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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神明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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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厭被李青燃忽然扯得一楞, 往旁邊退了幾步,看著去而覆返的李青燃解釋道:“咳咳,我……我沒想出去, 我只是想放一個追蹤符……”

七月半鬼門大開, 神明禁行, 這是三界自治的時候留下的規矩。

外頭烏泱泱一片幽冥邪氣,在這樣的情況下被發現,若她的鳳息燒不盡惡鬼, 則會被惡鬼反噬。

她又沒瘋。

但看著李青燃這副樣子,顯然是以為她有點瘋。

李青燃難得冷著臉, 沒說話。

見這個解釋不奏效, 宴厭只得正色道:“我看到杜芷了。”

李青燃側身道:“又如何?”

“司命與我關系很好, 杜芷是……”

宴厭沒有繼續說下去,李青燃當然知道杜芷是司命的同族兄弟,於是換了種說法。

“司命在天闕上十分照顧我,我也沒什麽可以幫著他的,若是能借此捎帶幾句話也好……”

李青燃沒搭理她。

在這片刻的靜默之中, 宴厭也開始反思自己的這個舉動是不是有些許冒失。

李青燃忽然轉身, 在桌案上點了一只線香,然後垂眸道:“真的想去?”

宴厭:“?”

她心動了。

李青燃溫溫沈沈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手。”

宴厭不明所以地將手遞了過去。

那只線香靜靜地燃著,淡青色的煙氣在兩手相交的瞬間倏然變濃。

“放松。”

宴厭不明所以,卻在下一秒心口一緊,全身發燙。

炙熱的鳳息不受控制地朝著李青燃的掌心湧了過去,氣勢洶洶如百川倒灌。

她能感受到李青燃淩冽的氣息在鳳息湧入的那一刻本能地抗衡, 甚至泛起了一瞬殺意, 又被強行摁了回去。

宴厭手指微縮, 感受著自己的氣息長驅直入,流經李青燃所有的靈脈命門,最終匯通在心口之上。

鳳息觸撫過李青燃心口,在他胸前那一道橫貫的疤痕,似乎比在夢境之中看到的還要更深,更長一些。

李青燃的仙輝偏冷,而她的鳳息熾烈,兩者並不十分相容。

即便李青燃壓制住了反撲,宴厭還是能偶爾感覺到兩股靈力相互糾纏抵觸時的異動。

像是靈脈之上被蒙上了一層細網,有人在那一頭時不時地輕輕扯一下,帶起一些微妙的酥癢。

這種方法叫做洗靈,能暫時更改一方的靈識屬相。

她在書上看到過,但並未嘗試過。

這種感覺並不痛苦,但是很奇怪……她幾乎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李青燃脈搏和心跳融入她的鳳息之中。

剎那間,清霜消融,細雪化春風。

與此同時,她的鳳息中的陽烈消退,帶上了一點清寒,在線香的掩蓋下,很好的隱入了豐都的夜中。

早知道是要這樣……

那她其實……倒也沒有這麽著急地想去……

豐都街上的風,連風嘯都似鬼哭狼嚎。

帶著來自鬼界的冰冷,有些嗆人。

宴厭的眼睫輕輕眨了一下,李青燃的聲音便響在她的心尖上,“改主意了?”

兩人掌心交握處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宴厭搓了搓手臂,硬著頭皮道:“沒有。”

他們掩去氣息行走在各色邪祟之中。

有的端著自己的腦袋,有的半截身子在地上拖著,有的背影窈窕但沒有臉。

不時有無聊的小鬼,掰著某家的窗戶往裏看,聽見小孩的哭聲便興奮得手舞足蹈。

群鬼們毫無目地流竄在大街小巷,盡情的呼吸著凡間的空氣。

你推我擠,像極了凡間趕集的樣子,偶爾穿插著幾句抱怨。

“這誰的眼珠子?!”

“誰的腸子不能收著點啊,絆到我了!”

……

明明應當陰森恐怖的氛圍,卻洋溢著一種詭異的愉悅。

忽然,一只橫空出現的斷臂攔住了宴厭的去路。

半張臉紙片似的臉,貼著宴厭的腳,一邊嗅著鼻子,從地下探了上來。

宴厭屏住呼吸,幾乎瞬間驚出了一陣冷汗。

難道被發現了?李青燃這麽不靠譜?

宴厭不敢輕易動用神識,只得用眼神質問了一下,卻看見那張紙片上血紅的嘴巴一張一合,幽幽問道:“兄弟,你這張皮哪裏買的,是陳二爺家的新款?”

宴厭下意識摸了摸臉,恍然自己與李青燃這幅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樣貌,在這群邪祟之中,的確有些異類。

她不敢亂說話,便冷著臉點了一頭。

那張紙片人又慢慢縮了回去……

在宴厭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它又猛地竄了上來,大喘氣地問道:“多少靈石一張?”

宴厭:……

隨便比劃了個二字。

“哦。”那張臉又縮了下去。

縮到一半……

又竄了上來。

這一回卻是朝李青燃貼了上去,漫不經心地語氣中帶了一絲興奮嬌媚,“朋友,雙修嗎?”

說完伸手就要去扒李青燃的衣領。

看著李青燃的臉色,宴厭真心覺得,這人死得不冤枉。

李青燃瞥過來一眼,沒有應答,手中獨行劍輕輕磕碰了一下,倏地一聲,那張紙片人瞬間被釘在了十丈外的柱子上,冰霜眨眼爬結了他全身。

好在今晚上胳膊腦袋遍地是,這些動靜倒也並不起眼。

大多數成為厲鬼邪祟的,生前都死於非命。

所以死後的形象不太好看,比如方才那只扁扁的,大約就是生前什麽碾過。

有些講究的邪祟,就樂意借張皮蓋蓋。

不過有一事她有些好奇,她怎麽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張皮的?

