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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失望的中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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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讓他繼續吃,一個讓他趕緊來照顧人,礞石剛剛準備要站起來說自己吃飽了,誰知忽然一塊紅燒山藥從旁嗖地飛來,正好打在他胸口,咕嚕嚕滾下去。礞石還來不及生氣,身旁的人連連道歉:“啊呀小兄弟真是對不住,小可筷子滑了一下,汙了小兄弟衣裳。大中秋的真是掃了小兄弟的興,對不住對不住!小可這就陪小兄弟換衣裳去……”說著起身帶礞石往外走。

礞石暗暗道了聲好機會,他自然願意出去,也就跟著風依涵一並走出,出了大廳便低聲道:“這位兄臺,我換衣裳不用陪,您還是回去罷,我有事先走一步。”

誰知對方笑嘻嘻地道:“你有什麽事,小可自然曉得。”說著從他身側掠了出去,兩步躥到莫公子身邊,折扇合攏,低頭十分恭敬:“這位姐姐畢竟閨閣女流,不如讓小可攙扶公子?”話雖是問菲菲,眼睛只望著莫公子。

菲菲自然認得風依涵,莫公子笑笑:“憐香惜玉也好。”這便是應允了。

玩賞花燈猜燈謎的大多是年輕人或者小孩子,歲數大的依然埋首故紙堆。王謝繼續趕鴨子上架般,讓裴回帶著一眾人等在後園看燈猜謎,猜出來有彩頭,卻不是銀錢,也不是物件,而是——憑證。

黑色小木牌,可以免除一次平時輪值;紅色小木牌,可以免除一次功課做不出的懲罰;還有白色免抄書一次,黃色增加休假一天等等,各自有好處。一文不花,但是大家都非常喜歡。

小康交給裴回帶,園子裏好多人熱熱鬧鬧,都是熟悉聲音,小康不怕——這孩子痊愈後實在是好養。加上裝了義眼,看著眉目如畫齒白唇紅,可愛極了,起先跟他不熟不敢靠近的小毛頭們漸漸大著膽子來逗他,起初他還害怕,把頭往王謝或裴回懷裏鉆,後來慢慢地肯伸手去摸對方,互相親親抱抱了。

王謝曉得小孩兒不能孤單,小康自出生時就纏綿病榻,母親又不懂照顧,失了最好的呵護機會,若再藏著掖著不讓見人,長大後泰半性子孤僻。不愛交流倒也罷了,只怕脆弱自卑,暴躁易怒。三歲看老,趁著還沒到三歲,帶著他漸漸接觸人群,能幫他改過來多少是多少。

這是王先生的小孩,平時王先生和裴先生對這孩子種種疼愛關照,小毛頭們看在眼裏,哪有不著意愛護奉承的?知道小孩看不見,就弄點要麽摸著很舒服,要麽聽著聲音好聽的小物件送給他。不光是小毛頭送,大小先生們也送,小康光是毛茸茸軟乎乎小枕頭就收了五六個,一撥就嘎嘎叫的木頭鴨子七八種,撥浪鼓少說十四五只,沙球最多,有二三十個,還有嘰嘰喳喳的小鳥兒三四對兒——手頭有餘錢的直接買,手頭沒有餘錢的做個沙球也不費什麽事,再調皮些,就去掏鳥窩抓鳥兒了。

王謝只在園子裏轉了圈,看小康在裴回懷裏笑得開心,隨手提了盞憨憨圓圓的兔子燈,便直奔莫公子小院而去。

柳五葉七果然鎩羽而歸,沒探聽到什麽,他親自去敲打一番罷,不然為何在飯桌上不順便給診了脈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莫公子雖說是微服,明裏天家,暗裏繁露,雙重護衛萬萬不能少了。柳五葉七避開天家的侍衛尚且好說,繁露山莊出身的那些,都是同門,哪些地方適合隱匿,哪些地方適合窺伺,都找得相差無幾。這兩人自然不想在藏好身形之後,忽見同門也竄到同一處所在,到時候雙方大眼瞪小眼,可真真的烏龍了。

王謝剛剛走到門口,就見風依涵和阿魏兩個人拉拉扯扯,誰也不服氣地往外走,風依涵看見他,很自然拿折扇敲阿魏腦袋:“蠢材,蠢材!小可是讓你拿那套蒼藍色素面衫子賠給那小兄弟,誰教你拿天藍色水草紋衫子了?”說著話經過王謝,趕緊笑笑:“王先生,小可教訓小廝呢,晚間在席上汙了莫公子隨身郎中的衣裳,小可想著賠一件,結果小可的這個小廝,唉……”

王謝放緩神色,笑著和風依涵說聲:“園子裏猜燈謎,你帶著阿魏去熱鬧熱鬧罷,中秋節,圖個歡喜,就別責罵他了。”

風依涵也笑著應允,翩翩離開。

礞石和風依涵離席之前的小動作,瞞得過別人,瞞不了王謝。無論是風魏二人,還是莫公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王謝已經識破他倆身份。僅僅識破,而始終不拆穿,不過是想知道這些人關註自己這麽個小小大夫有什麽用意而已。

現在莫公子親自到來,煞費苦心將自己與燕華相處之事都調查的清清楚楚,是因為什麽?

