼淚，“我就是你要找的江阿姨。”

程星原楞了一下，“真的嗎？”

“真的，我是你爸爸的前妻。”

江萍指了指還在發楞的江海帆，“他是我跟你爸爸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哥哥，他叫江海帆。”

程星原驚愕地看著眼前的男孩，怪不得他剛才突然大發脾氣，對自己那麽兇。

從很早程星原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甚至是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的，一開始他不懂為什麽，後來聽人們說的多了，就明白了，因為他是小三的孩子，不光鎮上的人討厭他，連爸爸都不喜歡他，總說要是他不存在就好了。

唯一對他好的人是媽媽，可是她如果真的為自己好，為什麽要把他生下來挨罵。

而面前這對母子，應該是世界上最討厭自己的兩個人，而且是最應該討厭自己的。

想到這，他從江萍腿上下來，誠心地對她說了句“阿姨對不起”，他還想對江海帆說對不起，但是怕惹他發火，沒敢說，然後自覺地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啊孩子？”

程星原回過頭，一臉迷茫地說：“我也不知道。”

江萍捅了捅石化一般的江海帆，“帆帆，去把你妹妹拉回來。”

程星原剛想澄清自己的性別，江海帆說了句“我沒妹妹”，說完扭頭進了臥室，重重甩上門。

“臭小子，脾氣越來越大。”

江萍走到門口把試圖踮起腳開門的程星原抱回沙發，和藹可親地問他，“星星，你吃過飯了嗎？”

程星原指了指桌上的泡面桶，“哥哥給我泡了桶面。”

怕江海帆聽到，“哥哥”說得很小聲。

“那你吃飽了嗎？”

“吃飽了。”

“你家裏還有其他親戚嗎？”

“只有表舅一家，可是他不要我。”

江萍摸了摸他的頭，“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跟著我和哥哥一起生活吧。”

程星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你不討厭我嗎？”

他表現出的早熟和敏感讓江萍心疼，“不討厭，你這麽乖，阿姨喜歡你還來不及。”

這是程星原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喜歡自己，而且是出自本該討厭自己的人之口，他欣喜又感動，正要答應，又有些顧慮地看向江海帆臥室的方向，“可是哥哥很討厭我。”

江萍很篤定地說：“只是一時的，他會喜歡你的，相信我。”

對程星原來說，讓江海帆喜歡自己好像比有地方收留自己的誘惑力更大，他立刻厚臉皮地答應留下來。

程星原的臉上和衣服上蹭了不少灰，江萍帶他去了浴室把浴缸放滿熱水，打算給他洗個澡，脫了衣服才發現他原來是男孩，“呀，原來是個小夥子。”

四歲的小孩已經有性別意識，江萍不方便給他洗澡，“你等一下，我去叫你哥哥來給你洗澡。”

程星原哪敢讓他伺候自己，“不用了，我自己會洗。”

“沒事，你乖乖坐裏面別動啊。”

江萍走到江海帆臥室門口敲了敲門，“帆帆，你出來一下。”

“睡了。”

“我數到三，再不出來這個月的零花錢就沒有了。”

江萍數到三，裏面依然沒動靜，“我進去了哦。”

進了房間一看，江海帆整個人蒙在被子裏，江萍走上前隔著被子拍了拍他，“幫媽媽個忙，去給你弟弟洗澡。”

江海帆把被子從頭頂拉下來，“又來了個弟弟？”

“不是，星星是男孩。”

江海帆又把被子拉上去，“不去，讓我伺候小三的兒子，不可能。”

“別一口一個小三的兒子，人家有名字。”

“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你還是你爸的兒子呢，這怎麽說？”

“反正我不認他。”

“不管你認不認，他都是你弟弟，這是刻在血緣裏的關系，我已經決定讓星星留在咱們家，一直撫養他到長大。”

“我不同意！”

江海帆一把掀開被子坐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母親，“媽，聖母心也該有個界限，沒有這麽以德報怨的。”

“上一代的恩怨跟他沒關系，他是無辜的，他是你的親人，不是你的仇人。”

“媽你是不是還對我爸舊情未了，所以才愛屋及烏。”

“跟他沒關系，我是想給你找個伴，不然我死了你在這世上就沒親人了。”

自從姥爺去世後，江海帆很忌諱死亡這類字眼，“媽！”

江萍捂了一下嘴，“我錯了，總之帆帆，我真的是為了你好，你現在不理解，以後早晚有一天會明白的，算媽媽求你了。”

很多家長整天把為你好掛在嘴上，其實是道德綁架，但江萍很少這麽說，而且她第一次用求，江海帆一心軟還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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