自己就不能天生長這樣嗎?

宴厭戳了戳李青燃,指著自己問道:“方才她說我這是新款,難不成我還有幾樣舊款?陳二爺又是誰?”

李青燃回道:“陳況,前破軍星君。”

這麽一說,小鳳凰就想起這麽一號人物了。

若將天闕之中的仙官,按照可能出事的概率排個順序,七殺、破軍、貪狼這三位星君絕對包攬前三。

破軍星君陳況主戰戮禍福,是殺星,不但累負塵緣,自己也是個暴脾氣,當年的他便是盛怒之下直接從九重天踏進了鬼界。

和許多抱憾而墮的仙者不同。

他在仙界時早就覺得天規束手束腳,墮入鬼界之後基本上等於圓了夙願。

不但混了個魔頭的名號,更是開創了一番事業。

先是編排了一番上仙界,而後還依照天闕上的各仙官的模樣捏了許多皮相。

鬼界邪魔大多和仙官有私怨,這份賣皮囊的生意聽說好得不得了。

“不過我去天闕上的時候,陳況都已經墮天了幾千年了……”小鳳凰說了一半便反應過來,那捏的不是自己,大約是鳳三殿下的皮相。

難怪李青燃此刻的臉色,不大好看。

連帶著宴厭的神情也沈了一點下來,眼眸不自覺地垂著。

過了片刻,李青燃忽然抱著劍,擋在了她面前,“還在想司命?”

宴厭:“?”

“司命?……哦哦,杜芷人呢?”

街上小鬼本來就多,每個人腦袋上還頂著一盞鬼火,望過去綠幽幽的茫茫一片。

經過方才那麽一鬧騰,哪裏還有半點杜芷的影子。

李青燃下巴一臺,指了指東南方向。

杜芷姓杜,水縛靈也姓杜,豐州城裏還有個姓杜的老頭,總不至於全都是巧合吧。

先前聽店小二說杜家只剩一個獨居的老頭,宴厭下意識便以為是個落魄的老叟,待她走到東南城邊時,才知道自己誤會了。

整個東南城郊只有一座古宅,玄匾金字上書杜氏二字,高高懸掛在府門正中。府門只燃著兩盞燈,左右並無家丁門童。

想來店小二說的不錯,杜府的確人丁落寞了。

但絕不代表杜氏玄術落寞。

東南角是豐都煞氣最重的地方,曾經屍骨累累的京觀之地,杜宅敢鎮在此處,只剩一人也不搬不挪,絕非等閑之輩。

大門下懸著的那兩盞驅魔燈,在百鬼夜行之際也燃得穩穩當當,就連杜芷也只站在三丈開外,瞇著眼睛,靜靜看著。

察覺到身後有人,杜芷轉身瞧了一眼。

杜芷與司命的背影很相似,但容貌氣質十分不同。

司命氣質儒雅,杜芷雖也是一副書生模樣,但眉眼更為剛毅些。

杜芷稍微皺著眉:“二位,換個地方鬧吧。”

宴厭恍然,杜芷大約也是將他們視作了兩只披著皮相的小鬼了。

她回道:“我們來這裏是有事,不過先來後到,你先。”

那盞驅魔燈晃得杜芷眼睛有點花,他索性完全轉過身來,看著二人奇怪道:“這燈對你們沒有影響?”

宴厭心下道了一聲糟糕,忘記這碼事兒了,還在想著借口呢,便聽見李青燃開了口:“修為到了,自然影響得少。”

杜芷沈默了一下,忽然做了一個揖,“那勞煩二位可否幫個忙。”

方才看了那麽多群魔亂舞的場面,宴厭忽然心有寬慰,從天闕下去的邪魔,果然還是要板正有禮些。到時候可以和司命說,放心,他家兄弟在鬼界也十分得體,並沒有變得一副奇奇怪怪的樣子。

於是宴厭頗為和善地回道:“都是兄弟,莫要客氣,你講來聽聽。”

杜芷:“可否代我去看一眼裏頭的人。”

宴厭:“好說,本來我們也是要去的,杜……公子,可有什麽話要帶一句。”

杜芷身形一緊,“你怎麽知道我姓杜。”

宴厭:……

指了指頭頂上那麽大的一塊杜府的牌匾。

試探了一句,“難不成公子不是杜家人?”

杜芷眉目擰得更緊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言道:“早就不是了。二位若見到了裏頭的故人,請勞煩帶一聲歉意吧。”

“不是我好聽人事……只是帶人道歉本有敷衍之嫌,公子方便將所歉之事講一講?”

杜芷搖頭,“他知道的,這盞燈亮著就是不願意我再踏入杜府……”杜芷一頓,渾身忽然起了煞氣,蹙眉道:“你們到底是誰?”

宴厭一驚,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麽,忽然間天旋地轉,李青燃的臉在自己眼前陡然放大。

她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便回到了客棧裏,擡眸的瞬間,剛巧看見桌案上的支線香最後一抹香灰碎在了風裏。

窗戶砰的一聲關上,地上的結界重新亮起。

李青燃在她極近的地方,那只線香的餘韻還未完全消散,在香氣的作用下,之前那種靈識相接的細碎糾纏之感,又重新躁動了起來。

宴厭有些楞怔,“只能一炷香嗎?”

李青燃:“嗯?”

宴厭看著二人手指交握處,青色和金色的兩道靈力分分合合,“這掩蓋氣息之法,只能一柱香嗎?”

李青燃的表情瞬間有些微妙,頓了頓,“……和香沒有關系,子時了。”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笑容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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