小康已經是他的兒子了,這個便宜爹找過來不要緊,待奔赴邊城,也就離壽終不遠了。不是王謝冷血不救人,他直接對小世子說你就快戰死沙場了,要麽會被認成瘋子,要麽就會被先打死罷。況且,他那麽費心思去救蘇文裔,蘇文裔最後也是死了——這是時瑞告訴他的,來龍去脈都清清楚楚,包括喬小橋,包括胡佳。

更何況,他還曾經那麽努力的護著燕華,結果只出了一次門,就……

他只是個大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今晚他特地過來,給莫公子“點眼藥”。

窗子是開著的,莫公子披著青緞長袍,倚窗而坐,似乎剛剛賞完月,目光定定註視他。

王謝笑笑,揚揚手裏的兔子燈:“天涯,不如來猜個燈謎?”

莫公子淡淡笑笑:“可有彩頭?”

“這個自然。”王謝步入房間,將燈籠直接放在桌上,轉了轉,墨字對著莫公子,“只是郎中聚集之處,燈謎俱與本行相關,請看——”

莫公子輕輕頷首:“五柳夢已醒,帶量中藥一……郁柳乃木,夢醒為蘇,可是蘇木三兩?”

王謝撫掌笑道:“想不到天涯竟精通岐黃之道!”

莫公子微笑:“卻不知,我有何彩頭?”

“不知天涯愛不愛聽話本,我這兒有一段故事,極為精彩。”

“只是一段?”莫公子隨口問。

“若天涯再猜一個迷,故事會更長了。”王謝微笑答。

莫公子笑了:“洗耳恭聽。”

“不聞見輿薪,打兩味中藥。”

“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輿乃車也,輿薪在前而不聞不見……必有車前,不聞便是耳聾,不見便是……龍眼花?”

王謝大笑:“這下可不寂寞了!”

莫公子便喚菲菲和礞石:“本公子與重芳一見如故,欲秉燭夜談,此處暫時用不著你們,送壺茶來便各自先去安置。”語氣中竟隱隱有期待之意。

菲菲拉著礞石行禮退下,臉色不變,心底大大疑惑。莫公子和她之間有暗語,說“退下”,便是明裏退下,暗中安排人手監視,說“各自安置”,就真真的連暗衛都不要了。跟一個大夫,少主要密談些什麽?

而且,少主就這麽放心讓他把脈?您的傷都沒好,實在不適合動武,萬一被他使了什麽手段可如何是好!

礞石比她還不願走,憑什麽世子大人要和王大夫說悄悄話,難道真的是覺得我師傅醫術不行?太可惡了!不給大夫添點亂子,我礞石這兩個字就倒過來寫!

且不說菲菲種種思量,礞石種種打算,王謝收回了搭在莫公子腕脈上的手指。病情並無拜帖所言嚴重,全仗救治及時,以及本身年輕,這身體底子不錯。“今晚先不要使用原先藥膏,明早我過來換藥。”

既然如此,便可以繼續試探了,想他王大夫除非要讓病人吐出淤血,絕不故意激怒對方加重病情。莫公子的內傷尚可,麻煩的是外傷,不過對於王謝來說並不打緊。

王謝思忖著,擡眼便見莫公子滿眼希冀望著自己,不由失笑:“天涯,這是怎麽了?”

“這不是在靜候重芳說書麽。”莫公子親自倒了一杯茶,向王謝方向推了推,作了個“請”的手勢。

“從前有個人,有一門家傳的手藝,他父親要求他一定要繼承手藝,傳承下去。這個人呢,很有天賦,也很努力,所以學得很好。但是這手藝有一個缺點,就是無論他喜不喜歡,既然他學了這個,就一輩子只能做這一行。不僅如此,他的兒子也一定也要學這個,一輩子也只能做這一行。”

莫公子希冀的目光變得有些僵硬:“原來,重芳要說的故事,就是這個?”

“這只是個開始。”王謝柔聲道,“因為自己不得不一輩子做這一行,這個人很不高興,不過又沒有辦法反抗。所以他怕,他怕自己的孩子和他一樣,生下來就無法選擇。”

莫公子慢慢收回目光,垂眼,懶懶地道:“所以呢?”

心中委屈而難過:原來卻是這個故事,只不過是這個故事,這是……把我當成敵人了麽……

王謝正有此意。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 彩霞的寶寶們 友情提供小劇場:

一群鸚鵡從天上飛過:“阿小阿小”

王謝:“好多燕華在天上飛啊~~~~”

王謝:托莫公子的福,在下終於可以和燕華成親了。

莫公子(瞧了一眼披紅戴綠的鸚鵡):本公子祝你們早生貴子!

一揮手,侍女送上了一盒子草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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