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青衣人被艾池突出起來的熱情和長長的菜名搞得懵逼了一瞬。

而小八見到艾池的同時,就略帶尷尬地轉開了臉。

至於昭若等人，既有艾池出面，他們當然不會吭聲。

——於是,眾人繼續尷尬地沈默著。

艾池率先打破了寂靜：“嗯……你們來得正巧,我燉的菜剛熟,要不,你們先吃一頓再吵？”

青衣人沈默了。

“絕對不可以！”青衣人身後躥出一個稍顯年輕的人，急吼吼道，“當初小八就是吃了他們一頓食，然後就跟著跑了，族長你可千萬別上當！”

“誒，小友可千萬不能這麽說。”大長老見局面仿佛又要進入僵持，自覺有了表現的機會,樂呵呵地插話道，“既然你家小兄弟是因為一頓食而留下的,難道你們就不想知道他為什麽留下？”

那少年人氣鼓鼓地嗆道：“那必然是你們在裏面下了什麽魅惑人的東西！”

大長老依舊樂呵呵，只是他的目光並未落到那少年人身上，而是專註地看著青衣領頭人。

青衣人沈吟片刻，轉頭看向小八。

小八眼神不避不閃,坦然點頭：“如我所說，這些人的食物中確實對我們瓷偶人有益。”

青衣人嘆了口氣。

身後的年輕人又要說什麽，卻被一位老者攔下，最後只是動了動嘴唇，憤憤地轉過頭去。

青衣人對著艾池抱了抱拳：“叨擾了。”

艾池笑了笑,轉身去廚房取燉菜。

沈雲天立刻積極地追上去，主動要求端菜。

“不用……”

艾池拒絕的話剛開了個頭，沈雲天就已經因為怕燙變出了自己的鳥身，然後拿著兩只金燦燦的翅膀端碗跳了出去。

艾池：……

莫名有些不安。

沈雲天手裏端著碗，心中琢磨著自己大概也是只有用的鳥了！於是，他的腳步頓時輕快許多，小短腿十分愉快地躍過了門檻……

並且“啪嘰”一聲，十分愉快地摔在了地上。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剛出鍋的那一大碗菜，全部掉在了地上。

——心痛到難以呼吸！

而且總覺得這幕，似曾相識，好像很久以前就見過……

大金烏就地埋頭：……

勿擾，想死。

一幹人中，唯有艾池顯得異常冷靜，目光平靜無波地掠過地上碎片，隨後落在了大金烏胖嘟嘟的屁.股上。

大金烏默默一抖。

艾池面色淡淡，毫不生氣：“天氣不錯，對了，你們想吃烤烏雞嗎？”

——三毛變大了，再說“鵪鶉”就不合適了，這身形起碼也得是只“烏雞”。

艾池冷靜地想。

烏雞本烏·沈雲天：QAQ！

青衣人們：……

最後，艾池當然還是沒把沈雲天給燉了，而是重新去廚房燉了一鍋。

第二鍋五花肉總算沒有像它的前輩那麽多災多難，而是順順利利地被分給了那群青衣人。

青衣人看著手裏色澤誘人的五花肉，垂著頭半晌，默默地把肉放進了嘴裏。

然後，猝不及防的，他哭了。

艾池：？？？

這還不止，青衣人裏面那些年紀大的還好，只是臉色看上去有些黯淡，可剩下的年輕人卻基本都捧著碗哭了起來。

一時之間，哭聲一片。

艾池：？？？？？？

小蛇妖看得嘴角直抽，湊在昭若身邊小聲嘀咕：“什麽情況啊，難道是艾艾的手藝又進步了？現在都能好吃到把人吃哭了？”

昭若抽了抽嘴角，雖然不明緣由，但她至少能確定，那夥人怎麽看都不是因為好吃才哭的。

那青衣人抽噎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慢慢地收回了眼淚，喟嘆一聲，拍了拍小八的肩。

“辛苦你了。”青衣人如是道。

小八搖了搖頭。

得到了族長的褒獎，他的臉上卻依舊看不出有多高興。

青衣人沈默片刻，最後向艾池來道謝，順便問起艾池是否願意有償為他們一族提供夥食。

艾池有些猶豫：“這事倒是不難，我在鎖妖塔第一層就開了家零售店，你們要真願意，我就讓竹子精在這裏也開一家分店。不過，你們得保證他的安全”

青衣人連連點頭。

艾池想了想，還是多問了一句：“能不能問問，你們剛才為什麽會吵起來？”

說起這個，青衣人臉上帶了些羞愧：“不知道小八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們是瓷偶族。”

艾池下意識地看向小八——這麽一看，小八的眉眼確實有些太過精致，不像是普通的人或者妖，反而更像是……畫出來的瓷偶？

青衣人說了一個長長的故事。

艾池眼前的青衣人，是瓷偶族現任的族長，也是小八的哥哥，名叫五花。

而所謂的瓷偶族，簡單了說，就是瓷偶人成精。

最早成精的那個瓷偶已不可考，但從傳承上看，瓷偶人都是從同一個洞穴裏生出來的——洞穴裏曾經有成千上百個瓷偶，每過一段時間，裏面就有幾個瓷偶會變成人。

只是發展到現在，洞裏的瓷偶也剩的不多了。

“瓷偶人天生沒有繁衍能力，我們數過，能成精的瓷偶只剩下幾十個了。”族長五花臉上帶著麻木的悲傷，道，“這還不是最麻煩的，麻煩的是瓷偶人即使成精，身體依然保留了瓷偶的缺陷。”

說著，五花輕輕掀起了自己的衣袖，讓艾池看他手臂上縱橫交錯的裂痕。

“瓷偶成人後，不能大笑，不能大哭，就連噴嚏打得太用力了都有可能裂掉。只是我們再小心也沒用，時間久了，哪怕你什麽都不幹，身體也會自然而然地產生裂痕，直到粉碎。”

艾池沈默。

五花認真地看著艾池，眼裏帶著期待和痛苦：“剛剛您的一盤肉，讓我吃下去後，似乎又一種舊傷修覆的感覺……”

艾池皺了皺眉。

一旁裝死的沈雲天聽到這話，不自覺地想起了昭若的臉，小蛇妖的腿……

大金團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艾池。

五花準確地捕捉到沈雲天的眼神，肯定道：“果然是您的功勞！”

艾池：……

這只笨鳥。

五花方才哭了一場，此時平靜了很多，只是紅著眼睛懇求：“不瞞您說，瓷偶一族生在鎖妖塔裏，死在鎖妖塔裏，如果結局註定是一族滅亡，我們也願意接受。只是，誰不想活著的時候能多放肆那麽一點……”

五花的言語又勾起了族人的傷心，不少瓷偶人聽到這話，都忍不住悄聲抹起了眼淚。

艾池默然。

小蛇妖心性還像個小孩子，也跟著淚汪汪：“小八好可憐哦，我以後再也不跟他搶吃的了……”

昭若噎了噎，斜眼瞪他：“你還跟他搶吃的了？”

小蛇妖“刷拉”一下扭頭，看向天邊，真情實意地感慨道：“話說，今天的陽光真的好明媚啊！”

昭若：……

你轉移話題敢不敢更明顯一點？啊？

艾池無奈地看了眼自家人——小蛇和大金團子顯然都有些心軟，昭若倒是無知無覺，打算一切聽他的。

艾池遲疑片刻，開口：“瓷偶族的傷痕或是不可逆的，但是難道平時你們連舒緩的辦法都沒有？”

五花沈默了。

——這會兒，在艾池看不到的地方，直播間彈幕也很熱鬧。

一開始，瓷偶族出現的時候，雖然艾池看不見，但是大家還是在熱心地科普。

【說起來，鎖妖塔二層只有瓷偶族一個種類，但是誤入的人進去後的死亡率卻將近百分之百，這可比一層的那些竹子精可怕多了】

【我之前追過其他主播的直播間，他們遇到瓷偶族，馬上就被吃了】

【所以說瓷偶族根本不是善類，主播千萬不要相信他們啊】

然而，等聽完五花的自述後，直播間就開始吵了起來。

【唉，果然是可惡之人必有其可憐之處】

【別逗了，他們能有被吃掉的那些人可憐？】

【但對於瓷偶族來說，吃人也是他們延續生命的方式啊，這就跟我們人吃雞鴨一樣吧。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種類，人能吃雞鴨魚肉，憑啥他們就不能吃人呢？】

【前排驚現活體聖母！希望聖母遇到自己被吃的情況，也能微笑著說一聲好呢~】

畫面中，只見五花點頭坦白道：“我們食人或者食妖，都能延長自己的壽命。”

艾池了然，還沒有啥反應，小蛇妖他們卻突然激動了起來。

小蛇妖氣鼓鼓道：“過分！你們居然吃妖怪，太壞了！”

昭若也跟著義憤填膺：“就是！小池，你絕對不能手軟，不然小心被他們吃了！”

艾池看著他們一個兩個生氣又嫌棄的樣子，有些無語。

——你們忘了，最初見面的時候你倆都想把我吃了麽？

大金團子·沈雲天不甘落後地發聲道：“啾！啾啾！”

——對！壞人！

艾池：……

這關你什麽事？你一只鳥又瞎湊什麽熱鬧？

再說了，你反省完了麽就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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